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自首
鄭媽奔回我跟前坐下,一把拉住我的手,撥浪鼓式搖着頭,嘴裏不住說著,“不行,不行,孩子,堅決不能這樣做!”
我目光堅定得凝望着她,等她稍稍平靜才說道,“鄭媽,您相信我嗎?”
鄭媽猶豫一下,但還是說道,“相信!”之後抿緊嘴唇回望着我。
“那就好!”我說道,“既然相信我就別攔着我,待會兒拿上東西我就走,我會給所有人、還有自己一個交代的!”
“可是,孩子。。”鄭媽揚起手還想說什麼,被我硬給按下了,使了幾下勁兒,卻掙不開我的手。
“鄭媽!”我叫一聲,“相信我!我走後,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來過。”
鄭媽望着我,汩汩的淚水往外涌着,咬緊嘴唇說一句,“好吧!孩子,照顧好自己!答應媽媽。。”
下午兩點,滄海市公安局。
熙熙攘攘上班的人群與我擦肩而過,深秋呼嘯的北風吹得人有些睜不開眼,我深吸一口氣,瞬間一股涼意浸透心脾,撣撣衣襟,邁步走進莊嚴而巍峨的辦事大廳。
一位女警禮貌得起身,向我問道,“先生您好,請問您要辦理什麼業務?”之後習慣性得補充道,“出入境業務請到西大廳,處理違章等交警業務請到東大廳,戶籍業務請您到屬地派出所。”
“自首!”我微笑着看着她,緩緩吐出兩個字。
“自首請到。。”女警隨着我的話剛說一半,立馬警覺得站起來,快步繞過辦事櫃枱走向我,邊走邊略帶吃驚得自問,“自首?”
“是的,自首!”我重複道,聲音乾脆而洪亮。
幾名剛上班、路過大廳的警察紛紛駐足,目光警惕得盯着我。
“蹲下,雙手抱頭!”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快,去叫刑警隊的人來!”又有一人說道。
我聽話得原地蹲下,雙手交叉放於腦後,馬上一股巨大的扭力從手臂位置傳來,緊接着是冰涼的手銬感覺,你別說,還真疼!
不一會兒,從樓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聽聲音至少有三四個人,料想是刑警隊的人趕來“接”我了,我下意識苦笑着搖了搖頭。
“後悔嗎?”我問自己。
“不!”腦海里立馬蹦出堅定而沒有半分猶豫的回答,“這是我計劃得第一步,既然邁出了這條腿,就沒有後悔的餘地!”
“抬起頭來!說!叫什麼名字?”一個聲音在我頭頂炸響,我應聲慢慢抬起頭,正與四五雙鷹隼般俯視我的眼睛相對。
“文寧。”我答道,吐字清晰,沒有半點含糊。
“文寧?文寧?哦,你是文寧!!”一個約摸四十來歲的警官凝眉琢磨着,突然興奮得喊道,伸出食指指向我腦門兒。
“對”我略顯無辜而又十分坦然得說道,“我就是文寧,去年李嘯坤、齊秋國被撞的案子,是我做的,前幾天醫院門口趙鵬的屍體,是我放的。”這裏我耍了一個小心眼兒,刻意迴避“故意殺人”的字眼兒,巧妙得說成“撞車”、“放屍體”,至於我為什麼這麼做,後面讀者會明白。
“你可讓我們找的好苦啊!”剛才那位警官如釋重負般說道,之後向兩邊人吩咐道,“先帶到樓上,辦批捕手續,小王,馬上組織錄口供,小李,知會檢察院,做好案卷移交準備。。”
幾名警官七手八腳押着我,錄指紋、拍照、錄口供,我承認撞人、承認放屍體,對殺人的“事實”就是隻字不提,而且絲毫不涉及到“罪魁禍首”胡師哥,
搞得幾位經驗豐富的刑警不到半天兒就紛紛撇起嘴,失去耐心。
晚上,我被投入滄海市第一看守所,交接的時候,我聽到押送我的刑警對看守所幹警說道,“可得看好了,重刑犯!”
