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負傷二
青菡再次看到李驍煜時，心竟疼的如一把尖刀直挺挺的插入了一般，儘管路上已經有人把事情的過程說與她聽，可在真真切切看到這一幕時，還是倒退了兩步。
李驍煜青紫的臉，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滲出，嘴唇乾裂，那柄還泛着銀光的箭就這般突兀的插在他的胸膛之上。若不是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尚在，只怕此刻青菡便要抄出匕首與他一同去了。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來到他的床榻前，試探着拉住他的手，那冰涼的觸感讓她心都碎了。
“夫人，都是黎罡！是他不管不顧的，不等秉甲手趕到非要攻城，李將軍為了保護他……”一個名叫姜嚴的的千夫長將黎罡推搡到青菡面前。
“夫人，我……”黎罡愧疚不已，“撲通”一聲跪在青菡跟前：“夫人，您殺了我吧！”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青菡緊緊的咬住唇：“都出去吧，郎中留下即可。”
眾人紛紛散去，營帳中只有碳火發出微弱的“啪啪”聲。
“沒得選是嗎？”
青菡看着李驍煜這副毫無生氣的模樣許久方才開口。
“是，夫人，您拿個主意吧，不僅是拔箭，之後的潰瘍若是處置不當，只怕性命也是難保。”
“難保就不做嗎？”青菡忍住眼淚，輕輕的為他擦拭額上的汗珠：“我說過，天上地下，我都隨他一起便是，他永遠不是孤單一個人。”
她緩了緩心神，凝重的道出一句：“拔箭吧！”
“啊……”郎中口中應着，手上卻沒了準頭，就連端來的熱水也被打翻在地。
“夫人！”郎中跪地求饒，哭道：“屬下不敢啊！若是李將軍死在屬下手中，外面那群人還不把屬下撕碎了喂狗！”
“所以你們拖了這麼久，若是將他拖死了就不是你的責任了嗎？”青菡少有如此疾言厲色，讓郎中沒緣由的畏懼，只知道不停的磕頭。
“夫人，屬下這一家老小都還在靖州呢，屬下不能死……”
“出去吧……”
耽擱的每一刻都是他的命，青菡不想再做這種無謂的口舌之爭，房中只剩下她二人，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他最後的時間，他還沒聽過孩兒叫爹爹，還沒看到那大燕王朝大廈傾頹的那一日，他會不會不甘心？
“驍煜，我親手來為你拔箭好不好？我怕他們弄疼你，到底還是咱們夫妻二人更親密些。”她淚水翻滾着滑落了蒼白的臉頰：“你別怕，只這一下，從前你讓我信你，這次……換我來讓你信我！”
她深吸了幾口氣，緊緊盯着那泛着寒光的箭，沒有半分猶豫，伸手握住箭身用盡全身的力氣往外一拔。
鮮血四濺，李驍煜哼了一聲又一次昏了過去。青菡來不及害怕，趕忙先用絹帕堵住傷口，鮮血瞬間濕透了絹帕，她又從懷中拿出祖母多年前密制的止血藥，撒在傷處又用細布摁住傷口許久后，方才仔仔細細的包裹住。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她才算處理妥當，這才發現自己早已精疲力竭，滿臉的淚痕竟不知是何時留下的。
營帳外圍滿了人，心中皆是忐忑不安，可礙着青菡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肆意接近，都只能在帳前探頭探腦。
“這都多長時間了，也不知裏面情形如何了？”姜嚴推了推一旁一樣是一臉擔憂的宋臨逸。
“我怎麼知道？等着就是了。”
“要我說，夫人到底是女流之輩，說不定此刻在裏面哭哭啼啼的，耽擱了將軍的傷呢，”他回過頭看了看眾人的神情，又壯了膽子說道：“李將軍可不僅僅是她的夫婿，更是我們大家的主心骨，所以這件事不該她一人做主，把我們大家都趕出來，是什麼意思嘛？”
眾人面面相覷，卻聽宋臨逸道：“這個時候你說這種話？方才咱們誰也不敢做主，只得快馬加鞭的把夫人請來的時候，你怎麼不說？要不……你進去把那箭拔出來？”
“我又不是郎中，可這種事得是大家商量着來，不能她一人做主……”
“得了吧，但凡有一個敢拿主意的，就不用接夫人了！”
二人吵的跟烏眼雞似的，眼看就要動手，卻見營帳的帘子一擺，青菡瘦弱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眾人一看她一臉疲憊，均是心下一沉。
“如何？”
青菡並未多言，只將手中一支帶着血的箭頭丟在地上。
“他需要靜養，能不能熬的過今晚……就看他的命數了。”
眾人心中皆是感嘆青菡一介女流，竟有如此膽識和魄力。
“那咱們還是撤回明州吧，待李將軍傷勢好些了再……”
“不可！”青菡的話帶着不可置疑的堅定：“他此刻不能動，傷口會再次裂開，那個時候根本止不住血！”
宋臨逸想了想說道：“既然如此，那便等些時日，這幾天各營嚴陣以待，不可有半點懈怠！”
青菡回到帳中見李驍煜氣息依舊微弱，只是似乎睡的安穩了些。在他身邊坐下，這才雙腿都在發抖。
她知道，如此重的箭傷要在接下來的日子裏經歷幾次高熱，對於他來說都是生死考驗。
“驍煜，為了我，為了辰兒，你不能輕易放棄，大仇還沒有報，兩位父親的在天之靈還在看着我們，你不能倒下……”
說到這裏她已經泣不成聲，卻不敢痛哭，只得默默抽泣。
“走遠一點！別以為將軍放你出來，你這個叛軍的罪名就可以洗脫了，還不是因為你，你若死了，咱們大家都安寧，也會猜想你不會是叛軍，可你讓將軍替你受這一箭，你不是叛軍誰又是？”
門外傳來親兵的驅趕聲，不用猜，定是黎罡捨不得離開，就守在營帳外呢。
“讓他進來吧。”青菡的話讓門外的親兵一愣，就連黎罡也怔在原地半晌才醒過來，猶豫着走進了帳內。
帳中藥香撲鼻，只見青菡將那葯汁倒入碗中，又用小湯匙舀出少許，放在口邊輕輕的吹着，小心翼翼的遞到李驍煜口邊，只是他並未喝下多少，順着嘴角溢出了葯，青菡趕忙用絹帕擦拭乾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