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案 第四十六章 為了能見到殿下
顧陽景尚方寶劍在手,真龍之氣護身,仍是將這天字玄師所做的八卦驅魔陣,從中間劈出一道生路,隻身闖入了陣法當中,最後將人犬的腦袋,手起劍落,斬了下來——
與此同時,那具有腐蝕作用的黑色鮮血部分飛了出去,部分濺到了顧陽景的手上。
此情此景,眾人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沈鶯鶯遲疑了一會兒,問道,「五殿下,您沒看見這裏有八卦陣嗎?」
就這麼闖進來??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憑肉身硬闖本仙的八卦陣!要不是本仙收手得及時,早就灰飛煙滅了!!
顧陽景眉心微微皺起,抿了抿薄唇,仍然一言不發。
什麼驅魔陣?什麼八卦圖?方才明明啥也沒有!
彼時院牆上坐着的顧南天,以及顧南天身後,那些從外牆探出腦袋的大理寺差役們,眾臉吃驚。
大理寺差役們不由得感嘆:不愧是傳說中殘酷無情的冷麵閻王五殿下啊!這麼駭人——這麼宏觀的八卦陣圖,五殿下居然眼睛眨都沒眨一下,然後硬生生闖了進來!
看上去還毫髮無傷!
這膽量!這能耐!他們實在佩服!
顧南天望向自家弟弟的深色眼眸里,也是異常複雜。
飛燕說過這人犬血液有劇毒,而五弟居然直接迎面就和人犬對上了!也不怕毒血濺到自己!確實是莽了點。
這魄力,他也不得不服。
顧陽景見眾人眼神里或多或少都帶着崇拜之情,冷哼了一聲。
「難道三皇兄也看到了什麼驅魔八卦陣了嗎?」
這位女玄探平日裏喜歡裝神弄鬼就算了!還要拉三皇兄跟着她一起招搖撞騙!簡直是胡鬧!
顧南天點了點頭,非常配合「胡鬧」,「嗯,我看見了。」
顧陽景:……
他挑了挑眉,看向了顧南天身旁的幾個小腦袋。
「怎麼,你們也看見了?」
眾人點頭如搗蒜。
「嗯嗯!看見了!」
「非常酷炫!」
「等等!五殿下,您不會看不見吧!」
顧陽景眉頭鎖得更厲害了,總覺得這群人在合夥詐欺自己——可惜沒有證據!
沈鶯鶯也沉默不語。
本仙見過太多沒有玄根的凡人,比如本仙的老爹,比如神棍師兄賈大仙。但像顧陽景這種——天生玄感盡失之人,本仙還是頭一回撞見!
據說這種天生玄感盡失之人,一萬人至多也就一兩個!他們看不見任何玄力現象,哪怕幾個大羅金仙在他面前鬥法斗得熱火朝天,他也看不見任何法力施用的痕迹!
在他特殊的眼睛視角里,兩個金仙鬥法,那就是兩個普通人——在尬舞!
沈鶯鶯打了個響指,手中浮現了一個小八卦圖,那八卦圖在沈鶯鶯的手心上漸漸浮起,最後定格在約半尺上方,八卦圖周圍泛着紫光。
「殿下,您看得見嗎?」
只見顧陽景一臉不屑:看見什麼?能看見什麼?
顧陽景只能看見沈鶯鶯的手心,白白凈凈的。他看着她的手心,小小的,粉嫩粉嫩的,莫名感覺還挺好看的。
半晌,顧陽景斂了斂神色,乾咳了兩聲,「本督什麼也沒看見。」
沈鶯鶯:得嘞!
難怪人家能當古代的唯物主義者呢!這玄感差勁到,天理難容!
沈鶯鶯擺了擺手,「算了不談這些了,陽景殿下您的手沒事吧。」
顧陽景聞言,低頭看向了自己的雙手。彼時,顧陽景的左手手背被灼燒了一大塊。烏黑色的液體濺在上面,好看的皮肉直接被沒了一大塊,露出內里的骨頭來!
詭異的是,竟然沒有任何疼痛感。
沈鶯鶯不提醒,顧陽景都不知道他的手毀了一大半!
顧陽景眉心一皺,猜想了原因:「難道這邪物的血液有毒?」
沈鶯鶯呵呵一笑,沒有正面回答。
異人犬的血液還不至於將凡人的皮肉弄成這樣!這明顯是本仙沒能及時收回的驅魔陣餘力造成的!
