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傾銀之劍
啊!
索倫張開了嘴。
發出了無聲的呼喊。
那是猶如承受烙鐵燒灼的刺痛。
可是他現在卻必須承受這樣的苦痛。
滾燙的銀漿,從殘損的火銃槍管之中流淌而出,繼而附着在他的面龐之上。
黏膩的銀漿落到他的臉上,隨後沿着他的五官肆意地向下流淌。
最終那些詭異的事物,緊貼在他的面孔上,化作銀色的面具。
雖然能夠看清五官的模樣。
可是總體來說,卻是一片模糊的樣子。
如果有人在此刻直視他,甚至會產生某種眩暈的感受。
隨後那些液體彷彿活物一般,沿着他的臂膀與鎖骨的方向,繼續流淌。
“凈化水銀”,順着他的身體傾瀉而下,在他身上這套泛出金屬光澤的盔甲之上,附着一層詭異的銀霜。
如同“獵魔者”們會在刀劍上,塗抹混合了水銀與魔葯的汁液,索倫將自己的身體當成了武器,將銀液肆意潑灑在自己的身上。
雖然這樣的行為看似緩慢,可是實際上只有短短一瞬。
不過為了確保這個儀式不會被打斷,索倫在發動這個儀式的時候,就趁機提前觸碰了自己的左手。
他趁着冰霜騎士尚未對他發起致命反擊的空檔,動用了身上最後的非凡事物。
從費蒙那裏獲得的金錶。
【無塵之地的錶盤】
咔噠咔噠——
指針的聲音在耳邊不斷響起,隨後只聽咔噠一聲,連指針的聲音也回歸於沉寂。
隨後,是浩蕩的鐘聲。
浩浩湯湯。
他嘗試通過手中的非凡之物,將眼前的冰騎士的時間,完全靜止於當下。
隨着耳邊的鐘聲響起。
那站在他不遠處,準備對索倫進行衝鋒的冰騎士,果然出現了短暫的靜止。
它身上原本凝結的水氣,也不再繼續凝結。
殘損的身軀,不再繼續恢復。
可是即使如此,它卻並未完全停止活動。
甚至它的身體,正在以某種詭異的韻律,緩緩地朝着索倫的方向邁步而來。
說是邁步,其實是奔跑,可是冰騎士的身體在列車上緩慢奔跑,卻像是被慢放的影片一樣,看起來倒是讓人感到有些滑稽。
不過它手中的巨刃上,卻撕裂了旁邊的空氣,迸發出詭異的光。
如果讓東西落到自己身上,必定令自己遭受重創。
冰騎士的“時間”,並沒有被完全停滯。
無塵之地的“時停”作用,並不能完全在它的身上生效。
彷彿有些滯澀。
這件足以將三階之下任意共鳴者封存的詭異事物,竟然在冰騎士的身上吃了癟。
要知道這件非凡事物,甚至能夠將處於“衰變期”之下的薔薇女士的時間,都短暫靜止下來。
薔薇女士固然實力稍弱,但也是實打實的三階“共鳴者”。
可惜……
索倫在內心暗自嘆道。
雖然他一直對這種事物很感興趣,但是顯然——
這樣的非凡事物,在面對類似災厄的詭異事物時。
還是不能起到理想的作用。
究其原因。
要麼是因為其中所銘刻的力量的質量太差。
要麼就是說明面前這副甲胄的實力,其實遠遠超越了三階。
不過這不可能。
如果冰霜騎士的實力真的有三階。
索倫與其當面戰鬥的話。
或許根本無法堅持到現在。
雖然他能夠動用類似【特質】的【禱言】,但是本質來說,他還尚未真的進入共鳴者的階段。
看着冰騎士的狀態,再聯想到它剛才所表露出來的詭異能力,索倫做出了一定的猜測,
無塵錶盤當中隱藏着有關時間的特質。
既然無法生效。
那麼說明,眼前的冰騎士,是沒有時間這個概念的。
或者說,它的時間不屬於它自己。
所以即便能鎖住它身上部分的時間概念,也無法鎖定整個冰騎士的動作。
無塵錶盤無法鎖定冰騎士,只能說明,還另外有人,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對這種事物進行着操控。
災厄,
也可以被控制,
這是在廢土上約定俗成的概念。
即使是“血徒”那樣危險的生物,都可以通過“十米之井”的束縛,通過“謎語之霧”進行相應的約束,並對人發起進攻。
不過現在,並不是探究這種事的好時候,不能抽出空隙去在想這些與戰鬥無關的事。
畢竟自己隨時都會死。
不過哪怕只是能打斷冰騎士的恢復,以及阻斷相應的進攻節奏。
對於索倫來說,已經足夠了。
足夠他將獵魔人的儀式完成。
所以索倫雖然對此稍有詫異。
不過並未做出其他的反應。
而是在動用無塵錶盤的同時,
任由槍膛之中殘存的液體完全流乾淨,
