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不說吃還不覺得，原來時間已經這麼晚了……”
白亦墨揉了揉肚子：“我午飯還沒吃呢！自然覺醒者什麼都好，就有一樣，不抗餓啊～”
宋准已經飛速學會了自動過濾【自然覺醒者】這五個字，十分警惕地看他一眼，生怕他狂性大發真要對蛛怪下手：“嫌食堂飯菜營養密度低，我們車上有軍糧罐頭吃不吃？”
“軍糧罐頭？好吃嗎？”
“不好吃，但正常。”
“正常不正常的先放一邊……”白亦墨顯然對軍糧罐頭興趣不大，轉而提議道，“賠償金畢竟那麼大的數額，一時半會兒肯定搞不定。人家醫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吃飯辦事都不方便，不如我們換個地方繼續？”
“行，那就先給你辦出院，我們稍後直接去軍部事故處理科辦公樓聊？”
“去什麼辦公樓啊，太嚴肅了，”白亦墨緩緩地轉了轉眼珠，圖窮匕見，“我記得，我好像在你們軍團包了個食堂來着？”
……
去往第九食堂的路上，軍用懸浮車裏的氣氛非常凝重。
基本沒有人說話，因為在略顯擁擠的空間中，足足五百八十九隻蛛怪幼蟲在垃圾袋裏上躥下跳的動靜實在太過喧囂了，悉悉索索，咯咯吱吱。
讓人很容易就聯想到它們聚成一團的樣子，就像一坨顏色詭異長了無數只腳無數只嘴無數隻眼睛的不可名狀之物。
若是再搭配白小少爺先前說過的“只好自己弄點東西吃”作環繞立體聲……
宋准小分隊全體成員現在還能穩穩坐着，已經足夠彰顯執劍軍團英勇無畏的氣魄了，不能對他們要求更多。
等等，蛛怪的數量不是三百零五隻嗎？死了幾隻跑了幾隻后，怎麼居然暴增成五百八十九隻了？
——這裏還要特別鳴謝熱心的老院長杜德企同志。
杜院長得知白亦墨要走，立刻實驗室中驚坐起，衝出來便握住了他的手，那叫一個依依不捨啊！彷彿即將送別的是他養了十幾年的親孫子。
親孫子好好的醫生不當非要去當廚子，老祖父痛心疾首但又苦留不住，只好往四周一划拉，醫用耗材逮着什麼裝什麼，給白亦墨打包出來好大一份送別禮物。
其中就包括了蛛怪幼蟲兩百九十七隻。
然後財大氣粗的天才大巫小手一揮，減免了宋隊欠下的債務：不用賠了，這些已經很夠吃，再多了放着該不新鮮了。
宋准：“……”
他當時特別想返回去把助紂為虐的杜院長叫出來，使勁搖一搖他那進了水的腦袋：麻煩你清醒一點！你以為他拿蛛怪做醫學實驗嗎？他一個廚子懂個屁的醫學實驗！
他就只知道吃！
……心還非常大。
一共二十多分鐘的路程，白小少爺就像剛從鄉下挖出來的土包子，趴在車窗玻璃上扣都扣不下來。
看什麼都新鮮，不時發出陣陣驚呼——
啊！這恢宏大氣莊嚴肅殺的建築風格！
啊！這外殼斑駁一看就歷遍戰火的機甲與戰車！
啊！這……蟲子？
白亦墨瞬間都出離震驚了！
怎麼回事，他居然在執劍軍團的大本營看到了無數種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蟲子！
它們有的活着，被裝在籠子裏，籠子一層層摞起來裝在卡車車廂上，轟隆隆在路上跑的樣子，像極了以前在地球高速公路上經常可以看到的生豬生鴨運輸車。
有的則已經是屍體了，這些蟲屍按照價值的大小，受到的待遇也截然不同。
其中一部分明顯不值多少錢的樣子，敞在拖車鬥上亂七八糟堆成一堆，髒兮兮的散發著種種怪味，就像傍晚時分菜市場十塊錢包圓的臭魚爛蝦。
