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執念

回到學校，已經是晚上7點多。

“遲到了。”陸離拚命往教室趕去，緊趕慢趕，來到教室門口時，班主任王立志已經站在講台，正眯着他的小眼睛打量氣喘兮兮的陸離。

陸離打了報告，王立志簡短詢問了他遲到的原因，教育了一番，然後才讓他進了教室。

大約自習了半小時，王立志打斷大家，然後宣佈座位調整的事情。

“我們調整一下座位，調整遵從自願原則，按照上次月考的排名，你們自己依次挑選座位和同桌。”

王立志話音剛落，教室里爆發出一片叫好之聲。同學們難掩喜悅，有的則激動地敲打着桌子。

王立志見狀，揮了揮手，出聲打斷大家的放肆，示意大家靜默下來，接著說道：“不過，原則上男生女生不同桌。”

瞬間，教室里短暫地出奇安靜，一會後，才有人發出不服氣的嘀咕。然而也只能是嘀咕，沒人站出來公開反對。大家明白，此時站出來公開反對的，以後將會被重點照顧，在男女生關係上將被嚴密“審查”。

此時，朱達就很不服氣，他不時偷瞄着李欣欣，臉上的表情耐人尋味。

很快，大家都走出了教室，等候在門口。

王立志拿着月考排名成績單，一個個地念，聽到名字的人，就進入教室優先挑選自己的座位，同時，如果已經商量好做同桌的，成績好的一個可以領着同桌一同進去。

王立志這麼做，一方面是鼓勵大家努力學習，把成績提高了，只有這樣，才能在很多方面享受到便利；另一方面也發揚了民主，展現了自己的開明，有些收買人心之意。

不過，陸離覺得，不管怎麼樣，王立志這麼干，還是值得稱讚的。

輪到陸離的時候，已經是十幾個人之後，他在班級里成績在十幾名左右徘徊，在整個高二年級，成績也是年級十幾名的樣子，畢竟他所在的班級是市重點中學的重點班，儘管在班級里不是很突出，但是放到普通班，也是名列前茅的。當初考進來的時候，也是所在地區的風雲人物，是重點爭搶的對象。

陸離的性格有些孤僻，他不喜歡張揚，他選座位的標準是，別人越是難注意到他越好，因此在輪到他選座位時，他故意挑選了教室靠近窗戶的最後一排。那個位置原本是屬於班級吊車尾的專座。

王立志見陸離選了這麼個位置，眼裏有些異樣，但是他定的規矩，也不好發作阻止。

很快，全班的位置基本上確定了。因為女生是奇數，而卻班級里女多男少，因此，將會有一個女生獨坐一桌。

王立志打量起現有的座位情況，打量一番后，他發現只有朱達和陸離沒有同桌，不禁顯現出一副深思的樣子。

“朱達，你去跟陸離一桌。”王立志思索一會說道。

朱達聞言，滿臉不情願，回道：“老班，我不願意和陸離一桌，太靠後，我近視看不見黑板。”

王立志聞言，無奈搖頭，說道：“陸離，那麼你來跟朱達一桌。”

陸離聞言，也是滿臉不情願，他倒不是不願意跟朱達一桌，只是不願意坐靠前的位置。

“老師，我看黑板太近頭會暈，還是坐這裏適合。”陸離胡謅道。

王立志眉頭一皺，說道：“一個嫌近，一個嫌遠，你倆真是……”。

王立志終究沒將話說完，他只覺得有些無語。因為考慮現在只剩李欣欣一個人沒有挑座位，他想照顧一下新同學，

將李欣欣放到朱達的位置，然後為了斬斷男女同桌互生情愫的風險，他想讓朱達與陸離一桌，可是現在陸離和朱達都抵死不願意動，他一時為難起來。

朱達自然不願意動，他拒絕了好幾個死黨，正虛位以待李欣欣落座，自然不會輕易讓人破壞他的好事。

而陸離這邊，因為陶三的背叛，陸離旁邊是空着的。原本陸離和陶三這兩人廝混得不錯，可是這次，陶三是被王德的幾本雜書誘惑了，他選擇了王德作為同桌。

此時，教室外只剩一個人，正是李欣欣，因為她是剛轉學過來的，沒有參加上次的月考，所以沒有排名成績，只能最後選座位。

王立志沒有過多糾結，他把教室外的李欣欣叫了進來，然後讓她自己選座位，反正就兩個座位，要麼跟陸離一桌，要麼跟朱達一桌。朱達的位置在中間靠前的位置，是個學習的好位置，王立志覺得，似乎大局已定，心中已經有了全班學生座次圖的時候，李欣欣的選擇令他錯愕。

