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鎮6

同樣是江湖中人，也分黑道白道，或者說是渾水清水。大家管在自己地盤收保護費，保護一方平安的勢力叫白道或者是清水。他們一般不會危害地方，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來說協助官府維護地方治安。凡是敢在自己地盤鬧事犯案的人，他們都會幫助官府破案抓人。所以白道和官府的關係比較好，官府的人也會對於白道的人相對照顧。真正的江湖中人是綠林好漢，他們靠打家劫舍過日子。他們有的佔山為王，有的在一個固定地方做生意，也有的流竄作案。大家管他們叫黑道或者是渾水，只要不過分，官府和白道的人不會對黑道的人趕盡殺絕。

黑道的人搶來的東西，需要白道的人幫助銷贓，也需要白道的人在官府面前談判。白道和黑道都是江湖中人，都是坐地分贓的，相互之間關係都不錯。只要不涉及到自身利益，他們是共同的語言的。許多白道的人，也私下做一些搶劫的勾當，殺人越貨的事情讓黑道的人背黑鍋。一些黑道中人的家屬，需要白道的人保護和掩蓋身份。甚至於一些準備退休的黑道人物，也需要白道的人幫助他們洗白身份。一般來說城市裏面，是白道的地盤，郊外或者是山林是黑道的地盤。一些有來往的人，經常相互串門，像走親戚一樣。黑道的人以老百姓的身份進城逛街，白道的人也會偶爾去黑道的山寨過一過當強盜的癮。

黑道之間有聯繫，各地的黑道和白道之間也有聯繫。只要對上一些切口，只要找到中間的聯絡人，天下的黑道和白道都是一家人。除了一些犯眾怒的，或者是做過頭的，一般的江湖中人都會客客氣氣的。但一旦涉及到實際利益的話，就算是親兄弟也會翻臉無情。這就是江湖，這就是幫會，所以相互之間關係十分複雜和微妙。

虎威堂的人擔心阿飛是來搶地盤的，更加擔心阿飛背後有什麼大的勢力。所以不敢輕易動手，更加不敢得罪阿飛，只好暗中派人監視阿飛的一舉一動。一旦他們搞清楚阿飛的底細，一旦得知阿飛沒有什麼後台或者是勢力的好，他們就會第一時間把阿飛殺了。這就是江湖，這就是他們這些江湖中人覺得應該有的生活。一些被阿飛搶走女人的虎威堂的人，甚至於想親手當著自己女人的面解決了阿飛。不但比較解氣，而且可以讓自己的女人對自己死心塌地。

場景四，在再來鎮靠近郊區的一個簡易貨倉裏面，一個夥計打扮的人向一個師爺打扮的人彙報工作。這個看上去像一個賬房先生的人，一邊聽着夥計的回報，一邊無奈地嘆氣點頭。夥計說完之後，安靜地等待師爺交代下一步的任務。這個夥計明顯比較沉穩，辦事能力也比較強，至少當著師爺的面，一點煩躁的情緒也沒有。要是在大發商隊吳掌柜那裏的話，吳掌柜一定會表揚這個夥計。可是這時候的師爺好像並不關心夥計的態度，揮手讓夥計離開了。夥計恭恭敬敬地給師爺行禮之後，一點怨言也不敢有地離開了。

師爺一個人坐在貨物上，目光散亂的樣子，好像在回憶或者是考慮一些事情。要是這個時候馬彪在的話，要是馬彪近距離觀察這個師爺的話，一定可以認出這個師爺。一旦師爺被馬彪認出來的話，馬彪就會意識到自己的直覺沒有錯。這個阿飛不簡單，這些人也不簡單。

師爺雖然是一個讀書人的打扮，但是舉手投足間有一種威儀。按說師爺的年紀和打扮不像一個當過官的人，任何一個當過官的人，都不會落魄到給一個商隊當師爺的境地。

可是事情就有意外，不用說是馬彪這種專業的特務人士了，就連一些有經驗的人也可以看出這個師爺打扮的人不簡單。樣子可以假扮，相貌也可以裝出來，但是身上的氣質是裝不出來的。師爺身上的威儀，不是一般的讀書人應該有的，也不是一些基層官員裝的像的。沒有五年十年的歷練，沒有一定程度的地位，這個氣質是不能養成的。而且這個氣質和威儀，只有一方父母官才會有的。一般的縣令或者是小地方新任的官員也不會馬上就有的，看來這個師爺至少擔任過好幾年的長官過。

