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果然是瘋了
慕白魚聽他這麼說,正要開口,心有所感猛然抬起頭望天,就見一道人影從空中疾馳而過。
她怎麼,差點忘了這回事?
雲海蒼茫,金烏將它染得深淺不一層層疊疊,一點黑土凝聚其上,有種別樣的美感。
黑土上坐着個鬍子拉碴的人,頭髮散亂,閉着眼睛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入定了。
「睢和!給我滾出來!」遙遠天際如雷吼聲傳來,聲未消,人已到,這聲音哪怕是慕白魚聽了都心神一震。
白髮蒼蒼的老頭踏雲疾馳而來,渾身裹挾着黑氣。
卻沒人回應他,唯有雲海蕩漾如水。
「閉關一年,眼睛沒治好,耳朵還聾了?」老頭抬起手,手心聚出一團帶紫氣的黑霧,隱隱有哀嚎自其間傳出。
「既然如此,老夫送你一程,也算是全了這些年的交情。」老頭略微有些肥胖的臉獰笑起來,笑容中藏着的一抹悲傷並不妨礙他手裏的黑霧閃電般直擊睢和面門。
睢和的雙眼依然緊閉,身下的一點黑土卻仿似有靈,挪動了一寸,帶着睢和與黑霧中刺骨的陰涼尖叫堪堪避過。
老頭見狀,渾身的戾氣頓時爆發,雙手結印,一個更大的黑霧就要成形再次向睢和攻去。
「給你三息,能跑多遠跑多遠。」坐着的睢和此時卻雙目一睜,灰色黯淡的瞳仁毫無聚焦,聲音半點波動也沒有,平淡如風,「千萬,別說我不念舊情。」
老頭的冷笑和不屑還來不及展現,雙眼就幾乎瞪裂,二話不說轉身就跑,速度比來時快了不知多少,連殘影都要看不清了。
慕白魚在此地看得十分真切,她臉色大變,一手抓住黑衫少年,一手遙遙籠罩住不遠處滿臉茫然的李承澤和蘇清茗。
紫光大作,嚴嚴實實地將他們籠罩在內。
「你他娘的!是不是!瘋!了!」老頭邊跑邊吼着這句話,斷斷續續幾乎連貫不起來,卻仍誰都能聽出其中的震驚和恐懼。
睢和還是盤腿坐着,雙手緩緩在空中劃了一圈,帶起數道紫光,最後虛抱在丹田處,紫光隱去,身上漸漸升騰起黑氣。
這黑氣濃郁萬分,如有實質,一縷縷幻化成蛇形,快速地遊走在天吳四周,只一息,又急速收攏把睢和包裹在其間,成了一個黑球。
只是在最後一絲黑氣將他籠罩之前,他的目光若有似無地從高天之上落在了地下紫光正盛的地方。
那裏,正是慕白魚的所在。
睢和身下的那點黑土下一刻化作了其中之一,整個黑團瞬間失去憑藉,直直從雲海墜落,萬千景色化作虛無,只朝着斜下方波濤洶湧的深海狠狠砸下。
遠遠看去便似什麼神仙妖魔自萬丈高空扔了一塊石頭,不起眼,卻讓人不得不在意。
這與深海相比可忽略不計的黑球快速下墜,卻在接觸到海水的瞬間炸裂開來,將海水捲起三尺高,數條叫不出名字的魚兒被炸出水面,合著水珠瘋狂擺尾,在夕陽下泛起耀眼的光。
下一息,這些被席捲起來的海水統統被蒸發了個乾淨,其中的魚更是成了黑灰,這方海域頓時被夾帶着黑灰的霧氣籠罩,彷彿進入永夜。
但這僅僅只是開始。
一瞬的寂靜后,水波再次被震蕩至高天,包裹着睢和的黑霧也在這剎那如利劍般刺向四面八方,大小不一的海魚悲鳴和水波被擊碎的聲音響徹這方海域。
而睢和的身體沒有停止,仍舊直愣愣地往下掉,墜入深海后,只激起了一點點水花。
海面的霧氣更盛,濃得什麼也看不清,此前被激蕩起來的海魚屍體也齊齊砸落下來,就在一切將要歸入寧靜時,深海里卻傳來深沉又刺耳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在裏面炸開了。
已經跑出好幾里地的白髮老頭渾身一顫,驚愕地回頭看了一眼,腳步半點沒停,邊罵邊繼續奔逃而去。
「瘋了,果然是瘋了。」
「百年的修為親手盡毀,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我勸了你那麼多次,為什麼非......」
老頭的後半句話被震天響的爆炸聲淹沒,再也沒人聽得清了。
而先前被攪動得一片混亂的海面已經重歸寧靜,唯獨剩下些淡淡的霧氣縈繞。
隱隱,還有紫光閃耀其間。
慕白魚第一次親身經歷這種大場面,腦子還有點發懵沒回過神。
卻沒發現黑衫少年和自己的兩個徒弟也都是懵的。
只是他們的目光,卻都落在自己拉着黑衫少年的手上。
這目光里,有迷茫,有不悅,還有顯而易見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