第六章 事務所
雖然腦子一熱，對着能年玲奈拍下了胸脯，但真正該怎麼做，他其實並沒有半點頭緒
“具體的辦法啊…什麼是能讓能年離開lespros的方法…”
雨夜的冷風穿梭在傘下，冷靜下來后，立木瀧這才發現自己到底許下了一個怎樣的承諾。不過更讓他感到臉熱的，還是那一句中二感十足的台詞
“拜託了，能年，這一次，讓我幫你吧！”
難道是最近劇本寫多了，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但是如今話已經說出了口…
半濕透的運動鞋停下腳步，抬頭回望，蒼藍色的帷幕由上而下，目黑大廈燈火通明。雨水滴答在傘面碎落成無數銀白色的粒子，短暫模糊了立木瀧的視線后，消散在行人的腳步里。
“所以……你就來找我了？”
東京市郊的一處偏僻餐廳里，立木瀧見橋本愛眉頭緊蹙，雙手抱臂，似是有一些不滿。
“藝能界的事我知之甚少，橋本你入行這麼久，應該多少知道一些有關演員解約的……”
“為什麼不一早來找我！”橋本不由得提高了幾分音量，神情嚴肅道，“難怪……玲奈最近一直不回我消息。”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詳情的……”
“我是說你要去lespros的時候。”一隻手提起叉子狠狠地叉進眼前的意麵，有些忿忿不平的攪拌着。
盤子裏意麵的慘狀收入眼底，立木瀧立馬滾動了下喉舌，將剩下的話吞入腹中。
換成了“抱歉”兩個字。
“真是的，明明我也是很關心的。”順着氣氛嘟囔了幾句后，橋本愛也是收起抱怨的神色，努力思考起來。
“要幫助玲奈她脫離lespros啊，還要儘可能減輕負面影響……”
思量片刻，橋本愛不經意間瞥一眼立木瀧，注意到他仍是一臉憂心忡忡的望向這邊，在視線交匯的剎那。卻是自己從未見過的認真懇求。
不知怎的，心底像是被不易見的細針刺痛，隱隱泛出些酸澀的苦楚。
明明現在是該用盡全力去思考解救能年的方法。可這股不明所以的情感卻像是在雨後的雜草，等意識到已經滋生在心裏的每個角落。
慌忙用涼水噎下了這份即將頂向嗓子眼的情感，橋本愛猛地拍了拍額頭
“啊啊……”
“橋本？！”
不清楚橋本愛怎麼突然發起火來，還以為是仍在為剛才的事生氣，剛想開口解釋。卻見她推開桌子上的餐盤，又灌下一杯水。
接着像是要發表重大決定一般，一臉嚴肅。
“立木桑，一般來說人氣藝人是很少更換自己所屬的事務所，一方面是因為藝人與事務所之間的合約違約金過高，除非能幫助事業上更進一步，否則是不會輕易移籍。另一方面，事務所往往也掌握着一些可能會影響藝人生涯的黑料，因此如果不是好聚好散，也可能第二天就會出現一大堆花邊故事。”
“不過，lespros的社長本間憲在這點上倒是可以不用擔心，雖然他是個自大狂，而且剛愎自用，對待旗下藝人手段強硬，但是卻意外很有契約精神。所以…”
“所以？”
橋本愛輕咳一聲，看着立木瀧越發疑惑的表情，頓了一下后，揭曉謎底。
“所以，這個方法就是，只要讓玲奈她移籍到另一家事務所就好了。”
“欸？”
下意識訝異一聲，立木瀧瞬間反應過來。
“橋本你是說可以讓索尼簽下能年嗎？”
“很難。”橋本愛輕輕搖頭。“即使玲奈最近沒有怎麼出演作品，但是憑藉紅白出場和海女，現在也可以說是人氣藝人了，想從lespros手裏買下她的合約，所需的金額可想而知。更何況，要是玲奈到了索尼比現在更紅，對於lespros的影響也是一種打擊。所以本間憲是不會將能年賣給競爭對手的。”
“這樣啊……”
立木瀧抱起手臂思忖片刻，原本有些意動的心情也再度沉寂下去。
“不過，如果是一家沒什麼資源的小事務所，只要能支付相應金額，我想lespros還是願意鬆口的。”
橋本愛彎起眉眼，緩和了幾分神色。
“那方法就只有一個，立木桑你開一個事務所買下玲奈吧！”
“好……啊？！！！”
剛想順着點了點頭，也如急剎車一般僵在半空，注意的周圍的視線，立木瀧壓低了音量，有些不可置信的小聲詢問
“讓……讓我開一間事務所？！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啊？而且開一家事務所所需的資金、經紀人以及藝能界的資源等，我也沒有啊。”
“資金上的話，我這些年廣告，片酬也存了不少錢，雖然沒有多少，但是拿個幾百萬成立一家小公司沒有什麼問題。”