“犯了啥大罪了?”看守所幹警邊接過手續邊饒有興緻問道。
“故意殺人,好幾起呢,局長親自督辦的大案子,今天口供取過了,這兩天就把案宗移交檢察院,你可得看好了,千萬不能出差錯。”
“放心吧,一會兒我跟我們所長也特意彙報一聲!”
。。。
入夜,監室。
我的監室住了六個人,我是最後一個進去的,他們五個坐一起,我坐在他們對面兒最角落的床上,彼此冷冷得對視着。
“因為啥事兒進來的?”最中間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操着一口濃厚的東北口音問道,目光及語氣里充滿挑釁。
“殺人!”我淡淡答道,說得輕鬆而平靜,彷彿這是極平常的事情,就像人們日常的買菜、坐車,甚至羞赧還不及最稀鬆平常的小偷小摸。
“呵?就你,還敢殺人!”旁邊一個二十多歲、有些弓腰的小夥子不屑得吐口唾沫,滿臉的不可置信。
“呵呵!”我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規矩知道嗎?”胖子接着問道。
“不知道!”我坐直身子看着他,一臉“茫然”。
“大哥,是個雛兒!”旁邊又一人說道,語氣里充滿嘲弄。
“三兒,告訴告訴他!”胖子吩咐一聲。
一人應聲站起,身材與老鵬差不多,甚至比老鵬還要強裝,邊獰笑邊揉着“咯咯”響的拳頭朝我走過來,我預料到會發生什麼,從容得閉上眼睛,低頭雙手護住後腦,蜷縮兒成一個團兒。
緊接着一條被子蒙在我身上,雨點兒般的拳頭朝我襲來,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疼,我咬緊牙忍着,一聲不吭,實在打得太疼的時候,就緊緊咬住自己的胳膊。。
不知過了多久,拳頭漸漸停止,被打得耳邊“嗡嗡”的聲音漸漸褪去,我掀開被子,不屑得瞅着他們,說一句,“手段可以啊,知道矇著打人不會有外傷!”
“呦呵!挺硬氣啊!”胖子狠狠朝地下啐一口唾沫,惡狠狠說道,又朝身後擺擺手,“再去一個人,教教他!”
又是一頓狂風暴雨般的拳打腳踢,我仍舊不吭聲,再一頓,還不吭聲,一連四五頓,每次完事兒,我都報以同樣不屑的眼神,儘管最後兩次時我的眼眶已經腫起來,眼皮哆嗦着,有些睜不開。
“兄弟,懂規矩了嗎?”一連幾頓打,我一聲不吭,這讓對面幾個人微微開始發怵,胖子竟聲音發顫得稱呼我一聲“兄弟”,幾人看向我的眼神也不再那麼嘲弄和充滿挑釁。
“殺威棒這一關算過了吧?”我抹抹嘴角的血,深喘幾口氣,以緩解胸口隱隱傳來的悶痛,說道。
“過了!”胖子不情願得撇撇嘴,聲音很輕。
“下一步呢?”
“你得給我們洗腳!”胖子沒答話,開始嘲笑我的那個弓着腰的年輕人搶先說道。
“還有呢?”
“以後洗盆、刷碗,打掃衛生、沖廁所這些活都是你的,干不好給老子舔屁股!”最先打我那個大個兒瞪起牛眼,惡狠狠說道。
“呵呵!還有呢?”
“你不能睡床!大哥我想在你床上放點兒雜活什兒!”胖子獰笑着說一句,語氣里飽含居高臨下和欺侮。
“行!那我睡哪呢?”
“睡那!”胖子指指廁所邊的一小片兒空地,早有兩個人過來抓起我的被子,連推帶搡把我推向那個又陰又潮、散發著陣陣騷臭的地方。
我緩慢得在地下鋪着被卧,彷彿還很欣喜一般,身後又傳來胖子嘲弄的聲音,“小子,以後有人給你送東西,先孝敬你幾位爺爺!”
