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變故
秦絕歸來這日,明月眼皮跳個不停,因此從晨起便心不在焉。
見她心神不定,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樣,大師兄藏星打趣她:「聽聞鶴微仙尊今日便歸,小師妹這就已經迫不及待了?」
明月臉霎時一紅,嗔怒着瞪他一眼:「大師兄,你別亂說話!我只是許久未見師尊,有些想念罷了。」
畢竟秦絕這一趟下山,一去就是六年之久。自從三百年前被他帶回松陽宗后,明月還是第一次和秦絕分別這麼久,從前秦絕下界遊歷,最長也就是兩年而已。終於聽見人回來的消息,怎麼可能不激動?事實上,她從秦絕說要回來的那日起,便已經很興奮。
藏星促狹地笑:「小師妹別臉紅嘛,咱們松陽宗上下都知道,你是鶴微仙尊的命定之人,遲早要與仙尊結成道侶的。你迫不及待也沒什麼。從前你年紀尚輕,修為太低,如今你已成功突破至元嬰期。說不定仙尊這回歸來,便要與你定下大事了。」
明月被他說得越發羞赧,什麼道侶大婚的,說得像她多如饑似渴似的……
她惡狠狠瞪了藏星一眼,讓他不許再提此事。可一波未平,另一邊的藏月師姐聽見他們倆動靜,還以為藏星師兄在欺負明月,速速趕來主持公道。
「藏星,你幹嘛呢?不許欺負我們小師妹啊。」藏月護犢子一般,將明月攔在身後,兇狠地指着藏星,一副他要是幹了什麼,立刻就要亮出架勢揍他一頓的態度。
藏星趕緊申冤:「我對天起誓,我沒欺負小師妹。小師妹這麼可愛,這麼討人喜歡,咱們松陽宗上下都寵愛她,我怎麼欺負她?我是活膩歪了嗎?我要是敢欺負她,還不得被你們被師弟師妹們揍死啊。我方才是與小師妹閑談呢,不對,正確地說,我是在寬慰小師妹呢。」
藏星笑嘻嘻地看向明月。他與藏月是同輩,同為松陽宗宗主滄海真人的嫡傳弟子,也正是松陽宗的大師兄與大師姐,一男一女,一陰一陽。
「小師妹因為今日鶴微仙尊要回來,心神不寧的,我在和她打趣,分散她注意力,這樣她就不會一直盼着等着了。」藏星伸手到藏月身後,揉了揉明月的頭。
藏月讓開一步,有些驚喜地問道:「鶴微仙尊今日便要回來了?仙尊這一去有六年了吧,也難怪小師妹想念咯。說不定仙尊六年就是去給小師妹找聘禮了,仙尊的聘禮嘛,自然得天下無雙,獨一無二。」
她話鋒一轉,語氣比藏星還八卦調侃,明月好不容易壓下去的臉紅又浮現臉頰,這回紅得更甚。
「大師兄,大師姐……求你們別再開玩笑了。」明月已經快窘迫得不行,絞着手指垂着眼。話是這麼說,可因為他們倆的話,明月心裏也隱隱升起了某些期盼。
該不會……師尊真的是去給她準備聘禮了吧?所以這才一去就是六年……那得是多大的聘禮呀?難道她一早眼皮跳個不停就是因為此事……
儘管明月已經三百多歲,可對修道之人來說,這個年紀還很年輕。何況她自幼便來到松陽宗,松陽宗乃如今整個修真界的第一大宗門,名望最盛,弟子人數卻不多,可個個都是佼佼者,宗主與幾位長老更是德高望重,修為高深,還有一個鶴微仙尊坐鎮。明月是整個松陽宗最小的弟子,自幼便在秦絕保護下長大,師兄師姐們都寵愛她,因此她心性也頗為單純,對秦絕的少女心事更是藏不住。
明月不由從聘禮發散思維,想到倘若她與秦絕成婚,結為道侶……日後她努力修鍊,便能與秦絕並肩而立,成為一對神仙眷侶。
打住,你在想些什麼呀?明月。
她捧住臉,壓下心中竊喜,要自己不再想下去。可心裏卻越發地期待秦絕回來的時刻,就像要打開一個未知的禮物盒子似的。
藏月將她嬌羞的表情盡收眼底,打趣得更為放肆:「哎喲,小師妹呀,該不會過些日子,我們就要改口叫你師叔母了吧?」
藏月與藏星是宗主的關門弟子,算輩分,要叫秦絕一聲師叔。雖然他們平常都叫仙尊。
藏月笑得更狡黠,說:「仙尊與小師妹情投意合,待你二人成婚後,給咱們松陽宗添個小小師侄……」
越說越離譜了,明月跺腳,轉身佯裝生氣。只是心中又因為情投意合幾個字,而生出一種陌生的迷茫。
她很喜歡秦絕沒錯。秦絕生得英俊無雙,道行高深,品行高潔,這麼些年,明裡暗裏仰慕秦絕的女修不計其數。
可是秦絕喜歡她嗎?
