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奇怪的怪夢

第4章 奇怪的怪夢

我做了一個醒來后想哭,再細想又想笑,畫面和內容都比較奇異的夢。當然,這種所謂的奇異是相對我來說,相對現實來說的。

夢裏出現了媽媽。

雙眼蓄滿淚水,不時地擤一下鼻涕,用靠近手背的衣服擦掉淚水。一臉悲戚,模樣猙獰,臉上的溝渠,到處燃燒着隨時噴薄欲出的怒火。

她的話句句犀利,全是對爸爸的指責,對我的嘲諷。

她指責爸爸幾十年前不該做出回家鄉的選擇。如果當初沒有回來,繼續在B市那邊做生意——賣水果,說不定早發大財了。

“那時的水果多好賣啊,一天能賣幾百斤。他(指爸爸)去批發市場買回水果,回來后我來賣出去。有一位湖南老太太經常來買我的水果,還說:“好田(甜),好田(甜),普通話不標準,聽上去就變音了。每一次,你爸爸都很奇怪,錢怎麼多得這麼快呢!如果當初不是他硬要回來,我怎麼會那麼受苦受罪,怎麼會被這裏的人這樣那樣欺負呢?都怪你”(越來越激動的媽媽,如果爸爸剛好在身旁,就會伸手用力擰一下他的手臂,甚至推他一個趔趄。)爸爸反身怒視,口裏也不饒人,話也特別難聽:“潑婦,潑婦,再這樣下去,日子沒法過了……“食指戳着媽媽的額頭,目露凶光,惡狠狠地說:“像你這種人,早晚不得好死……”

我呆在旁邊,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勸誰好。

嘮嘮叨叨的媽媽終究會“怪”到我的頭上:“當初就不應該給你讀那麼多書,讀了大學有個屁用,人都給讀壞了,腦子都給讀壞了。天天就知道讀書,都變成書獃子了。別人家的小孩個個都有用,最起碼,人家早早就交到女朋友了,早早就結婚了,很快就做爸爸了。我們家的小孩怎麼個個都沒用呢。個個都不讓人省心呢。你(指我)也不知道,不明白,不清楚,不懂得,我在這個村子是多麼受氣,別人是多麼看不起我們。你就不能為媽媽爭氣點嗎……”

夢裏我也哭了,躺進自己的房間裏,反鎖上門,縮在床角哭。

這一幕幕哪裏是夢啊,分明就是現實,都是我經歷過的啊。

不知道是怎樣弄的,一下子切換到另一個畫面。

我背着一個小書包去爬山。

從公交車下來,“走”了一段“網路”。一米左右的網,網繩是青色的,先向下,接着橫向,再向上。人坐在上面,橫向的要自己用力滑,向上的要自己用力爬。有一個小孩掉下去了,明明是高空,但掉得離我們不遠。我前面的蔡老師(去年在我們學校工作的一名90后英語老師,跟我是舍友)立刻高興地說:“我去救她。”

我在旁邊嘀咕:“這傢伙,救人真積極!”順手把這個小孩先給救了。

再往上爬,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很快眼前出現了她的臉——憔悴滄桑死氣沉沉的臉。她是我的表妹,媽媽的妹妹的女兒,跟我同齡。怎麼憔悴成這個樣子呢?我在心裏問自己,再在心裏回答自己:“當然了,她是剩女啊。”

是的,我是剩男。她是剩女。好像剩男剩女都該這樣子的。

再次切換畫面。

這次,我想去外婆家。我抬頭看到了外婆家的李子樹。上面結滿了李子,沉甸甸的圧着枝頭。青澀已經褪去,澄黃澄黃的樣子更讓人垂涎三尺——已經成熟了。此時的我站在一根細如麻繩的藤條上。身邊還有很多這樣的藤條。當我準備往上爬時,異象陡生,