沒錯，李欣欣徑直走向陸離，在陸離的旁邊坐了下來。

此時的陸離正埋頭研究那封抽象的信，入了神，一時沒注意到旁邊的李欣欣。而李欣欣則是羞怯地快速瞟了一眼陸離。

和王立志一樣錯愕的是朱達，當李欣欣走到他旁邊時，他的內心是激動的，然而還沒開心幾秒鐘，他就如遭雷擊，李欣欣竟然沒有絲毫遲疑地從他旁邊走過，最後落座在陸離旁邊。

看着李欣欣和陸離，朱達眼裏是不甘，而看着二人，王立志眼裏滿是警惕。

陸離成了現在全班唯一一個和女同學成同桌的人。

當陸離被一陣奇異的清香吸引而抬起頭時，他吃了一驚，旁邊竟然坐着李欣欣，而此時的李欣欣也瞪着大眼睛，眼眸里清澈純凈，看着陸離。

二人對視了兩秒，陸離慌張地移開視線，李欣欣也羞怯地扭頭低下，氣氛有些怪異。

好一會，李欣欣傳了一張小紙條給陸離，上面寫道：“你好，我是新轉來的李欣欣，我們以後是同桌了，還請你多多關照。”

陸離看完后，在紙條上回復道：“你好，我叫陸離，請多關照。”

……

之後的幾天，陸離越發孤僻，他不管是上課還是下課，吃飯還是睡覺，都在拿着那張抽象的信，似乎像着了魔一般，顯然不參透信的內容，他是難以做個正常人了。

李欣欣則是因為剛轉校，感覺重點班的學習節奏太快，她有點跟不上，因此，她常常請教陸離一些問題。

陸離的基礎是很好的，雖然近期心不在焉，但是整體來說，還是能夠給李欣欣講解清楚很多難題。

對於陸離在學習上的幫助，李欣欣顯然很高興，時不時就會給陸離送些小零食。陸離也不再彆扭，大方收下了。

不過，李欣欣見陸離老是盯着那張奇怪的信看，也是很好奇，多次詢問陸離這是幹什麼，陸離只是搪塞幾句，胡亂編着瞎話回應。

“我是在研究畢加索的畫作。”

李欣欣將信將疑，似乎是相信了他的鬼話。

在陸離沒日沒夜攻堅克難的時候，朱達總是有意無意地找陸離搭話，詢問陸離關於李欣欣的看法，剛開始陸離憨厚地回應他，說著：“李欣欣基礎稍差，不過學習很刻苦”等話，而漸漸地，陸離感覺朱達在自己耳邊提起李欣欣的次數越來越多，他心裏大概明白了什麼，也就胡亂編造起話術來，什麼“一切向高考看，不考慮感情的事情”等空話。

慢慢地，似乎是見陸離如此憨厚，朱達放心不少，也就沒怎麼打擾他。

很快，一個周過去，陸離期待已久的日子終於到來，月中放假。上完周五上午的課，陸離便迫不及待地收拾東西準備閃人。

“陸離，你要回家嗎？”李欣欣一雙大眼看着陸離問道，神情有些黯然。

“嗯，我有事情要回去。”陸離邊收拾東西邊回道。

“哦，好吧，我原本想請你吃個飯的。”

陸離愣了愣，然後禮貌回應道：“謝謝，下次吧，等我辦完重要的事情再說。”

午間鈴聲響起，學校大門打開，學生如同潮湧般離校，穿過熙熙攘攘的人流，陸離很快來到車站，買了回家的車票。

……

破舊的偏房前，陸離小心打開門鎖，門打開的一瞬，如同上次一樣，一道黑影瞬間撲出，然後“喵”的一聲便逃遠了。

陸離慢慢走進屋裏。他有種感覺，在姑奶奶幽暗的房子裏，似乎還有一些他沒有注意到的東西，他這一次想要好好查探一番。

陸離在屋子裏翻找起來，想要找到更多關於唐有成的線索，也想要找到姑奶奶開啟天眼的方法。

屋子裏實在太暗了，陸離找了手電，四處打量，很快，漆黑的牆壁引起他的注意。

陸離走近牆壁，用手在牆上用力擦了擦，待灰塵被擦去，顯露出些許白色的牆體，上面隱約有些字跡，陸離大喜過望，立即找來刷子等工具，在牆面上將灰塵全部慢慢去除，清理了大約三個小時，再看時，滿滿一面牆上都寫滿了字。