“這也是規矩?”我回頭問道,目光里充滿了鄙夷。
“當然!”胖子被我的態度和眼神激怒,一下拔高了音調。
“那你們就別想了!”我冷笑一聲,自顧自回過頭。
“怎麼?還不服氣!”胖子衝過來一把扯過我的肩膀,另外幾個人迅速把我圍在牆角兒。
“不是!”我用力掰開他的手,環視一圈兒四周,平靜而無奈得回道。
“那是什麼!”胖子緊追不捨,眼裏的怒火越來越犀利。
“沒人會給我送東西的!”我說完重新坐回地上,大咧咧攤開被子,蒙在身上,也不管他們幾個怎麼反應,那一夜,真冷。。
往後幾天,這幾人有事沒事就打我一頓,我既不還手,也不報告,打時任他們打,打后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監舍里所有的活都是我干,每天晚上熄燈前,我會挨盤兒給他們洗腳,洗的那叫一個認真,從沒有過一句怨言,或是多一句廢話。
一次我迷迷糊糊要睡着,我聽見平時那個膽子最小的小個子對胖子說,“大哥,我看這小子不簡單,咱以後別欺負他了!”
“怎麼了?”其他幾人立馬不服氣得回一句。
“你看他”小個子接著說道,“挨打也好,幹活也好,連個屁都不放,可你看他的表情,冷的嚇人,管教不是說了嘛,這小子身上背着好幾條人命,這種人最陰狠,別哪天趁咱睡着把咱都宰了!都說不準兒的事!”
“放屁!看那窩囊揍性,天生挨欺負的貨,宰咱,我給他十個膽子!睡覺!”胖子嘴硬着說道,但我卻明顯感覺到他語氣里的異樣,呵呵,這孫子,怕了!
又是幾天,距離我進來有半個月了,沒錯,半個月,我在牆上已偷偷划滿三個正字。胖子做了一件極其愚蠢的事情,真讓那小個子說著了,差點兒讓這孫子丟了命!
這天後半夜,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液體澆在我頭上,我猛然警醒,抬頭正與胖子那根猥瑣的東西相對,他滿不在乎得甩着,冷哼一聲說道,“今天看你吃的少,給你加個夜宵。”
瞬間我感覺一股血往腦門兒上涌,我冷笑一聲,舔舔嘴邊的尿液,回一句,“嗯,味道不錯!”心裏卻在琢磨着,“是時候了!兄弟,這是你自找的!”
胖子被我的舉動嚇呆住了,並注意到我表情的變化,卻依舊嘴硬着說道,“好。。好睡覺,別瞎嘚瑟!”說完快速轉回頭向自己的床走去。
我哪給他機會,就在他轉頭的一剎那,我兩手撐起囚服袖子,一個箭步躍起,緊緊纏在他脖子上,他掙扎,我身體死死抵在牆上,用盡全身力氣將袖子兩端往兩側拉。
胖子踢打的動靜吵醒了同監室的人,他們擰開燈,大叫着讓我鬆手,我卻獰笑着環視每一個人,我相信,只有見過魔鬼的人才能讀懂我當時的表情。
所有人都被嚇壞了,瘋了一樣紛紛衝到監室門口叫管教,漸漸的,胖子掙扎得越來越弱,臉色從潮紅變白,再變成醬紫,嘴裏不住往外涌着白沫。。
兩名管教衝進來,對着我的胳膊、後背一通警棍,直打的我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才連拉帶拽把我拖向走廊。
走廊里的燈光真亮,照得我趴在地上、絲毫睜不開眼,朦朧中,我恍惚看到一個當官模樣的人在我身旁蹲下,摸摸我的額頭,又查看一番我的傷勢,嘆一口氣說道,“文寧,有人要提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