萬箭齊發般,藤條皆爭着向上飛快延伸,而且不停地變身,很快就變成了一隻只樹怪,它們囂叫着,狂妄至極。變化完了,才恢復平靜,眼前是一片廣袤無邊的森林。

想想,還是不摘李子了,下山吧。

下山的心情特別輕鬆,特別快樂,一邊跳舞,一邊唱歌。

我們跳的是街舞,動作酷斃了。在前面領舞的,教我跳舞的,是一群學生。他們是我在朝輝學校工作生涯中送走的第一批畢業生。這批畢業生里有幾個男生街舞跳得不錯,組隊參加學校初中部組織的“五四”校園文藝賽還拿到了冠軍。

有一個學生正在教我怎麼做動作,回家后我好自己琢磨、練習。

不料,鬧鈴響了。

我已經進入寒假第五天,寫作計劃實施的第三天(即2017年01月18日)。

早上五點。

刺耳的鬧鈴,聲聲尖利,直扎神經。我一秒鐘都受不了這種聲音,立馬找到它,滅掉它。往被窩裏縮一縮,再睡一會兒。雖然很困,很想睡,但我必須起床了。理智和意志為我加油打氣,我一狠心,終於戰勝了強大的睡魔。閉着眼睛坐起來,掀掉被子,四周的寒氣立刻上前侵略,把僅剩的溫暖四分五裂。我在床下一陣摸索,找到了毛毛鞋(其實它也是拖鞋的一種)。穿上它,半隻腳的溫暖就有了。趕緊換好褲子,穿上外套,做好保溫措施。

煮水的電源打開后,帶上紙巾上廁所。扒掉褲子,蹲下來,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額頭貼在上面,閉着眼睛,想事情。想着想着,幾乎都要睡著了,忘了還光着屁股,正在大便。完事後,腿已經半麻,血管里發生了重大交通堵塞事件。

最近不敢吃上火的東西,但口還是很苦,很不舒服。水已經煮好了,用電的就是快捷,用開水兌了一水角溫水,刷牙用,剩下的洗臉。熱水,熱毛巾,洗掉了臉上的污垢,但洗不掉疲累和睏乏,感覺後背很重,上眼皮下眼皮激戰正酣。

就是這樣的狀態,我開始了一天的寫作,在鍵盤上噼里啪啦地敲下一個又一個字,一行又一行字,只希望能快點敲完五千字。

順利的時候,一氣呵成。不順利的時候,磕磕絆絆。不管什麼情況,時間一如既往。窗外的黑一點點消失,大地的白一點點增加。等我停下敲打鍵盤,往往天已大亮。

七點了。

昨天晚上喝粥,肚子會餓得咕咕叫,昨天晚上吃米飯雞肉,肚子還會飽飽的。但不管如何,還是該做早餐了。

煮粥?

煮麵?

煮米粉?

米是萬和超市買的。面和米粉是XX市場買的。萬和超市這段時間特別熱鬧,各種吃的喝的賣的非常火熱。人頭攢動,摩肩繼踵,隨着大眾走到裏面,空氣瞬間變得凝重,彷彿要凝固了,讓人呼吸困難。

買好米和所需物品,我匆匆逃離。

XX市場就在A鎮政府大樓對面。市場裏賣菜的賣肉的賣乾貨的等老闆這一類是本地人。另一類是外地人,但他們都說白話,即粵語。

我個人覺得,外地人比較小氣,本地人比較大方。雖然說的都是白話,都是黃皮膚的中國人,但本地人跟外地人在長相上還是有細微差別的,如果不仔細發現,一般人看不出來。這樣說,好像也不對。有些本地人,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一耳就能聽出來的。總的來說,本地人喜歡戴手鏈手鐲等首飾,大媽們喜歡燙頭髮染頭髮搞得一身潮流。小氣的外地人,做生意時,有時會坑人。我去買過幾次菜,感覺就被坑了。一樓賣鞋子的二樓賣衣服的就更不用說了。明明三十多元就願意出售,偏偏開口價說出一百多元。

不明就裏的人很容易吃虧。

賣乾貨的多是本地人。

他們有自己的店面,不像裏面賣菜的,只有一個水泥磚頭砌成的檯子。賣的乾貨都是可以長期存放的,最起碼比起那些青菜蘿蔔啊,雞肉鴨肉啊可以存放更長時間。

有什麼乾貨呢?

