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姓趙,叫3川
“我姓趙,叫三川,我的名字叫趙三川!”
別開生面地開課自我介紹,每次都令新生們緊張的心情得以緩解。幽默詼諧的語言,聊家常式的理論講解,現場揮毫的書法演示。大學四年,唯一不留作業,但每次開課前都有一大堆作業灘在講座上;大學四年,幾十門的課程,各科教授助教輔導員像過山車似的輪流換,不是同學無情,只是考試之後並無交集。然,同學們記住的只有趙老師和這句口頭禪:我姓趙,叫三川,我的名字叫趙三川。
這兒,已經成為那幾代美院人刻入腦海的標杆記憶。
前幾年,曾經常有一些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在鐵路候車室,以美院大學生掙生活費勤工儉學為由給旅客畫肖像,然後索要高額錢財的惡性事件時有發生。那時,善良的人們對大學生還是比較寬容的;據說甄別真假美院大學生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這句口頭禪。
“老祖宗,您什麼時候來的!”
許健二步擠進人群,規規矩矩地站在老師對面。還未開口,就聽老人說:
“許健:你姓許,我姓趙,我要是你‘老祖宗’,那不亂套了。”
一句話,全場哄堂大笑。這時,牛志強放下筆也擠到跟前,給老師行禮。
七十多歲的趙老師,白白長發過肩,紅紅面龐,有神的雙眸;上穿米黃色油綢防寒服。
“大家聽我介紹!”許健這時還不忘宣傳廣告的作用,見縫插針:
“這位老先生,是我們倆兒的老師:美院書法系的老系主任趙教授!凡是津城科班的畫家也好、書法家也好,無不都是這位老先生的學生,是津城市書畫界公認當之無愧的‘祖宗尖’;趙老師有許多成名的學生,像大家都知道的著名畫家王家英、李向萍,還有工筆女畫家慕石,都是這位趙老師的學生,現在賣的畫價可高了,一畫難求。”
“當然了,我們倆是老師最不爭氣的學生,給老師丟臉了。但剛才大夥都聽到了,老師剛剛還誇我們牛老弟寫的字好,大夥現在買一套春聯是兩元錢,等有一天牛老弟出名了,那就真不是幾個兩塊錢的事了。別看現在……我相信再過二三十年,津城的書畫史上肯定會留下我們哥倆的名字。”
一陣稀稀的掌聲之後,一位老哥大喊:“請老先生也寫副春聯吧,我買了。”
許健忙說:“大哥,您可真會找便宜,老師那書畫都是按平尺計算的,您要是真的想買等會兒您與老師私下溝通,但不能拿我們店裏的價格找老師的便宜。”
“那我還是買剛寫的吧!”老哥嘟嘟着退後,買了兩套悄悄走了。
趙老師問了問倆人畢業后情況,又問了問畫店的經營銷售,主動提出畫店可以與美院聯合,成立一個大學生就業實習基地,學院出些資金、畫店出房和人力,組織有興趣經商的大學生可以來店實習,親手買賣書畫,讓同學們離開校門步入社會不再是陌生的,說不定還真會造就出一批書畫商人。
幾年前趙老師曾多次建議美院開設“書畫貿易”專業,結果因種種原因擱淺。後來又聽說有關部門曾組織過課題論證,但都不了了之。
“等日後你們干大了、有一定經濟實力了,還可以組織美院和工藝美院畢業的成名畫家,成立個什麼畫家聯盟,經銷他們的書畫作品,讓書畫家和商人們再不是單打獨鬥,大家共同經營,互利互盟互榮。”
聽着趙老師的鼓勵,牛志強和許健都是滿懷期盼。
這時一位中年婦女一下買了十套春聯,並要牛志強落下姓名款蓋上印章。牛志強問買這麼多幹什麼,婦女答等日後你出名了,再找你買肯定就不是這個價錢了。許健說可以先裱幾個畫軸存着,掛在屋裏不僅美觀好看還會升值。婦女買了五幅畫軸五套春聯,滿心歡喜離去。
“爺爺,我也想寫。”
趙老師的小孫子,八九歲剛上小學一二年級的樣子,一直拽着爺爺的衣服沒有說話。見他也想寫春聯,牛志強便將他帶到書桌面前,取過一疊折好的新紙,邊問:
“小弟弟,你想寫什麼字體?”
“您是我爺爺的學生,自然與我父親是平輩兒,我應該喊您‘伯伯’,我是您‘大侄子’,而不是小弟弟。”
少年一句話,說明家風淳樸管教甚嚴。
“好,大侄子。”懂事的孩子誰都愛。
《石門頌》為漢隸上品,用筆圓渾勁挺,體勢縱逸多變,有“隸中草書”之譽。用筆基本為篆法,除個別撇捺外,大多以中鋒行筆,逆入平出,無明顯提按,也無一般隸書的“蠶頭燕尾”,其點划乍看起來並無顯著特徵,但仔細觀察,不難發現無論橫、豎、撇、捺、點、鉤、折,很少雷同,這種不同不是其自身形態的不同,而是其勢的無窮變化,這種千變萬化的“勢”無處不有,隨字而生,又極其協調統一;而這種獨特書寫個性決定了它的筆筆不相同、畫畫不相似的獨特用筆方法。
那邊趙老師和許健笑談正歡,這時已都來到書桌近前,許健詢問爺倆兒來古文化商城的緣由。
趙老師說,小孫孫想吃“大梨糕”,全津城只有咱古文化商城有售。
大梨糕津城傳統小吃,將砂糖加水在鍋里溶化后加入點發酵劑“起子”,黏稠的糖水在“起子”的作用下蓬鬆發酵鼓起,放涼冷卻后就成了發糕一樣中間帶小蜂眼的大梨糕。俚語云:“大梨糕,大梨糕;小孩吃了愛放屁,老頭吃了不摔跤。”不摔跤,沒有人證明,但通氣排氣功效卻是真的。
小孫孫此時已寫好春聯,放下筆靜候爺爺評判,寫的是:
“福星高照全家福,春光耀輝滿堂春。”
筆筆勁骨,筆筆精道。
萬沒想到,幾歲的娃娃,竟能寫出隸書的蒼老韻味。
“好!”未等老師開口,許健搶先叫好:“要不說是‘將門出虎子’!要不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服不行;我要是有這麼個書畫全能的爺爺,天天把着手教我,我早成唐寅唐伯虎唐解元了。”
“我出二十元,這幅我收藏了。”
有人在大聲出價,二十元那可是一個學徒工一個月的工資。
“這個不賣。這是我們畫店的‘鎮店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