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雲中菡
穿越十年，第一次搭乘御劍飛行的李逍激動萬分，卻意外覺醒了全新的屬性：恐高。
身為劍聖，他一躍跳上萬丈高空也絲毫不懼。
可踏着窄小的鐵劍，吹着呼嘯的罡風，草鞋鞋底的摩擦力跟不上老頭御劍的加速度。
晃晃悠悠再低頭一看，宛若迷霧籠罩的深淵……
這是心理原因，非實力使然。
尤其是韓平老頭見李逍膽怯，還刻意頻繁加速，空中剎車，甚至玩起了眼鏡蛇機動。
末了，還不忘給出實驗結論。
“想不到李少俠如此體質，竟懼怕御劍飛行，本以為少俠乃散去修為重新修行的上古強者，可老朽從沒有見過懼怕御劍的上古強者，只能把少俠當成天生的頑石了，還請少俠莫要怪罪。”
李逍快要吐了，咬牙沒說話。
不一會兒，終於堅持到了頑石峰，平穩落地。
李逍面色鐵青，只手抓起韓平老頭的肩膀，給老頭生生提溜起來，像老鷹抓着小雞。
“你這老賊！”
韓平老頭只顧大笑，卻不反抗，也不說什麼。
李逍四下看了眼。
頑石峰位於青嵐宗外圍西側，是群山中最矮的山峰，活像個巨大的土坡。
山頂橫了一塊十丈高寬的巨石，依石建了些木石屋，乃頑石峰的弟子房。
山頂以下，都是梯田，種滿了金黃色的靈麥。
夜幕降臨，群星初上。
山頂頑石上燃起了一盞炬火，照的梯田裏的稻草人影影綽綽，宛若遊魂。
李逍看的直搖頭，有些失望。
“這鬼地方也太樸實無華了，說好的仙山呢？”
韓平老頭被提溜着，絲毫不慌，只笑而不語。
可頑石峰的弟子們可不幹了。
師尊過於平易，但這不是新人欺負他的理由！
一群膀闊腰圓、五大三粗的頑石峰弟子，將李逍團團圍住。
“小子，你叫什麼！”
李逍看了眼這些弟子的體型，粗獷有餘，仙風不足，就知道頑石峰上都是苦力活。
失望之餘，粗暴的自我介紹：
“李逍，削你的削。”
見眼前的新人過於囂張，眾弟子仔細端詳，不敢輕易上前。
反覆確認李逍只是個凡人，才從摩拳擦掌，變成一哄而上。
咚咚咚！
像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李逍一腳一個，給這群人踹下山去。
梯田裏，眾弟子灰頭土臉的爬起身來。
吐血的吐血，擦臉的擦臉，面面相覷，又驚訝的說不出話。
提溜着師尊，還能出腳無影……
眾人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來頭？”
“這真是凡人之力？”
“師尊又何故發笑？”
就在眾人疑惑之時！
山頂東西兩側，突然風聲大作。
呼——
呼——
兩道噴薄的火焰衝天而起，變成兩頭巨大的火狐，照亮頑石峰的夜空。
兩頭火狐不可一世，宛若神魔，俯瞰李逍。
李逍抬頭看了眼，兩尊火狐的火焰中央，竟有兩個狐耳女童盤膝而坐。
仔細看，生的一模一樣，似乎是對雙胞胎。
“狐妖？”
倆女童俯瞰李逍，吹毛瞪眼，怒目而視道。
“小小少年，入門第一天，不先來拜兩位師姐，反倒欺負起師尊來了，成何體統！”
“對，
成何體統！”
“塗塗，這傢伙正抓着師尊呢，要是把師尊一併燒了怎麼辦？”
“笨蛋山山，師尊可是鍊氣九層修為，我們調節火候，用鍊氣八層的火焰燒，給這傢伙燒成灰！”
“會不會燒死呢……師尊好不容易收了個新弟子，怪可惜的。”
“那就燒個三分熟吧！”