值錢的那些則乾乾靜靜地單獨陳列，甚至還有如同藝術品般須尾俱全地裝裱在透明罩子裏的，扛着它們的戰士個個喜氣洋洋，讓人不禁聯想到八十年代影視劇中喜迎豐收的農民伯伯們……
馬副官顯然認識那幾個“農民伯伯”，特意降低了車速，打開駕駛位的車窗朝他們喊了一句：“沙棘蟲！還是六隻！熊隊長你們這是出門踩狗屎了？從哪兒找到的啊！”
正昂首挺立在軍車頂上狂野吹風的軍裝大漢往下一瞥，樂了：“嘿喲，這不是小馬嗎？你家平頭哥呢？我可有日子不見他了啊！”
宋准把腦袋探出去：“熊三，叫誰平頭哥呢？幾天不收拾你皮又癢了是吧？”
“哈哈哈，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如今你熊爺爺已經不是昨日的熊三了！看見這幾條沙棘蟲了沒有？老子親手獵來的！這段日子我們小隊在野外卧薪嘗膽，實力暴漲一大截！哪像你這小平頭，天天躲軍部驕奢淫逸，人都快廢了吧？改天等熊爺爺休整好了，叫你好好見識見識什麼叫全面碾壓……”
宋准顯然有些破防，氣的眉毛都豎起來：“不過幾條沙棘蟲，就把你丫得瑟的！”
熊三帶着一票兄弟哈哈大笑，頗有一種“實績在手笑看瘋狗”的淡定從容。
白亦墨饒有興趣地看着這一幕。
也不怪這個熊三得意，他體內的本命蠱那是何等高冷一母皇啊，見了這幾條沙棘蟲都立刻瘋了，上躥下跳宛如看見肉骨頭的狗子，滿心滿眼就一個念頭：想吃。
沙棘蟲通體為黃綠色，背上夾雜着幾條亮藍色的條紋，長得神似放大兇殘版的洋辣子，體長大概一米左右，戰鬥方式主要靠發射毒針——
別小看了這個，一來它們發射毒針的速度太快了，初始速度甚至能接近音速。火雲邪神都說了，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
二來它們還非常擅長埋伏起來搞偷襲，針上的毒污染性又極強，可謂擦着就完。這些年栽它們手上的高手多了去了。
但與它們兇殘名聲相對的是，沙棘蟲全身都是寶！
毒針按根賣！毒液按毫克賣！就連蟲皮、蟲肉，都因為富含一種美容養顏的物質，而廣受首都星貴婦們的追捧。
作為名氣最大的“財務自由蟲”之一，沙棘蟲在近些年出的影視劇中樹立了牢不可破的地位，主角遇險要用它，主角感情線突破要用它——愛她，就送她一條沙棘蟲，已經是首都星人人皆知的陳年老梗了。
本命蠱不管這些，它最在乎的只有一條：沙棘蟲非常、非常、非常好吃。
白亦墨被它折騰的受不住，乾脆找馬副官八卦轉移注意力。
“這個熊三，是你們隊長的頭號宿敵嗎？還有平頭哥是怎麼回事，宋少校頭髮挺長的啊？”
“呵呵，我們隊長的宿敵多了，他算老幾？”馬副官一言難盡地看着正朝外面瘋狂咆哮的他們頭兒，非常後悔跟熊三小隊打了那聲招呼。
忍不住小小聲跟白小少爺吐槽道，“至於平頭哥，說的也不是頭髮，而是一種……非常奇特的小動物……”
“哦，懂了，這外號誰起的？很貼切嘛。”
“是吧？唉。”這就他娘的心梗！
要不是擔心被打擊報復，馬副官真想勸他們頭兒沒事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同樣都是被起外號，你看你那老對頭叫的是啥？
“活閻羅”！
你呢？
因為又莽又記仇，整天上躥下跳瞎得瑟，偏偏個頭兒還有點矮……
多少人背地裏偷偷叫你“人間平頭哥”啊！
何其的沒有牌面！
真是叫他們一票兄弟都跟着抬不起頭來。
白小少爺才認識你多久？居然都覺得這外號起的好，貼切！
“對了，我自然覺醒失憶了嘛，有件事納悶很久了——不是說蟲族動輒污染、寄生人類嗎？怎麼你們軍區還允許這麼多蟲子進入駐地啊？”
