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皇帝的手段

「我有一學，名理學，以數學為基、為鑰，盡解天地奧妙，演萬物變化。不作空談，皆以實證。」

「要答相公之疑，還得借寶貝和實驗驗證。」

「此兩寶本為大朝會之日，進獻陛下所備，卻不想有今日之事，便提前獻於陛下。請陛下准臣回府取來，順便為陛下和諸公演用。」

李隆基當即從李琩的言語衝擊中回過神來，他本欲借儒家百官之手，打壓朝中因他年齡漸老而不安穩的人心，清除大臣開始站隊皇子的歪風邪氣。

哪曾想，李琩三言兩語之下，竟有撬動儒家根基之像，一時竟令其恐慌不已，寒冷的天氣也壓不住他額頭冒汗。

儒道之所以被歷朝歷代均奉為金科玉律，那是因為儒道維繫着皇權至上的社會秩序，是皇帝合法統治的依據。

李隆基不傻，相反是歷史上少有的聰明帝王。他能看到，這件事對於儒家官員而言，也許不過是學術之爭，不過是三觀和人生價值之爭，不過是地位權益之爭。但對於朝廷來說，卻是皇權穩固的保證，哪能由得他人動搖。

結果一時不察，橫生波瀾，李隆基恨恨的暗道「失策」不已。

他不再提寶貝及驗證之事，反而朝着李琩怒罵：「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孽障，滿嘴胡言亂語。你出世不過十幾年，行至不過三兩地，能讀過幾本書？學過幾個字？見過世間幾分光景？不過痴頑曲解些許現象，也皆為臆想之說，竟敢言天地真相？還妄想著書立說？全然不顧謙虛守正之禮了，眼裏哪還有我這個阿耶和皇帝？給我跪下！」

李琩老老實實的跪下，再不言語，他的目的幾乎已經達到了，雖然沒能讓朝堂眾人見證真相，但種子已經埋下，以後這些人自會不由自主的思考、研究。

看見太陽、月亮就會想，到底是怎麼轉的，是什麼形狀；看見樹上的螞蟻就會想怎麼不掉下來；看見雲雨就會想是怎麼一回事……

人心亂了，信仰也不穩固了，以後朝堂沒得安逸了！

李隆基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又朝朝堂文武道：「今日李琩在朝堂之上的荒唐之論，任何人不得再議再論，不得外傳，任何人再敢動搖儒聖之尊，朕定然嚴懲不怠。張九齡、裴耀卿、李林甫、賀知章留下，商議該如何懲處壽王，餘人散朝！」

