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木色燈影
有些“自以為”是很可怕的事。
上屆展銷會的時候，有一個與蘇清石這裏相差不大的小鋪，賣的貨也是燈飾，連衣衫單薄孤身一人的情景都非常相似。
那時很多人第一次在展銷會上看到燈飾，在那混子一通忽悠之下，接到的不乏千盞大單，併當場交付了一筆訂金。然而接下來卻是漫長的等待，等待到無果便開始追責，事情一度鬧上報紙，主辦方、監管方頗有輿論壓力。
但除了罵幾句“展銷會上的老鼠屎”，也很難給這些買家實質性的補償，再者任何買賣的發生都是雙方的事，只是承諾接下來加大力度。
在很多人看來，這個雷石燈飾就算不是上屆的那一家，十之七八也是同一個地方的人，深查此人保不齊還能拉出一個詐騙團伙。
於是，便有了這雙方態度都很堅決的一幕。
蘇清石把合規合法的證件一一列了出來，並擲地有聲問了起來，無論如何蘇清石都不能離開這個攤位，這一去一回就算沒事也會讓人說成“被帶走的人”。場館就這麼大，事情不僅傳得快還能立時發酵，一個個戴着有色眼鏡看自己，這一趟算是白來了。
“如果你們覺得證件作假，可以打電話到中江查，第一我的產品沒問題，第二我也不拖欠這裏的任何費用，我不需要再配合你們什麼。”
“那你如何保證，一旦有了訂單，今後的生產能力、運輸能力？”
蘇清石大覺莫名其妙，心說你們只是監管員，又不是買方的市場部，就算之前被騙過，也太矯枉過正了吧！
可不等蘇清石開口，卻聽到一道清麗的聲音傳了過來，人們這才注意到燈飾鋪里走進來一位女子。
“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袁彩英細細端詳着一盞花魚燈，說話的時候沒有看任何人，“人家是用馬車用汽車還是火車，是一天到貨還是一年到貨，那都是和買家之間的事。按照你們的這個力度，是不是袁家的每一根木頭都得削一塊下來，放到你們那裏留個檔案？”
監督員微一笑，“大商小商，畢竟信譽有別。”
“你們的意思是一群人就有信譽，一個人就沒信譽了嗎？”
這話一出，立時堵嚴了人們的口，到處看了看不知打量了些什麼之後，便離去了。
蘇清石上前道了一聲謝，過了片刻，袁彩英的目光才從花魚燈移開，卻又立時若有所思。
“錦鯉、蓮花、手工。”袁彩英自言自語，說一個詞便點一下頭。
蘇清石在一旁介紹着花魚燈，從產品組件到光影效果講了不少，他雖然說不出太多專業詞，但入行這麼久自有一番不俗的領會。並且在壁燈之外，他開始到處搜尋關於吊燈、吸頂燈的資料，那將是完全不同的理念。
燈飾世界，註定煌燁無窮、遍綻光彩。
不過眼前這位秀麗的女子，儼然對自己說的不太感興趣。他哪裏知道，此時的袁彩英心思遐飛，如此近距離一看，腦海的充盈更非從前可比。
問了價格之後，袁彩英立時點頭，“我先要十盞試試效果，什麼時候可以調過來？”
蘇清石這才知道，女子原來是斜對面大賣場的話事人。袁彩英想越早越好，可這些畢竟是展示樣品，一般來此參展的商家都會有一個倉庫，就算不在濱城也不會太遠。然而讓她意外的是，蘇清石立時便拾掇起來。
“你難道不應該從別處調貨嗎？”
“貨都在這裏了，
其餘的還在中江。”
“那多不好意思，你把樣品都賣了，你們老闆知道了不會怪罪嗎？”
“那個……我就是老闆。”
袁彩英噗嗤一笑，馬上又一臉正色，“我沒別的意思，抱歉抱歉！”
“沒關係沒關係。”蘇清石的內心很激動，可以說這是雷石燈飾賣出去的第一盞燈，他把花魚燈重新裝回編織袋，並立時來了個“送貨上門”。
走進正明櫥櫃的內部，蘇清石不由隨處看着，考究的工藝令人印象深刻。在袁彩英的指引下，人們把花魚燈懸挂起來，若是居家安裝的時候，花魚燈也非常方便，只需把兩根長螺絲擰進牆體便可。
很快，蘇清石便留意到正中位置的錦鯉多寶格，在花魚燈映下，木料閃着朱亮的光澤。由此可以讓人們更直觀看到木料的油性，這是香氣是否持久、耐腐程度如何的重要指標。
更為重要的是，壁燈的存在還原了櫥櫃夜晚的家居景象，難怪唱片機店多有米色沙發、古箏店裏多見山水畫，這類佈置不僅是產品最好的綠葉，還能真實體現在價格上。-
這個讓人眼前一亮的景象，在袁彩英的腦海已經渲染多遍，不得不說，此間有一種說不出的契合感，這盞來自數千裡外的燈，讓她極為驚喜。
接下來的幾個夜晚，正明櫥櫃成為整個場館最惹眼的地方，蘇清石多有留意，是否談妥他不知曉，但走入正明櫥櫃的客人一天比一天多。
可如此一來，蘇清石這邊便顯得沒有那麼出眾了，但他卻對今後的事更加充滿了信心，如果把事情想成“自家的瓦蓋了別人家的房”，那也沒有商業頭腦了。
這一天，當袁彩英再度光臨燈飾鋪子的時候，她對蘇清石說了一句話——
“我把你的燈也賣出去了”。
這話對蘇清石來說，信息量實在太大了。
最重要的一點是，袁彩英願意把花魚燈當做一件單獨的商品，於是乎，便不難發現整件事情都變了，正明櫥櫃不僅是使用方，還是渠道商。
那惡棍薛君山曾說過，家居大賣場是燈飾推介的一個大方向，袁彩英這裏就是終端，與百貨大樓、電器城沒有區別。
“在我這邊，看櫥櫃的人也在看燈，而你這裏，除了這盞燈、就是那盞燈，何況還是一模一樣的燈。”
也許不久的未來，燈飾店會作為一種單品店茁壯蓬勃，但在時下，在這個糧票通行的年代，切身置入一個環境，才是燈飾銷售更好的出口。
蘇清石激動地快要說不出話，因為他意識到，袁彩英不僅是第一個買單品花魚燈的人。
還極有可能，將是他的第一個大客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