不錯，這個師爺真的當過官，而且當官的地位不低。馬彪這個錦衣衛探子真的認識這個師爺，而且馬彪和這個師爺有過一段時間的交往。早在師爺剛到再來鎮的時候，師爺就認出了這箇舊相識。師爺為了不讓馬彪關注自己，所以這些日子師爺盡量減少外出，有什麼事情都讓夥計代為處理。就是為了不讓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是為了不讓別人知道自己的過去。一個堂堂的知府，如今落魄成為了一個商隊的隨隊師爺兼賬房，真的不是什麼好事。而且師爺不願意讓錦衣衛再一次關注自己，畢竟他和那個人有過一段時間的聯繫。好不容易有了新的開始，他不願意再被錦衣衛盯上。

這個師爺一想起過去，不由得掏出一塊玉佩不停地撫摸。這是一塊玉質不錯的玉佩，不過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不過這塊玉佩讓官員或者是錦衣衛看見的話，他們就會看出玉佩的不一樣。這是一塊賜玉，一塊不是一般人都可以得到的賜玉。歷年來只有兩榜進士中名列前茅的幾個人，才有資格得到這個賜玉。而且這個賜玉是皇帝賞賜的，算是天子門生的佐證。凡是有賜玉在手的人，將來的仕途可以算是前途無量了。在整個大明朝中，幾乎每一個內閣大臣，都曾經得到過賜玉。在一些官員看來，沒有得到過賜玉的人，沒有資格進內閣。所以每一個得到賜玉的機會都很幸運，得到賜玉的人都把賜玉當作家傳寶貝一樣珍惜。凡是有賜玉的人，上下級官員都會給予照顧和關照，說不定什麼時候這個有賜玉的人成為了一個內閣大臣了。為了自己或者是後代，和這種人保持好關係總是對的。

馬彪要是在現場的話，一定可以交出這個師爺的名字。雖然師爺對外宣佈自己的名字叫崔四海，大家管他叫崔師爺。其實他還有一個更加出名的名字叫崔略，他就是嘉靖四十三年二榜第九名進士崔略。大比之年中的進士分為一榜、二榜和三榜，其他的什麼賜進士或者是同進士都是恩賜，不算是真正的進士及第。一榜只有五名，所以又叫五魁，是當年成績最好的幾個。狀元、榜眼、探花從這五個人之中產生；二榜一般三十八名，是這一屆中的中流砥柱；三榜就是剩下了一兩百人了。每三年一次大比，每次只能中選一兩百人，最多的時候不超過三百人。所以這個中進士的概率很低，能夠得到好名次更加是難得了。能夠得到前幾名才有的賜玉，更是難上加難了。

崔略本來是沒有資格得到賜玉的，可是他的運氣就是這麼好。大比成績出來之後，進士們需要進宮面聖謝恩。前幾名還可以得到皇帝的賜玉，這是十分風光的事情。不過當時的嘉靖皇帝朱厚熜早已經不聞政事，進士們幾乎見不到這個皇帝了。可是事情就這麼巧，錦衣衛的一個密報讓嘉靖皇帝朱厚熜臨時決定召見這些新科進士。崔略和其他的新科進士們抱着激動的心情，面見了這個充滿神秘色彩的皇帝本尊。

嘉靖皇帝朱厚熜並沒有關注崔略，也沒有和崔略有任何實際接觸。甚至於可以說是嘉靖皇帝朱厚熜沒有看過崔略一眼，崔略白激動了這麼久。嘉靖皇帝朱厚熜簡單地問了幾個排名靠前的進士幾句話，然後就沒有了下文。崔略和其他的進士們迷迷糊糊地離開了，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後來才知道事情的真相，錦衣衛舉報這次考試有人作弊。嘉靖皇帝朱厚熜不但試探出真相，而且馬上找出了犯案的人。不過這個成績已經對外公佈，考試的主考官更是嘉靖皇帝朱厚熜的親信。要面子的嘉靖皇帝朱厚熜，不能公開這個結果，更加不能讓外人看自己的笑話。為了自己的面子，為了自己不被笑話，嘉靖皇帝朱厚熜只好忍了下來。不過犯事的官員和作弊的進士，被嘉靖皇帝朱厚熜私下處理了。憋着一肚子氣的嘉靖皇帝朱厚熜當然不會放過這些人，嘉靖皇帝朱厚熜本來脾氣就不好。因為前面幾個進士被秘密抓捕或者是被秘密處理了，崔略實際上由二榜第九名晉陞為一榜第五名。要不是嘉靖皇帝朱厚熜不願意公開的話，崔略就是五魁之一了。他雖然沒有五魁的名譽，但是得到了嘉靖皇帝朱厚熜的賜玉。這也算是嘉靖皇帝朱厚熜給予崔略的一個補償。事後大家都說這一屆的進士運氣都不好，嘉靖皇帝朱厚熜殺了一批作弊的不算。後來在站隊的問題上，一些人錯誤的估計了形勢，導致一批人早早離開了官場。剩下的人像崔略這樣的，好不容易熬到了頭，卻因為一個人導致他們全部被迫離開官場。嘉靖四十三年的進士幾乎沒有一個出頭的人，真的很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