兩女娃紛紛張開粉嫩小口，參天火狐也跟着張開了血盆大口。
兩道狐火交叉噴出，瞬間吞向了李逍與韓平。
噗噗！
像吹蠟燭一樣，李逍張口給漫天狐火吹滅了。
不止吞向他的火焰，連盤踞山頂東西兩側的參天火狐，也熄滅了。
山風止歇，眾人雅雀無聲。
兩個女娃盤在空中傻眼了。
旋即，以倒飛的拋物線姿勢栽倒在梯田裏，被眾弟子們拔了出來。
臉一擦，哇的兩聲就哭了。
忽然想起什麼，紛紛低頭，拿起頸掛的白色狐形玉墜，滿目狐疑的說：
“姨娘的玉符火，可是連金丹修士也能燒死的恐怖存在，怎麼滅了呢？”
說著，二人又返回山頂，盯着新來的弟子看。
“區區凡人小嘴，能吹滅我姨娘的玉火？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姨娘天下第一！”
李逍歪着腦袋……這倆女娃是來說相聲的嗎？
這才發現，兩個小狐女噴的火來自狐形玉墜。
她們本人很可能都沒有鍊氣，弱雞中的弱雞。
眼下，李逍已然立了威，便放下了韓平老頭。
“從今天開始，我李逍就是頑石峰的大師兄，只要能助我快速鍊氣，大家都有肉吃！”
眾弟子嚇得瑟瑟發抖，無人敢應。
韓平老頭卻頷首撫須，笑而不語。
這時，一道低沉蒼莽的男聲從李逍身後傳來。
“沒鍊氣，如何有這等力量？”
李逍聞聲，慢悠悠轉過身去。
只見一個身高足有兩米的大胖子，形如巨人。
看氣場，似乎比韓平老頭還要強。
氣質與一般修真者迥異，平和樸實的眸子裏透着一股難以言說的危險氣息。
李逍一步上前，微微頷首，不動聲色。
“這麼說，你才是頑石峰上最強的人？”
話音剛落，一股宛若深淵魔物的黑暗氣息陡然暴漲，瞬間籠罩整個頑石峰。
李逍卻毫不在意，再次踱步向前，慢悠悠湊到胖弟子身前，好奇抬頭看去。
只見胖弟子面無表情，眼中閃爍着黑色的火焰，宛若深淵裏的漩渦，又像是戴了美瞳一樣的卡姿蘭大眼睛，放在一個死胖子臉上格外瘮人。
李逍這麼毫無顧忌的近身一看，把胖弟子給看懵了。
胖弟子看了眼師尊，無奈彎腰，朝李逍恭身作揖，大腦袋垂到與李逍等高。
“王寶林見過李師兄！”
一看王師兄也認慫了，其餘眾弟子只得跟着附和道：
“大師兄好。”
王寶林直起身子，收斂氣息，和聲問道：
“李師兄……真是來鍊氣的？”
李逍沒想到這胖子的氣場轉變如此絲滑。
“自然。”
王寶林笑道：
“那師兄可找對地方了，天賦平庸的大齡凡人想要鍊氣，首選頑石峰。”
“就說師尊，他老人家天賦不顯，五十歲才開始入門修行，還能八十歲鍊氣，此等神跡，真靈大陸只此一家。”
“我頑石峰弟子，要麼是來自窮人家錯過黃金修鍊年紀的孩子，要麼就是天賦極差、無論多少資源都難以鍊氣的王公貴族，頑石峰便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以至於很多師兄弟已經鍊氣了，卻依然留在頑石峰，侍奉師尊左右。”
李逍一聽，頗為上頭。
“真的假的？”
這時，一直沉默的韓平老頭，終於說話了。
“老朽觀李少俠體質，定是少年時過度修行體術，以至於荒廢了呼吸凝氣之法，導致現在丹田固化，一時難以鍊氣……若少俠肯靜下心來，與老朽在頑石峰種田十年，定能鍊氣。”
“十年？告辭！”
李逍轉頭就走。
韓平老頭連忙拉住他。
“別別別，若是能有上等的稀缺資源輔助修行，三年也可以。”
李逍故意擺手，佯道：
“對不起，我沒時間。”
