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奧布里·埃嘉德其之一
作為黃水晶之國經營極為成功的商會之一,埃嘉德商會雖然沒能做到所有國家都聞名遐邇的程度,但是在黃水晶之國本地也算是家喻戶曉。
我作為遲早會繼承商會的埃嘉德長子,被母親寄予了所有希望:尤其是在我的父親私生活極其不檢點的情況下。她沒有得到他的愛情,所以她至少要得到他的其他東西,比如錢,比如我,比如未來的埃嘉德商會。
當然,我本來也沒有打算把這個商會拱手讓給父親的私生子和私生女們,花點錢養着他們倒不是什麼問題,但是如果有人的目標是整個商會,那就另當別論了。
「少爺,賽綸那邊送來了報告。」
那天在拜訪完母親回商會的路上,突然來了一騎信使,送來的報告內容是關於沉默之森的角兔今年可能會提前進入繁殖期的消息。
角兔作為商品,價值並不算高,它們的皮毛質量中等,勝在柔軟,一些有點小錢的商人女眷可能會選擇它們的毛皮商品,而真正身份高貴的人則根本不會考慮這種魔物皮毛。但是如果角兔提前進入繁殖期的話,情況就不一樣了。角兔會提前繁殖,只有一種可能,有可能威脅它們下一代的「什麼」在靠近,說道角兔的天敵的話,多半就是璃狐了。
璃狐是群居的魔物,很少出現在人類面前,生性狡猾而且兇狠,非常難捕捉,它們的眼珠是非常名貴珠寶,賽綸鎮本就有很多冒險者為了攻略沉默之森聚集着,這個消息擴散開來之後想必會有更多人趨之若鶩吧。
不說到底會不會有人真的能夠抓到璃狐,賽綸會有很多冒險者和其他賭徒入駐本身來說對於商會就是一種商機,短期內賽綸的貨物需求量會變大,沒道理把這地方讓給別人。
所以我打算親自跑一趟賽綸,去看看實際情況,雖然這種事交給手下做也可以,但是畢竟我還太年輕,在頭頂上的老東西們沒斷氣前不可以託大,而且我會得到消息,想來其他商會們也都知道這事了。
正好這次要送幾車果酒去賽綸,於是我領隊走了這趟商。
角兔提前進入繁殖期的消息傳出來才沒多久而已,這個小鎮就變得擁擠不堪,很多旅館和酒店房間都陷入了飽和狀態,按這個狀態如果還有人要來的話,可能要建立臨時營地。在交貨之後,我在小鎮裏逛了一圈,遇到了形形***的冒險者,其中不乏一些非常危險的傢伙,讓人不由懷疑冒険者協會到底是怎麼做審核的。
我不喜歡和冒險者接觸,和提供食宿接受免費的冒險者護衛比起來我更傾向雇傭專業商隊護衛,他們和冒險者不同,有不少商隊護衛曾經做過騎士,不光非常有實力,也非常有眼色,更何況有金錢交易在,他們明白對待僱主應該是什麼態度。冒險者的水平參差不齊,大多數是粗魯的傢伙,而且因為是「免費」護衛,所以有些不識好歹的特別會擺譜,似乎和商隊一起走,是商隊佔了他們的便宜。
但是,如果沒有特別的理由,商隊也不能拒絕同路的冒險者,畢竟如果商會的口碑變差的話,各方面都會變得很麻煩。
所以在準備回塔塔科之前,我收到同行申請的時候,即便非常不願意,我還是答應了下來。對方是一個五人小隊,隊長說話粗魯、無禮、傲慢,他們很着急,但是商隊還沒有準備好,當他們聽說需要再等一個小時左右的時候,那位隊長拔出背後背着的斧頭,向邊上的椅子掄了下去,當即椅子被劈成兩半。
如果這種程度的抱怨就想讓我改變商隊的行程的話,我也不配繼承埃嘉德商會,所以我只能告訴對方:「如果各位真的很着急的話,可以先行出發,我們這裏還有一半的貨沒有上完。」
「一個小時,我們會等你們的。」那位隊長喘着粗氣,把斧頭重新背了回去,「希望你們能夠守時。」然後他帶着他的隊友離開了。
這就是我不喜歡冒險者的理由,這種用暴力表達不滿的形式無論如何也無法讓人生出好感,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椅子:最後這種賠償還是要我們商會來負擔。
繼續裝貨的時候副手來找我,說又有其他冒險者在問馬車的事,他已經答應他們了。稍微詢問了一下關於對方的情況之後,我有了一些興趣,把裝貨的事交給副手之後,我親自去迎接對方。
和副手告訴我的一樣,這是一對非常少見的冒險者組合,與其說是兩個冒險者,不如說這還是兩個孩子。少年年紀不大,應該不超過十六歲,他身邊的女孩年紀更小,怎麼看也就十歲上下左右,雖然註冊冒險者沒有年齡限制……十五六歲的少年還好說,十來歲的女孩是非常罕見的,這種幼齡的組合就更罕見了,從長相上來說,也不像兄妹。
