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左撇子

很快，天就黑了。

奶奶也從後山回來了。

身上的灰麻布衣服沾了一些泥土，頭髮亂糟糟的，看起來有些狼狽，整個人像是失了魂兒一樣，跌跌撞撞地走了回來。

一進屋，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獃獃地看着面前的空地。

看到奶奶這樣，我已經猜到了大概，心頓時就沉到了谷底。

娘給奶奶熱了兔肉，端到面前說：「娘，餓了一天了，吃點東西吧。」

可是奶奶全然不顧娘的話，抬頭看向我：「小紀，你……找到李菊花屍體了嗎？」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奶奶這麼叫我，心裏有些苦澀，我張了張嘴，忽然就不知道怎麼說了。

「找到了嗎？」奶奶追問，渾濁的眸底帶着一絲絲希冀，像是期待着什麼。

我搖了搖頭：「沒找到。」

奶奶臉上頓時就劃過一抹失落，眸子也失去了僅有的光彩，良久才苦笑了一聲：「我已經儘力了，我無能，沒辦法保護村子……」

看奶奶這樣，我心裏一緊，忍不住說：「我跟娘去村長家說了，但是村長沒把我們的話放在心上，連找都沒找，村長都這樣了，我們還管什麼？這個村子裏的事兒又不是我們一家的事兒！」

娘也開口附和：「小紀說得對，這又不是我們一家人的事兒，我們操什麼心，我看村長就是看上我們家小紀了，逼着小紀嫁給他的孫子呢，用這種辦法逼我們家，也真不怕遭報應！」

奶奶沉默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都是命啊……」

看着奶奶這副模樣，我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道：「奶……奶奶，如果沒找到屍體，李菊花……會怎麼樣？村子裏到底有多少髒東西？」

第一次喊奶奶，我還真有些彆扭，不過喊出來之後發現也沒想像中的那麼難。

「村裏有多少髒東西我不知道，但是，她……要殺了我們全村啊！」奶奶臉上劃過一抹驚恐，聲音都有些變了調。

即便已經知道了結局，但聽奶奶這麼說，我還是感覺到脊背發涼。

「那我們家呢？我們家跟李菊花無冤無仇，她不會來找我們麻煩吧？」

一年前，髒東西沒有針對我，但那是在爹娘溺水的前提下。現在不一樣了，爹娘在我身邊，我不知道髒東西會不會對爹娘下手。

奶奶涼涼的笑了一聲：「沒有人性的髒東西，你以為它有善心？這幾天，你們想幹什麼就干點什麼吧，我累了，我回去休息了。」

說完，奶奶便站起身，準備離開我家。

這時候我忽然就想到了李大龍家裏的那股子奇怪的味道，急忙叫住奶奶，把今天去李大龍家遇到的事兒跟奶奶講了一遍。

聽完我說的話，奶奶臉色變了變，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點點頭，應了一聲。

奶奶頓時就皺起了眉頭：「不應該啊，要是在李大龍家，他怎麼可能還能活到現在？」

「我也奇怪，就那股子味道就能夠把人嗆死，我在門口都受不了，李大龍居然說沒聞到。」我說。

「難道，李菊花不是想殺了我們村子的人？可是不殺我們村子的人，為什麼又出現在趙大膽家……」奶奶皺了眉頭，喃喃道，旋即像是想到了什麼，看着我說：「小紀，你明天找個機會把李大龍引出來，我去看看。今天你們就好好休息，跟之前一樣，十點之前睡覺，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理會。」

我跟娘點點頭，就算晚上讓我們出去，我們也不敢啊。

等奶奶走後，我跟娘便收拾準備休息了。

我心裏也暗暗下定了決心，如果明天發現李菊花就在李大龍房間裏，那我便開始給龍王廟的那位送飯。

現在村子裏的狀況不明朗，就算我知道全村人是怎麼死的，我也根本沒辦法阻止。

照着這個趨勢，等不了多久就輪到我家了，與其等死，不如試試看。

我擁有貔貅命格，都能跟死去一年的爹娘重新見面，我就不相信這後山上還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這一晚很平靜，那每天晚上出現在我身邊的男人今天也沒出現。

明明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兒，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心裏有些不踏實，空落落的。

天一亮，奶奶就來到了我家。

奶奶手中拿着一個布包，神秘兮兮的，我也沒多問，端了一碗娘熱好的麻辣兔肉去了李大龍家裏，敲響了他家的門。

一靠近李大龍家，我就聞到了那奇怪的味道，比昨天更重了。

很快李大龍就走了出來，看到我手中的麻辣兔肉，哈喇子都流了一地。

「今天還想吃嗎？」我晃了晃手中的碗，明知故問。

李大龍點頭如搗蒜：「吃！」

「想吃就去我家吃吧，你家也沒個人，怪冷清的。」我說。

李大龍剛想跟着我去，忽然又猶豫了，抬頭看着我：「小紀姐姐，你……跟着我一起去嗎？」

我知道李大龍是在介意我昨天進他家的事兒，便說：「當然了，我也沒吃呢，一起去吃吧。」

聽聞，李大龍大喜，關上了門就跟着我來到了我家。

在進我家門之前，我回頭看了一眼，看到躲在暗處的奶奶進了李大龍家裏，這才鬆了一口氣。

一頓飯，吃得很憋屈。

李大龍身上的味道很重，熏得我們根本就吃不下去飯，可李大龍卻吃得很歡。

我忽然就有些後悔把李大龍給叫過來了，在外面給他端一碗不好嗎？

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只能忍着。

我沒胃口吃飯，就一直盯着李大龍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李大龍整個人都不對勁兒。

以前他雖然胖，但看起來很有活力，可是現在整個人看起來死氣沉沉的，動作也有些僵硬。

視線落到了他的手上，這時候我忽然就發現，李大龍是用左手拿筷子吃飯的。

現在他左手用筷子十分熟練，就好像是天生是左撇子一樣。

我偷偷拽了拽娘，把娘拉到了一邊問，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娘，李大龍是左撇子嗎？」

娘搖了搖頭：「李大龍不是啊，不過他娘是左撇子。」

說到這兒，娘忽然就想到了什麼，扭頭看了一眼正在埋頭狂吃的李大龍，眸底一片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