韓平想了想，又道：
“悟性好的話，能修習禁法，一年鍊氣未嘗不可。”
沒有外掛也能一年鍊氣？看來這老頭也有點東西。
李逍有些驚訝，看來不逼一逼這個便宜師尊，還不知道他的極限在哪，便得寸進尺道：
“一年，還是太慢。”
韓平踱步撫須，道：
“若是有高人陣法或雙修輔助，也許只要三個月。”
三個月，李逍心中欣喜，又問：
“還能再快一點嗎？”
韓平果斷搖頭。
“不能再快了。”
李逍放下心來，看來這老頭心裏有數，並非是誆騙他。
“罷了，我便在頑石峰鍊氣。”
眾弟子表情複雜，只有韓平老頭長長鬆了口氣，笑道：
“現在可以喚我一聲師尊么？”
“不喚！”
李逍斬釘截鐵。
他高中二年級就穿越了，隱居修行十年，心理年齡正值中二，又是無敵之身，自然是命硬學不來彎腰，沒點失敗的經歷，人怎麼可能有禮貌？
這時，倆女娃也湊了過來。
她們自詡年長，也從來不喚師尊。
“巧了，我們也不喚師尊。”
“但你得喚師姐！”
李逍這次看清楚了。
師姐是兩隻小青狐。
看起來像是兩個六七歲大小的雙胞胎女娃，穿黃菱系腰的青衣。
兩張奶凶的小臉，圓嘟嘟的白裏透紅，水汪汪的大眼惹人憐愛。
倆女娃五官身形、穿衣打扮像複製粘貼來的，一時竟難以分辨。
扎雙丸子頭試圖遮住尖尖狐耳，可一到情緒激動時就冒出來了。
李逍來青嵐宗的路上，也殺過不少能說話、通人智的兇惡妖獸，否則他也湊不夠報名費。
但像這兩隻青狐女娃的人形獸耳模樣，他還是第一次見。
出於好奇，李逍伸手摸向了倆女娃尖茸茸的狐耳。
倆女童不服，朝李遙的雙手，一人一口咬了過來。
李逍左腕一個，右腕一個，將倆女娃掛在了身上。
倆女娃咬着李逍死不鬆口，發出奶凶的低沉狐鳴。
王寶林擔心兩位師姐受傷，連忙向李逍介紹二人：
“這是頑石峰的兩位大師姐，塗塗和山山，雖未鍊氣，卻是山上最年長的人，比師尊還長壽，就是不長個，顯年輕，李師兄莫要怪罪。”
倆女娃咬着李逍手腕，還能說話。
“還不快叫師姐！”
“叫師姐！”
一百多歲還像個小孩，到底是妖族天賦，還是逆生長的永生之術？
李逍好奇的問道：
“問題是，青嵐宗好歹也是名門正派，怎麼會私藏妖怪？”
王寶林溫和笑道：
“大乾王朝對品性溫和、不傷人類的妖魔，會冊封人籍統一管理。”
“青嵐宗擅長基礎修行，門內不止有妖怪弟子，也有魔族弟子的！”
李逍扭頭盯着他。
“魔族弟子，該不會是你吧？”
頑石峰上洋溢着歡樂的氣氛。
……
次日，天蒙蒙亮。
內門，百草峰。
翻湧的魔氣徹夜衝擊着山巔，卻被草木清氣滌盪、凈化。
山頂葯園中央，八卦石台上。
一位身穿蒼青色道袍的道姑，盤膝而坐，閉目掐訣，御草木而生清氣，抵禦魔氣的侵襲。
道姑氣場極強，神情嚴肅寡淡，略顯冷漠與刻板。
卻由於身姿五官驚為天人，看上去宛若少女，仙氣飄飄。
縱使梳着古板的道姑背頭，衝天道髻，也依然掩蓋不了天姿絕顏，氣質如雲中菡草，飄然若仙。
這時，一位女道童遠遠走來，抬頭看着頭頂的魔氣，戰戰兢兢，嚇得將手裏的茶水潑在葯畦里。
魔氣散去，道姑沉聲問：
“何事？”
“師尊，清心峰的柳如煙師妹在山下求見，有要事稟報。”
“柳如煙……清心峰上有這個名字么？”
“是去年才入門的弟子，昨日作為考核官為清心峰招收新弟子。”
“喚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