和他們打完招呼之後,我領他們去車隊所在的地方,出於微薄的善意我提醒了他們關於另一隊冒險者的事,那位少年意外非常沉穩,也很明白規矩。
所以當另外一隊冒險者前來挑釁的時候,少年得體的道歉並不令我感到意外,挑釁者似乎暫時也不想在出發前就鬧出什麼事來,所以這第一次矛盾暫時就這麼揭過了。
我並不指望這次七到八天的旅途會一路順遂,雖說商會的確不會介入冒險者之間的矛盾,不過我還是儘可能希望減少衝突,所以我把那兩個孩子安排在和我同一輛馬車上,和商會領隊在一起,另外一隊真想挑事也得稍微掂量一下。
不過一路上和這兩個孩子聊天倒是一點都不無趣,少年看得出涵養很好,應該受過非常良好的教育;女孩則更明顯是溫室里出來的,對什麼都感到好奇,也缺乏一般的常識,就像是哪家學了些魔法就出來試試身手的小姐,但是那樣的小姐不會隻身上路。
這兩個人的出身應該都不一般,做冒險者,恐怕也有各自的理由。
「或許是我冒犯了,阿德里安先生,可以請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請說,奧布里先生。」
現在離塔塔科還有三天路程,因為之前路況不太好,不得不小心駕駛馬車,所以我們沒能在天黑前趕到下一個鎮子,就露宿在了道路邊。和阿德里安一起名為庫洛的女孩正在馬車裏,我走到阿德里安的身邊坐下:「你和庫洛小姐是什麼關係?」
對方似乎很驚訝於我會這麼提問。
「抱歉抱歉,理論上我不應該來深究這個問題,真是失禮了。我一開始猜想過你們是兄妹、主僕、情侶之類的……但是感覺都不太像,雖說,大部分時候阿德里安先生都感覺是像庫洛小姐的監護人……」說到這裏的時候我停頓了一下,「不是我自誇,我感覺自己看人、判斷關係還是非常準確的,但是卻無法從兩位身上得出結論。當然,如果我的問題讓你不適了,你也可以不用回答,這只是我個人的好奇心而已。」
少年聽完我的話之後搖了搖頭:「如果奧布里先生好奇我們的關係的話,在我們兩都在場的時候詢問會更加合適一點。」
「嗯,我明白了,真的是非常抱歉問了你奇怪的問題。」對方的回答對我來說已經足夠:我一直感覺到的微妙的不確定感,是因為那兩個人「還沒有某種可以言明的關係」,所以現在他「並不能單方面回答這個問題」,還是說,可以回答這個問題的其實是另外一位?
正在這時候,我們身後傳來了聲音:「阿德里安。」
回頭看去的時候庫洛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裏,臉上帶了點委屈的表情:「阿德里安,我頭髮纏到耳環上去了弄不下來……」
「過來吧,我幫你弄。」少年露出了些許無奈。
庫洛走到阿德里安身邊,他就着露營的火光替她把勾進耳環的頭髮挑了出來:「好了,怎麼頭髮會纏進去?」
「唔,剛才在馬車裏,把耳環摘掉了一下,然後重新戴回去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頭髮纏進去了,我自己又看不見。」
阿德里安湊近庫洛,摸了摸她的耳垂:「剛才扯痛了嗎?耳垂有點紅。」
「沒有。」女孩歪了歪頭,「可能是最近一直戴着,沒怎麼摘下來好好休息清理的原因。」
我沒有插話,因為我覺得很有意思,他們這種坦率的距離感甚至不能稱為曖昧,卻又讓人覺得「他們之間的確有什麼」,這讓我不禁感嘆,人與人的關係其中的微妙複雜還可以用這種方式表達出來。
做商人,最重要的是窺探人心,而人心則標現在每一個人的行為上。有心動,才會有行動,越看不透,越能勾動我的興趣。但是同樣的,做一個合格的商人,不可以太過較真,無論什麼理由和過程,我們所需要的的只有「交易達成」這樣的結果。
「……細皮嫩肉的,肯定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白花花的……那肚皮……揉幾個印子……」
夜風將坐在另一堆露營篝火邊那幾個冒險者的一些低俗的玩笑斷斷續續地吹過來,他們的眼神時不時看向庫洛,然後發出會心的大笑,玩笑的主角是誰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