其實這個答案明月時常不敢確定。因為秦絕生性清冷疏離,即便是待她,也很少有熱絡的時候。她總是覺得,秦絕待她好,只是因為她是他的命定之人。
所謂命定之人,並非每個人都會有。但倘若有,那麼二人一定會結為道侶。
明月如此忐忑,可松陽宗上下卻都很篤定。
松陽宗上下都知道,三百年前鶴微仙尊外出遊歷人間,帶回一人,是他的命定之人,正是明月。明月自幼討人喜歡,松陽宗上下早已默認她遲早要與秦絕結為道侶。
雖說鶴微仙尊平日裏向來清冷疏離,待誰都如此,待明月的態度雖說沒有特別熱絡,但明月自幼體質特殊,必須在極寒之地修鍊。松陽宗一年四季分明,哪裏有這樣的地方?
鶴微仙尊為了明月能正常修鍊,便以自身修為,化出一座明月台,專供明月居住修鍊。明月台上終年積雪,氣候寒冷,也算松陽宗內一大奇觀。明月台明月台,自然是以明月的名字命名。有明月,才有明月台。
除此之外,還有一樁。
修鍊之人,脫去□□凡胎入道,每一層境界都得經歷一次雷劫。隨着修為的上漲,每一次度的雷劫威力自然也會上漲。若能成功度過雷劫,便能突破一層境界,更上一層樓。可若是度不過這雷劫,那便會耗損修為,更甚者,可能身受重傷,若是飛升時成仙的那道雷劫,甚至可能喪命。所有修鍊之人度雷劫時都是提心弔膽的,但是鶴微仙尊他次次以身為明月擋雷劫,讓明月無驚無險地突破,這一樁提起來,簡直能羨慕死人。
「所以說,仙尊他怎麼可能不喜歡你?放心啦。」藏月說著,趁機在明月白皙柔滑的臉頰上捏了一把。
藏星:「藏月你怎麼能佔小師妹便宜呢?」
他說著,也在明月臉上捏了一把。
明月突然被偷襲,先是睜着大眼睛愣神許久,待反應過來,趕緊捂着臉躲去另一位師兄身後。
「救命啊,藏星師兄聯合藏月師姐欺負我……」
「好了好了,不許胡鬧了。小師妹快來我這兒,師兄給你看個寶貝兒。」說話之人是另一位長老的嫡傳弟子杭澤,平日裏和明月關係也極好。他說著,從自己的乾坤袋中摸索出來一個發著光的蓮燈。那蓮燈從杭澤手中飛出,在空中停住,頃刻間發出耀眼的光芒。
明月發出一聲驚嘆,問道:「杭澤師兄,這是什麼?好漂亮,看起來很厲害。」
杭澤嗐了聲,攤開手心,那燈便回到他手中,他將蓮燈塞進明月手中,道:「也不是什麼厲害的法器,就是長得很好看罷了。我昨日清理乾坤袋時發現的,覺得小師妹肯定喜歡,今日正好送給你。小師妹拿着它,倘若遇到什麼烏漆墨黑的時候,就拿它照個明。」
明月看着手裏的蓮燈,笑嘻嘻說:「杭澤師兄真好。」
正說著呢,忽然又有位師姐過來。
「小師妹啊,我正找你呢。聽聞你前些日子獨自度過了雷劫,真是長大了呀。剛度過雷劫呀,正是修鍊的好時候,師姐這裏有對有助修鍊的珠子,正打算送你。」
師姐不由分說便將東西塞進明月手中,明月嘆氣,只好道謝:「多謝師姐。」
……
過往這三百年來,明月便是這樣在松陽宗幸福快樂地生活着。師兄師姐們寵她愛她,有什麼好東西都想着送給她,倘若她被旁的宗門的人欺負,他們個個都要為她出頭,絕不讓她受委屈,至於她若是闖下什麼禍事,他們自然也都替她兜下,爭先恐後地替她受罰。
有一回,明月貪玩,誤闖宗中禁地,因此被罰。宗中上下,全都為她求情,說要罰一併罰。宗主嘆氣,索性將全部弟子一併罰了,最後還是秦絕出面求情。
明月曾以為,不止過去的三百年,未來的三百年、再三百年,她的日子也將會是如此。她的人生之路早就寫好:做秦絕的命定之人,專心修鍊,與師兄師姐們過着平靜安穩的日子,努力修鍊,成仙得道,倘若人間有難,便盡自己的一份力。
那是她所期盼過的人生。只是一切的一切,都在秦絕遊歷歸來這日,發生了改變。
秦絕在黃昏時才騰雲歸來,明月一聽說這消息,比自己突破至元嬰期時還要高興。她有好多事要告訴秦絕,在他離開的這六年,她進步了很多。甚至不再需要他擋雷劫了,她可以自己度過雷劫,突破至元嬰期。她想聽見秦絕的誇讚,想……見秦絕。
但一切話語都戛然而止在明月望見秦絕身側的女子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