他最終還是完成了獵魔人的儀式。
銀色的霜液附着在身上,鼓脹,冒泡,滾燙。
這種感受並不算友好。
甚至讓原本讓被冰霜浸染得有些麻木的索倫,感受到了劇痛。
他所承受的巨大痛楚,甚至讓他的身體難以控制。
他整個人跌倒在地上,隨後勉強起身,單膝跪地,憑藉膝蓋將身體支撐起來。
當那些銀色的事物將身體覆蓋后,索倫能夠明顯到,其中所蘊含的,屬於凈化的力量。
不過這都是好事。
說明他已經從冰霜的影響下解脫出來。
和痛覺一同恢復的,是他對於周圍世界的感知,以及他的反應速度。
獵魔人儀式所衍生而出的“凈化水銀”
讓他所承受的冰寒侵蝕,被完全清除。
隨後,索倫看到,冰騎士身上,時間暫停的效果,消失了。
冰騎士舉起手中扭曲的大刃,朝着他的方向再次襲來。
索倫側向翻滾,隨後將附着銀漿的殘損火銃,放在自己的面甲上,他的面孔彷彿化作柔軟的波紋,他竟然沿着銀漿,將手掌與火銃的殘骸,一同刺入自己的面孔之中。
可是卻沒有任何鮮血從其中流淌出來。
彷彿索倫此刻觸碰的,並非是自己的面孔,一灘古怪的惡沼。
索倫的面孔沸騰,隨後他用手掌狠狠一扯!
他從自己的面孔之中,拽出一柄脊柱般佈滿倒刺的金屬刺劍!
以血鑄肉,將骸骨做柄,冰霜凝結,金屬熔鑄,付之以豺狼權柄,塗抹以白銀與沒藥,化作斬殺的利劍。
“誓約者”
是這把劍的名字。
以神官火銃作為藥引,凝聚禱言與肉身,所化作的長劍。
將五種【禱言】凝集一處,完全施展之後,這股非人的力量,已經將他的身體,化作了另外的某種東西。
某種擁有自我意識,可以自由活動,卻沒有面孔的軀殼。
當劍刃被抽出時,索倫的眼裏,便沒有了光。
他將思想封閉,不再思考任何其他的事物,所有的雜念,都被他完全摒棄腦後。
他目光所及,僅有眼前的冰騎士。
自己需要,斬殺它!
無論它是否還有恢復的能力!
在誦唱者狀態結束之前!
斬殺它!
索倫盯着眼前的事物,心中卻彷彿有惡鬼在咆哮。
他臉上的銀漿與甲胄,以及他的面孔,都已經完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刀切如漆黑鏡面的臉,甚至從上面折射出冰騎士的倒影。
除了體態相近之外,從他的身上,已經幾乎看不到任何與人類相似的地方。
不過這也是在可控的情況下,誦唱者姿態所能表現出的最強狀態。
他迅捷起身,隨後單手操控脊髓般的長劍,朝着眼前的事物狠狠地砸將過去!
崩——
多重禱言加持所構化成的長劍,與冰霜大鋸碰撞一起,頓時將大刃斬斷!
他揮舞手中的長劍,和面前的事物撞到一起,隨後單手抽擊,在誦唱者姿態的加持下,他獲得了難以言喻的偉力!
他將面前的災厄之物,狠狠地抽擊了出去!
從冰霜騎士的身上,誕生出銀色的光輝,在凈化的力量之下,它的身體反而被浸染。
獵魔人儀式的威能,就是為了面對這些詭異的災厄。
在這種力量的剋制之下,即便在背後操縱之人擁有再大的權能,也不可能阻礙冰騎士遭受凈化。
既然操縱冰傀儡的人,自始至終都不肯現身,那麼便沒有再現身的必要了。
不過索倫已經牢牢記住其中的氣息,他會一點點,將那些禍亂的事物,從陰影里揪出來。
他看着冰霜騎士在半空中潰散成碎片,最後消失在空氣中,索倫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可是他尚未從唱誦者的儀式之中脫離出來,所以只是肺腑稍稍鼓脹,詭異的蒼白氣息,便從他身上的傷口之中,被噴了出來。
猶如以氣孔呼吸的蟲。
終於結束了。
他這樣想着。
不過或許,
還沒有完全結束。
他看着腳下,從腳下的車廂之中,不斷地傳來苦痛的嚎叫。
【凈化】
【還沒有完全結束】
某種冷漠的聲音,自他的頭腦之中浮現,
他揮舞手中的利刃,
豁開了腳下的車廂。
從他的腦後,延伸出巨大的帶着鐵刺的圓環,那光輪般的事物,從他背後的金屬甲胄之中浮現而出。
隨後從那太陽般的圓環中,綻放出詭異的光。
此刻的索倫,
已然被禱言侵蝕成甲胄,
他的身體,已經化作了非人,和冰霜騎士一樣。
成為了災厄。
人形的災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