倘若本仙沒有及時收回法力,又或者顧陽景拿着的武器不是當今陛下贈與的尚方寶劍……那後果不堪設想!顧陽景這副好看的皮囊,估摸着只能祭天了。
人皇是人間秩序者,人界至尊,自登帝那日起便具有生殺天地的法力,人皇的法力對於凡人來說,起不了任何作用,但對於其他五界,具有極強的殺傷力。
總之象徵人皇的尚方寶劍能破本仙的驅魔陣,倒也沒什麼可驚奇的。
但顧陽景這傢伙——真的是玄力廢物!幸好碰到的是本仙!今日要遇到其他玄師,就他這麼一個玄感盡失的睜眼瞎,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沈鶯鶯沉思了一會兒,從袖子口處,扯下了一小塊白色布條。然後伸手,咬破了右手食指,食指和拇搓磨了幾下,食指蘸鮮血,在那白布條上寫下了一行符文。
紅血字符在寫完的那一刻,紫光驟現,十分耀眼。
緊接着紫光又順着字符形狀,一路閃動,半會兒,紫光淡去,布條歸於黯淡。
「五殿下,您拿着這塊布將受傷的地方包起來,睡一覺,第二天傷口就會好了。」
顧陽景:……
總覺得事情往越來越詭異的方向發展了。
「這等靈丹妙藥,雲玄探還是自己留着吧。」
當他是三歲小孩嗎?一塊寫着血字的布條能起到什麼治療效果!
沈鶯鶯:……好氣。好想揍他!
彼時,穿着窄袖飛魚袍的大理寺少卿大人已經走過來了。
他單手按着腰間的大馬刀,勸導道:「五皇弟還是聽一下飛燕的意見吧,你忘了前些日子她是怎麼救你的?」
雲玄探督主府驅鬼,幫顧陽景辟邪一事,早就傳遍京城南北了。
顧陽景抿了抿唇,想起來好像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
難道要信她一回嗎?
顧陽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早已被燒焦得面目全非,皮肉缺失,有幾分駭人的恐怖。
他倒是無所謂手相好不好看,但手相如今被毀成這樣,往後帶飾品可就不好看了。
顧大總督的原則:可以破相,可以丑。但不能影響自己帶飾品的整體效果!
顧陽景思索再三,最後變扭地低聲悶哼了一聲,算作認可。
「嗯。」
顧陽景接過了沈鶯鶯手中的布條。他將布條放在受損的左手上,然後另一手抓着布條,繞着虎口,纏裹了幾圈,再扯出端頭,輕輕一拉,將整個受傷的手背是徹底包紮了起來。
一切弄完后,顧陽景又抬頭看向他那同父異母的哥哥。
「今早東廠收到舉報函,說大理寺最近窩藏了某案件的疑犯。」說完看着一眼沈鶯鶯,「本督如今算是知道函上所指的疑犯,是哪位了。」
可不就是近來輿論紛紛的城郊山廟案背後真兇——雲飛燕!
「五殿下要抓我嗎?」沈鶯鶯揚起頭,一臉期待。
本仙怎麼沒想到!如果夜遊時本仙會殺人,那把本仙關在傳說中——插翅難飛的東西廠的牢獄之中!應該非常安全吧!
顧陽景見她那清麗好看的小臉突然湊近自己,心底里亂糟糟的,像有某些東西在撓自己心頭,但又想不明白。
本來今天是來抓人的,如今——突然不想抓了。
只見顧陽景扯了扯嘴角,「有關城郊山廟案真相,一切未果。本督現在也沒抓人的權利。此次登大理寺,是想提醒三皇兄往後要多加註意,別讓這種流言再傳出來。」
「多謝五弟提醒。」
顧陽景看到了顧南天腰間那把長刀,挑了挑眉。
「幾年前送三皇兄的佩刀,沒想到三皇兄到現在還留着。」
顧南天呵呵一笑,「也就今天——剛好帶上。」
「嗯。那三皇兄平日裏還記得多練刀法,本督還有事就先走了。」
顧陽景說完轉身就離去了,留顧南天在原地思忖了良久。
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靠!這傢伙是在暗諷他——劍法不行!不如用刀!
當年這傢伙送他大馬刀時也說過類似的話:三哥劍法太爛,不如我送你一把刀,你從頭開始練吧。
這傢伙的嘴,從小到大都一樣討人嫌!
顧南天在心底里埋怨了幾句,等到他反應過來時,沈鶯鶯也已經跟着顧陽景,小步快走,離去了。
「五殿下!您身上還有沒有別的傷口啊?方才我好像還看到人犬的鮮血濺到您別的地方了?是不是民女看錯了……」
顧南天看着眼前逐漸離去的兩個背影,一個是眉目如畫、一顧傾城,一個是粉妝玉琢、水靈秀氣,倒也有幾分相稱。
……
大理寺偏院,長廊。
顧陽景終於忍不住糾纏,停下了腳步。
他蹙了蹙眉,面有慍色,「雲玄探——你到底還要跟本督跟到什麼時候?」
從剛才就一直跟着了!怎麼喊也喊不走!
彼時,已經入夜了。
月光下,穿黃色煙羅裙的少女笑吟吟地看着他,膚如凝脂。
「殿下,要不你抓我去東西廠吧!」
顧陽景:……
向來只見過驚恐逃離東西廠的人,倒沒見過這麼上趕着要去東西廠的。
「雲玄探沒聽過兩廠的名號嗎?」
「聽過。」
奪魂所嘛!有去無回的人間煉獄!
但無妨!本仙要去的就是能把自己徹底關押起來的地方!
「那你為何還要來?」
沈鶯鶯思索了許久,偏了偏腦袋,開口道:「為了……為了能見到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