比如面啊米粉啊海帶啊大米啊什麼綠豆紅豆啊火腿腸醬油啊等等。

其中有一家商店,老闆是一位中年婦女,照例燙了頭髮,戴着珠寶,一身時髦打扮。我之前去她那裏買過米粉和面,買了一大袋才幾塊錢,覺得比其它地方要便宜好多。於是,第二次開始,便徑直往她的商鋪走去。

其實,吃了幾次面和米粉后,就吃膩了,我想換換口味,想吃吃河粉。結果,到處都找不到賣河粉乾的。

取了兩塊面和一塊米粉,不想碰冷水的我捏着它們在水龍頭下小心翼翼地沖洗。放進已經沸騰的鍋里,用筷子挑平,以便均勻煮熟,再蓋上蓋子,但不用多久就又要打開,現代電磁爐的火力是不容小覷的。看到本來成塊的面和米粉快要散開了,或者用筷子攪拌一下就散開了,鍋心持續沸騰中,便加入什麼排骨精啊醬油啊油啊等等佐料,為了好吃營養,常常也少不了雞蛋的加盟。使用雞蛋,我是一點也不吝惜的,不是兩個就是三個。很早之前就聽人說過,雞蛋吃多了沒用,人體最多只能吸收一個雞蛋的營養,所以一天最好只吃一個。吃多了,徒然增加排泄物而已。

沒幾分鐘早餐就煮好了。

吃完以後,繼續奮戰。幹嘛呢?當然是碼字。

我相當佩服以前的作家,幾千字幾萬字幾十萬字幾百萬字,全都是手寫。而且在圓珠筆鋼筆等現代筆還沒有發明出來以前,中國人用毛筆,外國人用鵝毛筆,都是寫沒幾個字就又要蘸一下墨,這給寫作帶來的麻煩字數多了累積下來也是無比巨大的。

我想到了俄國著名作家列夫.托爾斯泰和他的妻子。

據說,他寫的百萬巨著《戰爭與和平》,七易其稿,每次都是妻子手抄,稿紙堆積起來,都可以拉一馬車了。在介紹俄國文學說到列夫.托爾斯泰時,木心的《文學回憶錄》裏就提到了這件事。

我現在也是用手“寫字”,但已經不需要紙筆墨,在電腦上建一個文檔打開后直接敲打就可以。現代的寫作方式,相比以前,進步很大方便很多。

碼字是一件昏天暗地的事。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時悲時喜。寫一會兒停一會兒。前面寫得怎麼樣呢?寫了什麼呢?有什麼別字呢?好,再讀一遍。接下來怎麼寫呢?好,托着下巴,摸摸鬍子,想一下,然後繼續。等我終於完成一天的任務,寫夠五千字,眼裏像有針刺人,腰酸背痛,感覺很消耗精力。

哈欠連天的我,趕緊掩上門,不過不反鎖,說不定等一下有人找我呢。脫掉外套,換上睡衣,滾回被窩,從上午九點一直呆到十一點。

朦朦朧朧中我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是她嗎?是她們嗎?我期待着。

我悄悄地把被子圧在腿下兩個手臂下雙手緊緊抓着被角,故意閉着眼睛不醒來。沒多久,果然,房門被訇然推開,除了亮光和風,同時湧進來的還有一個小女孩,她還沒動手就已經笑出了聲。她會用力抓起我的被子猛地掀起,使我在寒冷中暴露無遺。我已經做好準備,第一次,她的企圖沒有得逞。接着便有第二次,第三次,而且越來越囂張。我不斷地往裏縮,蓋在身上的被子還是越來越少,她一看到我的身體就哈哈大笑。

任我怎麼哀求怎麼低聲呵斥,她還是不肯住手。把被子堆到我的頭上,她還會整個人圧上來。一個人圧就算了,她還大聲招呼站着後面比較矜持的另一個女孩:“謝杉,快來啊,快來圧啊。”