陸離找來紙筆，將牆上的文字全部抄寫了下來，而在抄寫的過程中，他知道了更多往事。

牆上的文字大概講了姑奶奶在第一次開天眼時，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運，竟然窺見了老祖宗，也就是姑奶奶的親爺爺，正在擺弄一個小物件，是一個泛黃的圓形小鈴鐺。老祖宗當時已經九十多歲了，獨居在祠堂，他獨居的那個祠堂如今早已拆沒了，只留下一塊牌匾，被爺爺收起來了。

當時，姑奶奶見老祖宗很是珍視那個鈴鐺，以為是寶貝，調皮的她後來溜進祠堂，偷偷將鈴鐺偷出來耍弄。

然而，出乎姑奶奶意料的是，當她震動小鈴鐺，立即感覺自己陷入一種神秘的狀態，心神共振間，不消一會，她竟然開啟了窺視周圍萬物的天眼。

原本姑奶奶只是和陸離一樣，偶然進入了那種狀態，可是有了圓形鈴鐺，她開始隨意開啟天眼，頑皮地窺視周圍的一切。

後來，老祖宗知道圓形小鈴丟失，很是恐懼和震怒，將太爺爺和爺爺們都找來，逐一審問，折騰了很久，都沒人承認自己拿了小鈴，在不甘和恐懼中，老祖宗一天天萎靡下來，他在彌留之際，留下遺言：“後輩子孫，不能夠胡亂運用特殊能力，不然，必遭反噬。切記！”

然而，姑奶奶當時少不更事，沒把老祖宗的話放在心上，也沒有向其他人透露小鈴鐺的秘密，所以，太爺爺們及爺爺們都不知道此事，而她在一次次運用自己的能力時，卻不知大禍將至，難以全身而退。

牆上的文字，後半部分大概是姑奶奶對後輩的告誡之言，她囑咐後輩，若是有人跟她一樣，覺醒了這種特殊能力，千萬不要隨意運用，以免遭遇她一樣的災難。因為運用這種能力，必須要具有強大的精神力和意志力，不然容易遭受精神反噬，不分虛幻和現實，弄得不人不鬼，以致最終精神崩潰不可自救。

讀完，陸離心有戚戚，家族中的這一段隱秘，竟然無人知曉，他覺得是大幸也是不幸。他料想，姑奶奶將這些寫在牆上，是為了警示提醒後人，然而，在她常年的自我封閉下，竟然無人看到這些文字。要是再過些時日，待這個偏房殘破倒下時，恐怕再也無人知道這些事情。

陸離深吸一口氣，小心將抄寫的內容收入包里。然後在屋子裏尋找起那個重要的東西——圓形小鈴。

令陸離失望的是，翻遍了屋裏，也沒有找到圓形小鈴或者與之相似的東西。

“這個小鈴很重要，難道是被人拿走了？”陸離猜測着，心裏有些失落。

在姑奶奶去世后，她的東西基本上被分光了，圓形小鈴被家族裏某一家分走了也不是不可能。陸離想到這裏，心裏的焦慮漸漸升起。

不過，他不會輕易放棄，當即決定到處打聽一番，“大不了挨家詢問，要花點代價也行。”陸離心裏決計着。

陸離先從爺爺那裏開始打聽，可是爺爺表示沒見過。隨後陸離去詢問了二爺爺、三爺爺，還有叔伯們，一圈下來，沒有人承認見過那個小鈴，反而陸離的行為讓他們摸不着頭腦。

陸離不能判斷他們是否有人在撒謊，但是，如果沒人撒謊，那個圓形小鈴怎麼會無故消失。

陸離無功而返，心裏別提多憋屈，天一黑便回家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晚上，陸離被尿憋醒，起床上洗手間。

起來時，發現客廳里燈還亮着，有人說話的聲音。

“老二媳婦在打那個老屋的主意呢，剛才去老爺子那裏鬧，說是必須把房子分給老二。”陸離的母親說著，語氣里滿是不甘。

而陸離的父親只是抽煙，沉默不語。

陸離走到客廳，見陸離起來了，陸離的母親問道：“小離，你最近老往你姑奶奶老屋跑，是在幹嘛？”

陸離聞言愣了一下。心想是自己最近的動靜太大，惹出什麼麻煩了，因此他也不敢出聲。

母親見兒子不出聲，生氣道：“你知不知道，你成天往那裏跑，現在你二叔家還以為我們要私自佔有那間老屋，兩家人是要鬧起來了。”

陸離聽完，只感大事不妙，以尿意為借口逃遁了。

陸離不在乎老屋的歸屬，他在乎的是，老屋裏是否還藏着那枚小鈴鐺。他現在心心念念都在想那枚小鈴鐺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