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第 192 章
黛博拉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選修這個劍術實踐的課程。雖然她本人並不討厭或者害怕在一個群體當中比較顯眼或者行為比較高調,不然她也不會迎新會上就潑人一茶杯,但是這其中絕對不包括和康拉德兩個人“捆綁銷售”。
在一開始,她和康拉德的切磋還算是正常的,雖然雙方都在放水,黛博拉在力量上放水,康拉德在技巧上放水,所以總的來說對抗不算太激烈,但是還算看得過去。就這麼互攻幾個來回之後,黛博拉正在思考着怎麼讓自己的“落敗”看上去自然一些,畢竟康拉德提醒了她,作為一個足不出戶的淑女,應該表現地更柔弱一些,更何況她給學院公開的解釋是去年她身體不好才沒有來上學。
但是就在她找機會的時候,康拉德突然收了劍,後退了好幾步,然後抬起沒有拿劍的手,對正在一邊觀戰的老師宣佈:“我認輸。”
“啊?”包括黛博拉在內,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老師也是愣了一下,才有些奇怪地問道:“我沒有看出你認輸的必要性,為什麼?過於草率地承認失敗,對對方也是一種失禮。”
聽到老師這麼說,康拉德以一種理所當然、坦然的口氣,當然依舊是面無表情,地用反問回答:“為什麼覺得我會在訓練場上贏過自己的未婚妻?”
一時間,在場的每個人都沉默了,在這死一樣的沉默中,綺麗雙手合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出的“哎呀!原來如此!難怪開學前一天是摩爾送黛博拉來的宿舍!”戲劇性效果超級加倍。
在黛博拉來得及說什麼之前,整件事就這麼被定下來了,並且獲得了老師的認可。然後康拉德和他的未婚妻“關係很好”,非常“寵愛”自己的未婚妻之類的說法在學校里流傳了開來,其中包括但不限於一些越傳越誇張的說法。
比如:在訓練場上,黛博拉被欺負了,康拉德把對方狠狠教訓了一頓;在訓練場上,黛博拉因為某位同學不小心傷到了,對方被康拉德警告了;甚至還有一些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說黛博拉和康拉德從小青梅竹馬如膠似漆,兩人一見鍾情心心相印,是小時候的康拉德向摩爾侯爵要求和黛博拉訂婚,所以侯爵才會和子爵聯姻……
“這到底都是些什麼啊!”黛博拉叫出這一句的時候,人在伊麗莎白的寢室里,“救命啊,伊麗莎白你到底是怎麼忍下來的!”
伊麗莎白吧茶杯推到黛博拉面前,臉上帶着有些無奈,又似乎覺得有些好笑的表情:“習慣就好了,大多數傳言都沒有什麼惡意,不用太在意這些。”
黛博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嘆了一口氣:伊麗莎白現在看上去比她還成熟了,她真的是被阿德里安養得有點心智倒退了,看看這處變不驚的態度。
“康拉德在學院裏挺受歡迎的,雖然其實大家基本都知道他有未婚妻,但是‘知道’和你實際出現就是兩回事了,”伊麗莎白似乎有些誤會了黛博拉嘆氣的含義,“他平時,嗯,你也知道他什麼樣子,所以會引起騷動也是情理之中。”
“是啊,畢竟這個年紀,最感興趣的都是‘戀愛’話題吧?”黛博拉當然知道,但是她是真的不想聽到別人說她和康拉德有多“恩愛”,求求了,到底哪隻眼睛看到他們“恩愛”了啊,“我現在看到康拉德都繞道走了,就怕有人看到我們在中庭或者走廊里說話,就編出一個新故事出來,學院學生這麼多,他們不能找找其他人嗎?”