橋本愛彷彿越說越上頭，就近拿起叉子當做筆，在桌布上開始盤算起自己的各項收入。
“杉田桑的《年輕人》有300萬，中島桑的《渴望》有550萬，還有資生堂、索尼的CM…”
聽着橋本一項項曝出自己的收入，立木瀧在被數字嚇了一跳的同時也是連忙打斷了她。雖然或多或少有些預料，但總覺得再聽下去自己所謂男人的尊嚴將會碎裂一地
“那好，橋本，就算資金沒有問題，那還有經紀人呢？還有藝能界的人脈呢？這些也是我們缺少的。”
“經濟人的話，聽三澤桑說事務所每年都有招人，其中也有一些不錯的年輕人，只是不太適合索尼而己。”
橋本愛歪着頭，儼然一副公司合伙人的態勢，瞳孔中的光彩愈發燦爛。竟然開始想着如何挖起自家事務所的牆角了。
“等等，橋本！經紀人的事先放一邊，那還有最關鍵的資源、人脈怎麼辦？這些我可是完全沒有啊，”
“立木桑！你就是人脈哦，你可是寫出過《海女》和《小森林》的名編劇呀，只要開口，就肯定能拿到有一定戲分的角色，如果立木桑你的小說被改編，就算指定主角也可以哦。”
“雖然橋本你這樣說，但我也無法立即給能年她角色，甚至可能很長時間都沒有角色。”
“沒關係的，我想玲奈她在意的也不是這個。”
雖然有些奇怪橋本為什麼如此篤定，但直覺卻告訴他最好不要問。立木瀧深吸一口氣，在不知不覺間橋本愛的提議竟然還真具有了一定可行性。
“可是……”
“立木桑！”橋本愛眯起眼睛，“你還在猶豫什麼？你不是向玲奈承諾會用盡全力幫她嗎？”
立木瀧半張開嘴，發不出一點聲音。或許是餐廳開足了暖氣，總覺得喉嚨間有一絲燥熱。
似乎是感覺有些言重，橋本愛垂下頭，繼續攪動着盤子上的意麵。
周遭客人的談話聲也在耳邊逐漸遠去，只有醬汁裏挾麵條撞擊瓷盤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如今一條可行的階梯已經出現在眼前，可自己為什麼不敢踏上去呢？
（是啊，你還在猶豫什麼呀？橋本的方法不正好嗎？）
在耳旁似有若無，彷彿有人在淺淺低吟
（可是這樣對能年她也太不負責了，就算真如橋本所說，讓能年成功移籍，可我這個小事務所對能年的事業也沒有一點幫助）
（你在想什麼？等事情過去之後再把能年引薦給大事務所不就行了。還是說，你對能年有其他想法……）
立木瀧後仰着頭思量，越想越覺得頭疼，在大腦的某根神經崩壞之前，語言先一步做出了回答。
“我……還需要想一下。能否再給我一點時間。”
像是在回復橋本愛，又像是在回應那個不知名的聲音。
沒有繼續逼迫立木瀧的想法，橋本愛低低應了一聲，不遠處的店長已經準備開始打烊，稀稀落落的燈光映在腳下，讓她突然有些沒了食慾，將目光轉到立木瀧身上，複雜的神色還在他的臉上變幻不定，想來暫時是得不到結果了。
“立木桑，我今天先回去了，如果你想好了就儘快聯繫我。”
“好…”
目送橋本愛離開，空蕩下來的餐廳終於只剩下自己一個。只是還沒來得及在壓抑的思緒里喘息幾口，耳邊響起一道有些溫和的送客聲音。
“這位客人，我們要打烊了…”
隨着身體重重躺在床鋪上，難得的鬆弛感找上了背部的肌肉，明明時間依然是一樣在流動，但今天卻好像過得無比漫長。
“開個事務所啊…”
立木瀧眨着眼睛，又在嘴裏重複一遍，像是被天花板上浮動的倒影勾中了心神。
萬萬沒想到最後想出的方法居然是開間事務所，雖然聽起來極其不靠譜，但正如橋本愛所說的那樣，其實相應的條件都已一應俱全。只要他同意即可。
“開個事務所啊…”
伴隨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融入灑滿窗沿的月光，中野站的單人公寓裏就只剩下疲憊后的沉沉呼吸聲在有節奏地起伏着。
而在同一片月光的撫摸下，清原果耶緩緩睜開雙眼，額頭的熱毛巾早已被吹涼，原本有些笨重的意識此刻卻輕盈了起來。
掙扎着想要起身，才發現手腕處被人壓住了被褥。
“石田桑？”
輕聲詢問之下，回應的只有熟睡后的呼嚕聲。
長長地呼了口氣，清原果耶放棄了起身的打算，小心翼翼的捏住被子的一角，覆蓋在石田桑的肩上。
失去了一部分厚實的被子，夜晚的寒意趁虛而入，但清原果耶卻不在乎，閉上了雙眼，向著石田桑湊近。
對於她而言，兩個人的溫度才更加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