不光是一路上看到的這些，還包括害原主一命嗚呼的長虹號運輸艦，它都經停首都星航空站了！倉庫裏帶着那麼多活的蟲子和異化怪物，這是只嫌蟲族擴張的不夠快嗎？
馬副官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
這遭瘟的宋平頭！
你看你都造了什麼孽！
好好的一個小少爺，不學無術就不學無術咯，甩鍋甩到飛起！
張口自然覺醒者，閉口我失憶了～
“那什麼，知道你是在玩梗嘲諷我們隊長，但在外面最好還是低調點啦……”卻不過自己的良心，馬副官認真勸了一句。
“自然覺醒者每個都煊赫一方，手下不缺擁躉，要是碰上個把狂熱者，認為你在冒犯他們心中的神……或者真當你是新出現的自然覺醒者，以為奇貨可居……你在首都星可能沒留意過這方面的新聞，慘案太多了，那些瘋子真的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其實馬副官危言聳聽了。
蟲巢入侵后，世界上的確湧現出一批毫無下限的瘋子，但絕大多數都與□□、黑暗研究所、異化怪物聯盟有關，自然覺醒者因為太出名，好處沒撈多少，反倒成了天然的背鍋俠，老慘了。
“至於你那個問題，為什麼軍團允許那麼多蟲子進來？很簡單，”馬副官猛地一踩剎車，“因為那些蟲子都已經被【閹割】過了。”
“閹割過了？！”白亦墨眼睛瞪大。
閹割過了是什麼意思？
正想再問，就聽宋隊長在窗外突然慘叫了一聲：“馬驍！早看出來你這混球狼子野心！你想謀殺了頭兒自己上位嗎？哎呦我的腦袋！”
白亦墨扶住額頭：“他什麼時候跑外面去的？剛才軍車時速已經過三百邁了吧？”
“三百八十邁，”馬副官臉上帶着和煦的微笑，打開車門，蒲扇大的手掌抬起來，幫怨種隊長順了順炸成向日葵的劉海，“你太多心了頭兒，趕緊把觸手收起來吧，第九食堂到了。”
“第九食堂？小馬你把車停這兒幹嘛，第九食堂不是倒閉了嗎？莫非新的承包商已經就位了？”熊三意氣風發的笑着，從四米多高的車頂上跳下來。
顯然宋隊長就是跟他吵架吵嗨了，嫌隔着車門不過癮，這才直接用觸手把自己掛外邊的。
“滾滾滾，今天只是試營業，人家不接待外人的！”宋准彎腰將白亦墨從車裏請出來。
“咦？”熊三眼前一亮！
他想起那個傳聞，拊掌笑道：“這就是那位首都星新娘學校出來的……呃，白？是姓白吧？白同學！哎呀果然名不虛傳！正所謂趕巧不如碰巧，既然今天試營業，怎麼能少的了我熊某人捧場呢？”
宋准黑着臉：“今天的食材可是白小少爺好不容易跟長輩求來的，珍貴的很！熊老三你會吃嗎就來湊熱鬧？”
“反正比你會！”面對平頭哥的挑釁，熊三哪肯示弱。
首都星那幫鳥人多會享受啊！何況姓宋的都說了，食材難得，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他們兄弟在野外吃了十幾天軍糧罐頭營養膏，嘴裏都能淡出個鳥來，今天吉星高照，必須跟進去蹭頓好的！
“你們！無恥！”宋准連連運氣，顯然十分後悔說漏了嘴，反而激起了對方的興趣。
熊三仰天大笑，得意極了。
白亦墨和馬副官對視一眼，表情全都是一言難盡：“……………………”。
果然世界上就沒有取錯的外號。
姓宋的是真的狗啊！
不過我喜歡。
安撫着興奮莫名的本命蠱，白亦墨微微一笑，信步推開第九食堂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