“哈哈,雖然有些對不起黛博拉,”伊麗莎白笑出了聲,“但是托你和康拉德的福,哦,抱歉,是托康拉德的福,”在接到黛博拉不滿的視線之後,伊麗莎白連忙改口,“關心莉迪亞和費德里科還有我的人變少了。”
“能幫上忙,我很高興。”就是黛博拉的聲
音里沒有多少“高興”在裏面就是了,“莉迪亞最近在做什麼?雖然我和她同年級,但是我們所有課程都沒有在一起。”
“嗯,這是應該的,因為她已經和高年級的一起上高級課程了。”伊麗莎白稍微收起了一些笑容,“根據劇情,今年的主要事件基本都是和卡特輪在一起。”
“卡特輪·埃米爾·雅思亞特?”黛博拉想起了康拉德告訴她的那幾個名字,“我之前聽康拉德說了,他也是學生會的吧?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小說中莉迪亞很喜歡他,因為雖然他是雅思亞特伯爵家的公子,但是完全不會看不起她的出身,能夠欣賞她本身的能力。”伊麗莎白想了想,回答道,“但是我和他除了在學生會辦公室偶爾會見面以外,並沒有什麼其他的交流,你知道,我也不是學生會的人。”
“說到這件事,伊麗莎白完全沒有考慮過加入學生會嗎?”黛博拉歪了歪頭。
“我想過,但是我放棄了,”伊麗莎白搖了搖頭,“費德里科問過我,我拒絕了。因為,我並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你看,我是費德里科的未婚妻,所以如果我進入學生會,我一定得是做的最好的,不然的話一定會有各種各樣的說法……我不想把自己放到那個位置上,我不覺得自己有在那個情況下撐下來的勇氣。”頓了頓、伊麗莎白又說了下去,“學院裏也有不少淑女對我很友善,我和傑奎琳關係也不錯,哦,當然還有芬妮,你之前見過她們,但是我不能對她們露出一絲破綻來,並沒有什麼人,可以說真心話。”
黛博拉沒有說話,她認真地聽着。
“有的時候,就算回家,面對母親的時候,也會有些……我不知道怎麼說,‘距離感’?並不是說母親對我不好,或者怎麼樣,只是,總覺得,沒辦法隨意把心中的不安說出來。”伊麗莎白這麼說的時候,看向了窗外,“畢竟我是……”
“畢竟你是伊麗莎白。”直到這個時候黛博拉才出聲打斷了伊麗莎白的話,“首先,你得是伊麗莎白,才是其他的什麼東西,是費德里科的未婚妻也好,是未來的王太子妃也好,是未來的王妃也好。”
“當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這並不會把這些負擔減輕一些。”伊麗莎白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眼神,看向黛博拉,在那一瞬間,只是一瞬間而已,黛博拉覺得自己和伊麗莎白之間有了一道鴻溝,“我該做的,總是要做的;別人要說的,總是會說的。可是我有的時候,真的覺得很累,真不知道,在看小說的時候,我從沒想過‘伊麗莎白’到底是怎麼堅持下來的,又是為什麼要那麼欺負莉迪亞,只是覺得這些做法好愚蠢,為什麼會有這麼幼稚的舉動。”
不,無論有什麼心路歷程,因為自己“有壓力”,就去欺負一個無辜的人的話,的確很愚蠢很幼稚,當然前提是對方無辜。
“哎,不說這些喪氣話了,學院裏的情況你都習慣了嗎?”伊麗莎白在短暫的抱怨之後又重新振作了起來。
黛博拉點了點頭:“嗯,基本上都習慣了,我的室友挺會照顧人的。”稍微猶豫了一下,她才又說道,“伊麗莎白,你不用在我面前強打精神的,嗯,如果有什麼……的話,也不用瞞着我。”
“我沒有。”伊麗莎白答得很快,不過答完之後她似乎又有些後悔,有一會,兩人之間瀰漫著一種少見的沉默。過了一會,伊麗莎白才重新開口,“我沒有,只是,即便是朋友之間,也會有一些自己的秘密吧?希望我沒有讓你誤解。”
黛博拉有些意外於自己會聽到來自伊麗莎白的社交辭令,除了她們第一天認識的那天以外,兩人私下交流的時候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所以她沒有忍住,反問了:“希望你沒有讓我誤解?”
伊麗莎白好像是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嗯,你也有很
多……沒有告訴我的事,我能理解,或許是‘我不需要知道’,也可能是‘與我無關’,或者是‘不希望我擔心’,所以你也可以理解我吧?”