一眾大臣有些懵，就這麼虎頭蛇尾的完事了，還沒看見壽王那兩件寶貝呢，還準備看看李琩怎麼驗證天地真相呢，結果就這麼結束啦？

但眾人很快就明白了皇帝的心思，互視幾眼，匆匆下朝了。

雖然下了嚴禁議論傳播的御令，但諸人心中的那個探尋真相的種子已經萌芽，哪裏還能沉靜下來。

賀知章也有些後悔了，沒想到他好心好意的幫一下學生，卻幫出這偌大波瀾！

待眾臣散盡，李隆基又使身邊宦官傳令前來問安的諸王，免去問安，自行回府。

又撤去大殿中的侍衛和宦官，李隆基才陰沉的看向李琩，冷冷的看了半晌，張九齡幾人也只能在旁邊默不出聲，各自皺眉沉思。

直朝堂中安靜的幾乎讓人發慌的時候，李隆基才嚴厲的呵斥道：「逆子，你可知錯？」

可能是神格帶來的福利，對身體有所強化，李琩快跪有兩刻鐘的時間了，也沒覺得膝蓋酸痛，當然這也可能是從小跪坐鍛鍊出來的能力。

回去后得抓緊找人打造一套桌椅沙發出來，雖然這副身體有跪坐的能力，但他還是不習慣、不喜歡。

正當李琩暗戳戳的思想開叉之時，聽到了李隆基的問話。

他馬上回過神來，現在只余他們幾人了，得打打感情牌，能少受點罰就少受點罰，他為的是曲線救國，可不是找罪受。因此恭敬的回道：「兒知錯！」

「錯在何處？」

「錯在讓阿耶和朝堂諸公生氣了！」

「嗯？為何會讓朕和諸臣生氣？」

「額……，臣不知……」眼見李隆基臉色黑的要滴下水來，李琩忙又改口：「是不是臣妄自尊大了？」

看着李隆基和張九齡幾人額生黑線，李琩覺得逗逗皇帝和宰輔大臣也挺有意思。

李隆基等人知道這小子肯定是在裝傻充愣，就他剛才在朝堂上旁徵博引那個勁，怎麼也不會認為李琩不懂儒道對皇帝和朝廷的重要性！

但這小子裝傻不認，誰也沒有辦法。說到底，他的錯誤就是言語上對孔聖和先賢不敬，質疑儒道權威，宣揚邪異學說，屬於德行和學術方面的問題。

明面上沒有觸及國法、皇權，只能拿德行說事，而且這個德行也只是因為學術質疑，除了皇帝能以君父的身份管教以外，只能由儒家進行攻擊打壓。

只是李琩也不在乎這個。何況儒家這些人拋開嘴炮，一旦遇到拿事實說話的人就完全不夠他打的。.z.br>

李隆基一時之間也拿李琩沒好辦法，便轉移思路道：「你準備獻於我的寶貝在哪兒，我讓高力士去取，若是妄言欺君，沒有你說的神異，那你就小心着。」

不讓我去拿，找人去拿？又不是抄家，怎能如此？

何況東西在神格空間裏，自己不去，別人哪裏能找到？

但李琩也不好直說，只得找個理由道：「阿耶，這寶貝過於精密，不懂的人拿不好就會破壞掉，還是兒子去拿，頂多半個時辰就回來了。」

李隆基懷疑的看了他一眼，看着李琩那雙誠摯的眼神，有氣卻無處發，若是不同意，高力士取來的東西沒有作用，豈不是給了他賴賬的機會。

只好揮手讓他去取。

李琩心裏一喜，恭敬的退出朝堂，遠遠的就看見武惠妃匆匆朝這兒走來。

「我的兒，你犯了什麼錯，為什麼要處罰你？」惠妃來到身前，梨花帶雨的匆忙拉着他殷切打量。

見李琩沒事，武惠妃才鬆了一口氣。

「是哪些殺才害你，你說與阿娘聽，阿娘找你阿耶評理去！」

接着又哭道：「可憐你兩個哥哥一個姐姐都早早夭折，否則那些殺才怎敢欺辱我們母子？」

殿內的李隆基聽到武惠妃的話，登時臉上有些掛不住，你們是覺得朕不能指靠嗎？但想起最疼愛的惠妃無端早逝的三個孩子，又心軟起來。

張九齡幾人也趕緊低頭，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李琩聽了惠妃的話，也趕忙攔住自己的娘親，登鼻子上臉可以，但不能登鼻子打臉。

這還有外人呢，一旦弄的李隆基下不來台，可對他們母子沒好處。

趕緊勸道：「阿娘放心，阿耶寵兒尚且不夠，豈會罰兒？」邊說邊給惠妃使眼色。

「何況兒子為阿耶準備了兩件寶貝，這就去取來，阿耶不但不會罰兒，定還有賞賜。」

「您放心回去。待阿耶忙完事情估計還得一段時間，您讓御膳房給阿耶和張公、賀公幾人把膳食送來，別餓壞了身體。」

說完又小聲道：「曲線之內的事，阿娘看着就好。」

「曲線？」武惠妃猛然清醒過來，她想起了「曲線謀划」的事，看來今日這事還是琩兒故意推動的，便放下心來。

當即道：「那好，琩兒，那阿娘就先回去了，你若受了委屈，一定要給阿耶和阿娘說，我們給你做主。」

「你生性仁善，可不要受了委屈不知道出聲，知道嗎？」

李琩發現阿娘的戲很足啊，不愧是能夠寵冠後宮的女人。

幾句話讓自己下了台階，還給李隆基也表了態。

配合的真棒。

待武惠妃離去，李琩匆匆趕回了壽王宅。

先給玉環交待了一下，讓林茵等十個侍婢先自學着，便匆匆回書房從空間中取出望遠鏡和地球儀，以及那本奏摺。

等回到朝堂，發現李隆基正和張九齡幾人商討着什麼？李琩覺得應該是在商議怎麼消弭今日他帶來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