我一聽,暗叫不好。

趕緊反擊,先制服這個再說。使出我的殺手鐧——撓痒痒后,她很快就笑倒床邊,癱軟無力。如果你以為她會就此罷手,那真的是想多了。她的攻擊會越來越凌厲,越來越放肆,直到我忍無可忍——還是起床算了。

她們才撤退離開。

她叫陳麗君,跟謝杉都在朝輝學校讀小學三年級,好像是八歲吧。兩個人不但住得很近,君住三棟,彬住六棟,還是同班同學。在學校時一起玩,放學后還一起玩,所以關係特別好。陳麗君瘦一點,但因為活潑好動,身體特別結實。謝杉胖一點,常常扎着兩根小辮子,比較有個性。雖然兩人個子一般高,但陳麗君奉謝杉為老大,聽她的話。原因嘛,有好幾個,現在先不說。

她們兩個是我在這裏租房以來最先認識的兩個小女孩。

還住在學校時,某天玩手機,在微信上讀到了A鎮微生活這個公眾號上的一條新聞:2017年01月18日開始到01月27日止,在沿江路鶴分村路段有大型花展。新聞圖文並茂,介紹了好幾種展會上要展出的花,其中說到的百合觸動了我的心弦。

如果真有百合,花盆不大,我一定買一盆,放在桌子上,寫作時一抬頭就能看到它,亭亭玉立,芬芳裊裊,多美啊!

騎車還是走路呢?我思考了一下,選擇後者,權當運動吧,而且也不是很遠,距離出租屋就兩三公里吧。

走過中心路,走過廣場路,右拐五十米,過了一條斑馬線就到了沿江路,再往前五百米,我就看到了一個已經快要搭好的門樓,上面掛着一條橫幅:A鎮2017迎春花市。走了那麼遠,都沒有看到起引路作用的紅旗飄揚,而且沿途也沒多少車輛和行人,不免有些擔心,不會是根本就沒有什麼花市吧?

看到它——門樓,我就放心了。

新聞沒錯。

我掏出帶在身上的相機照了一張相。

我看到幾個工人正在忙碌,正在完善用竹子搭成的門樓,其中一個身手敏捷得爬上高高的梯子並站在那裏,手持釘槍,往紅布上釘釘子。看到他們,我心裏就酸酸的。

我感覺我們是同類人。

我們是農民工兄弟。

看到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擺在路旁的幾百盆盆栽桔子樹。翠綠的葉,橙黃的果,相映成趣,引人注目。有大盆的,說是盆,其實是缸,大的恐怕要幾個成人才能抬得動。小盆也不輕。而無論種在哪裏,樹上都掛滿了小果子,顆顆誘人。模樣俊俏,真想摘一顆嘗嘗。但我們都知道,它的果肉苦澀得很。

買兩盆放在家門口店門口校門口廠門口等等門口,寓意什麼呢?開口大吉(桔)。

走完了第一個桔子攤,接下來不斷有新的花種闖進視線。

看的最多的是菊花,各種菊花。

品種不一,顏色各異,花形各不相同,挨挨擠擠得在冬風中怒放,煞是好看。白的,粉的,黃的……令人眼花繚亂,驚嘆不已。第一次親眼見到這麼多不同種類的菊花,可謂是大飽眼福。

可惜的是,全部攤子都有這樣的桔子樹和菊花,重複的次數太多了。

一邊往前走,一邊尋找我打算買的百合花,卻一直沒有發現她的身影。新聞上明明說有,難道是騙人的?

看到前面有一輛大卡車,幾個人正在忙着卸貨——一盆盆花,心裏想:也許是百合花還沒來呢。就在這裏,我看到了幾十盆擺在一起的山茶花,已經開了一兩朵,大部分都含苞待放,橢圓的葉子是深青色的,裹着的花瓣隱隱有粉白露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顯得嬌艷極了。

我還沒蹲下身子,濃濃的清香撲鼻而來,真好聞!

我真想買一盆。

但一來不好意思開口,老闆正在忙呢。二來它應該很貴吧,超過五十元的花我買不起。三來,捧着它(應該也不輕)走路回租房,挺遠的,會很累人。

何況,我想買的是百合花,再往前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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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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