黛博拉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的確,她瞞着伊麗莎白的事多了去了,但是這些事與其說是和她無關,不,既然和莉迪亞有關,那就和伊麗莎白有關,但是她的確不希望伊麗莎白操心太多其他的事,一個莉迪亞已經夠讓她傷神的了,更何況多那麼一大串後面的東西。但是,又有哪裏有些奇怪?黛博拉的本意是想說,如果伊麗莎白覺得沮喪、難過、不安的話完全不用擔心和她表達,她們倆之間沒有必要在這方面隱瞞,因為伊麗莎白明顯有些僵硬地轉換了話題想讓自己“去想那些會讓她覺得有壓力的事”。
這應該不是“朋友之間也會有一些自己的秘密”吧?
“伊麗莎白,”黛博拉的口吻變得非常嚴肅,“除了學院裏有些莉迪亞和費德里科的流言,還發生了什麼事你沒有告訴我?”
伊麗莎白想說什麼,在她開口拒絕之前,黛博拉搶先說了下去:“你說我有很多事,沒有告訴你,的確,這是事實;要問為什麼,我曾經告訴過你:因為我也沒有弄清楚為什麼;為什麼我需要離開自己的家、自己的國家去做冒險者?我不知道。不,我說的我不知道,並不是說真的……不知道表面的理由,只是不知道,這些事背後的含義。我的確不希望你擔心,因為我知道你會擔心,那麼,我是否可以理解,你沒有告訴我的事,會讓我……擔心?”
“呼,”伊麗莎白舒了一口氣,然後在短暫地沉默之後,她下定了決心,“我不能告訴你,黛博拉,我不能告訴你。”
伊麗莎白似乎是認真的不想說,黛博拉猜不到到底是什麼事,在紅寶石之國,在盧比學院,除了莉迪亞和惡役旗幟以外還有什麼事?還能有什麼事?但是一定發生了什麼,問題是什麼時候發生的,這種微妙的感覺,在她剛回國的時候伊麗莎白身上還沒有,是她太在意自己的事所以錯過了什麼,還是,的確是“有什麼”最近才發生的?
“我知道了,”黛博拉最後還是沒有再追問下去,強迫不想開口說話的人說話容易傷感情,“不過,如果你什麼時候想說,我一直都在。”
伊麗莎白聽了黛博拉的話之後笑了起來:“不,黛博拉,你並沒有一直都在。不過,我很感謝你願意這麼說。”
這是今天第二次黛博拉被伊麗莎白這種說話方式給搪塞了回來,她皺了皺眉,快速選擇了在腦子裏出現的讓伊麗莎白說出“你並沒有一直都在的”選項:“如果你是說我失聯一整年的話我很抱歉,但是我那個時候的確沒有辦法聯繫你。那一整年我真的是生病,一直都是昏迷狀態,沒有任何意識,全是阿德里安在照顧我,他也不知道怎麼和你們聯絡……我真的不是隨便應付你,不信你可以問康拉德,回來的路上我突然倒下去過幾次。”
“昏迷?為什麼?你的身體現在還好嗎?”伊麗莎白一下子顯得有些着急,“康拉德也知道?不、不,我是不是這個意思……我並沒有責怪你當時沒有給我寫信,我只是,”她停了下來,似乎是在找合適的詞彙,“有些事,只有自己才能夠面對,你不可能一直在我身邊。”
在這個程度上黛博拉是同意伊麗莎白的觀點的,但是……
在黛博拉回答之前,門口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然後宿舍門在兩人任何一人許可前被打開,莉迪亞站在那裏:“佩雷斯小姐,殿下說想要見你,在學生會辦公室。”
費德里科要見伊麗莎白,為什麼是莉迪亞來傳話,黛博拉心裏是這麼想的,所以嘴上也是這麼說的:“殿下要見伊麗莎白,為什麼是你來?”
黛博拉話音一落,莉迪亞臉上就湧上了一些紅潮,她看上去有些委屈,沒有說什麼話,只是行了個禮然後
轉身快速走了,似乎多待一秒她都要受不了了。
“希望明天學院裏不會出現你刁難莉迪亞的傳言。”伊麗莎白一邊這麼說著一邊站起身,“那我先去費德里科那裏了。”
黛博拉也跟着站起來:“我陪你過去吧。”
“好。”伊麗莎白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