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人生若只如初見
洗塵吃了個大飽,又在酥軟的床上美美睡了一覺。
三月初九。
清晨,生物鐘喚醒了楊寬。
枕邊,名叫阿秀的丫頭,昨夜趁楊寬迷糊的時候,已經送來了兩套教頭的換洗衣服。
“嗷嗚~”
穿越第六天,吃飽喝足睡暖的楊寬,從床上坐起,慵懶的伸了一個懶腰,全身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而後着好制服,推開房門。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風景優美的庭院。
“連下人的院房也如此奢華?”
楊寬感慨着,回想起過去五日顛沛流離的生活,忽然有一種從地獄來到了天堂的錯覺。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正待細細觀摩,一則略帶哭腔的女性輕吟聲,忽然從隔壁院子傳來。
而她吟唱的,如果楊寬沒記錯的話,應該是陸遊寫給唐婉的《鳳頭釵》。
是誰?
大清早的便如此多愁善感。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疑惑之際,隔壁院落再次傳來輕吟,而這一次,吟唱之後那道聲音的主人竟真的哭出了聲來。
院裏不可隨意走動!
昨夜,福伯的提醒此刻被楊寬拋之腦後。
顧不得滿園的美景,楊寬毅然闖入了隔壁庭院。
隔壁院子,似乎景色更美。
滿園都種植着花花草草,且庭院中央還有一口小泉,小泉旁立有一處紅瓦亭子。
亭子裏哭泣的女人此刻背對着楊寬,絲毫沒有注意到楊寬的突然闖入。
“好字,好詩。”
離得近了,楊寬終於看清了女人手裏托着的錦布,以及布匹上工整的寫着陸遊的那首《鳳頭釵》。
“你是誰?”
身後的聲音似乎嚇到了女子,她立刻將錦布藏進懷裏,然後一臉謹慎的盯着楊寬問道。
“曉曉……”
待到看清女子的容貌,楊寬脫口而出。
然而脫口之後,楊寬就後悔了。
曉曉怎麼會在這裏,她應該在五百多年後的世界。
“曉曉是誰?”女子愣了愣,不禁問道,然而問完之後,又想起她此刻還不認識眼前的新面孔,於是又板起臉,神態略顯慌張的警告道:“這裏是趙府,你究竟是誰?”
不可能是客人,父親的客人不可能出現在後院,而且他身上穿着趙家下人的服飾,且還是管家才能穿的高等下人服飾。
他到底是誰?
“請問您是?”楊寬並未第一時間自報家門,而是拱了拱手,反問道。
“我是誰?你連我都不認識?”確認楊寬的服飾乃下人服飾后,女子的驚恐味道褪去了幾分,轉而質問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你到底是誰,擅自闖入梨園,我若告訴爹爹,爹爹肯定會責罰你。”
爹爹?梨園?
楊寬一時摸不清頭腦,但昨夜似乎聽福伯提到過梨園。
趙府里,下人禁止進入的院子並不多,僅有桃、梨、桔三院,它們分別是三位小姐,大小姐趙桃兒、二小姐趙梨兒、以及小小姐趙桔兒的居所。
告爹爹……
眼前這位,莫不是二小姐趙梨兒?
楊寬突然醒悟,同時心中閃過一絲不安。
梨園沒掛牌匾,也沒栽種梨樹,更沒人事先告知他,誰知道這是梨園呀。
何況楊寬乃是一名下人,他哪裏曾想過,二小姐會住在他的隔壁呢。
“您是二小姐?”楊寬咬了咬嘴唇,事已至此,他得先穩住眼前的二小姐,別真的告到趙員外那裏,昨天才得到的工作,今天就給整泡湯了。
“算你識趣,”趙梨兒冷哼一聲,同時也確認了楊寬的下人身份,當即擺出小姐姿態,趾高氣昂的說道:“你是新來的吧?現在在府上擔任何職,還有,你剛才看到的事,不許對任何人提起。”
“小人楊寬,目前受趙老爺委任,擔任護院教頭一職。”楊寬拱手作禮,又道:“剛才,小姐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嗎?”
“護院教頭?”趙梨兒暗暗心驚。
趙府設立各個下人等階以來,老爹還從未任命過教頭一職,眼前這人到底有什麼來頭,竟然一到趙府就能出任如此高位。
但想到楊寬的回答,趙梨兒還算滿意。
便裝作無事般偷偷抹去眼角淚水,罷手道:“無事,剛才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你回去吧,這次就放過你了,下次若再敢隨意闖入我的院子,我一定會告訴爹爹。”
“多謝小姐。”楊寬識趣的立刻作謝,然後頭也不回的逃回自己小院。
護院,顧名思義就是保護院子的安全。
而護院教頭,就是護院們的頭領,自然更要肩負起責任,隨時準備出手保護主人家的人身安全。
所以其他下人們都住在下人該住的地方,而護院教頭卻住在後院之中。
左邊門出去是大小姐二小姐的院子,右邊門過去是小小姐和三公子的院子,而楊寬所住院子的背後,則是趙員外和其夫人居住的院子。
如此佈局,不管賊人從哪裏出現,都能確保楊寬能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進行救援。
“曉曉……”
少時,回想起二小姐的容貌,不知不覺間一道倩影又浮上了心頭。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不思想念,念而又心疼。
楊寬不自覺的吟唱起來,似乎被二小姐之前那首《鳳頭釵》攪的亂了心神。
“這是何詩?”
隔壁,一牆之隔,趙梨兒貼在牆邊,本想聽聽楊寬的動靜,擔心楊寬是否能替她保守秘密。
卻不想,竟然聽到了一首她從未聽過的詩。
好美的詩,好有意境的詩!
趙梨兒內心巨震,雖說僅有一闕,但僅憑這一闕,就足以壓倒整個應天府的才子。
不是古人之詩!
帶着疑惑,趙梨兒快速回到房間,翻閱了數十本詩集后,最終確認,楊寬所唱並非出自古人之手。
“他會作詩?”趙梨兒久久不能平息。
趙女本是商賈之流,士農工商四民者,唯商最賤。
然因趙太老爺早年暗中資助明軍,今大明得了天下,趙家長女便許配給了新貴門第。
自幼通讀詩書,趙家二女不出意外,也將在不久之後,被趙老爺許給新貴望族。
然而趙梨兒卻不喜趙老爺的安排,心中早有傾慕之人。
那些只會掌兵的粗漢,哪裏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奈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只能和傾慕之人暗通書信,每每想到今後的命運,便會如今日這般偷偷以淚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