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天明
望安市區外,
一處縣城下轄的村落。
靠近隆南山脈,距離縣城有二三十公里,距離望安市區可能六七十公里。
原本這兒也還下着淅瀝小雨,不過這會兒也已經停了。
先前冒着雨,冒着夜色出門,去地里給田埂挖缺,免得地里積水太多把莊稼淹了的老農,
此刻披着還濕漉漉滾着雨水的雨衣,一隻手扶着鋤頭,仰頭望了眼沒再下雨的天,伸手再抹了把先前臉上淋得雨。
“這天還是怪勒,說著要和其他地方一樣下大雨了,這就停了……”
外邊到處都在鬧災的事情他也聽着說了,所以憂心忡忡下,一看下雨了乾淨就拎着鋤頭冒雨出來了。
這會兒再望着天上,都囔了句,
老農就拎起來鋤頭,順着田埂走回了村道上,
“爺爺!爺爺!”
“哎幼,我寶貝乖孫,怎麼跑出來了,小心點,剛下了雨,地上滑着呢,別摔着了……不是讓你在家跟着奶奶嗎,怎麼跑出來了。”
“他看你一直沒回來,又看着雨停了,非得出來接你。”
順着濕漉漉的村道,一個個矮矮的身影,在後面電筒照射出來的燈光下,跑了過來,
老農聽着聲音,趕忙緊走了兩步,又將身上雨衣扯了下來,免得把孩子身上打濕,才一把抱住了孩子。
跟在孩子後邊,打着電筒的老太太,也笑着走近。
老農轉過頭聽着他老伴說了話,就又再轉回頭哄着孩子,
“我寶貝孫子這麼關心爺爺呢,沒事兒,爺爺就是去田埂上挖了挖。”
老農笑着說著,又重新站起身,
老太太伸手將老農的雨衣拿走了,老農就一邊提着鋤頭,一邊伸手護着孩子。
“走吧,我們回家去了。還以為你都該睡了,都這個點了還沒睡覺,回去可得早點睡了啊。”
“嗯嗯……”
孩子乖巧地應着。
三個人往家裏走着。
正是深夜凌晨的時候,村子裏本來就已經沒住幾個人,
也看不到有幾盞燈,就只他自己家,遠遠在前面亮着點微光。
“爺爺,這是誰家啊?”
孩子是前天才送到他這兒的,原本都是跟着他父母在外地,只是偶爾回來。
這些天說,他們那地方也不太平,聽着說,他這邊情況還好,乾脆就送到了這兒來。
不過,孩子父母倒是沒跟着過來住幾天,依舊在那外地,只是每天電話。
而孩子,才到這兒,對什麼都有些好奇。
三人從村道上過,路過一家一些荒廢許久的房子,孩子有些好奇地問。
“我想想啊……這應該是二太爺爺家的屋子。”
都是一個村子裏的,難免沾親帶故,不過這個二太爺爺也是表親,已經很遠了。
老農竭力回想着,回答着孩子的問題。
“哦,他們搬走了嗎?”
“你二太爺爺,二太奶奶走了。姑奶奶呢,嫁去了外地,你兩個表叔呢,都在外地成家了。很少再回來。”
老農回答着孩子的話,也朝着那邊荒廢的屋子望了幾眼,
屋子還緊閉着門鎖,雖然門框都腐朽了,搖搖欲墜,
一些植物,從原本的院子地面里擠出,長滿或高或低的雜草,
一些有藤的植物都爬上了這座屋子的屋頂,牆面。
早些年,這家人回來祭祖掃墓的時候,還偶爾住上幾天,
後來這屋子實在荒廢的不行了,回來的時候也不在這屋子裏住了,
這屋子就破敗的更厲害。
“這樣啊……”
小孩認真聽着,然後認真點頭應着。
也不知道是否聽明白了,只不過小孩心性,很快就又再被下一棟荒廢的房子吸引了注意力,
“這一棟呢?也沒有人住了嗎?”
“嗯,這一家啊……”
老農老太太帶着孩子,一路說著話,走回了家。
……
“受到未知的影響,災難出現的範圍在縮小,或沒有再繼續擴大。”
“其中,又是水災,洪災最明顯,一些出現連續暴雨,要誘發洪水的地方,我們還沒進行干預,雨就已經停了。”
一處沿海城市。
寅虎和老辰,先後望了眼晴朗見月的夜空,做着一些短暫的交流。
從之前開始,出現各種災難的範圍就在整個世界擴散,
儼然要在災難之王降臨時,災難徹底籠罩整個世界。
即便是一眾高級調查員,精英調查眼,廣大調查員,都不停做着努力和應對,
但也始終杯水車薪。
而現在,不說災難全都褪去,但這種繼續擴大的趨勢卻止住了。
而其中風災,水災,洪災,這些和風暴與海洋也有些關係的災難受到的影響尤為明顯。甚至影響範圍在縮小,災難程度在減弱。
再配合異調局對這些災難的影響和應對,說不定能將所有災難影響的範圍都在逐漸縮小一些,扛過這次災難之王的降臨。
“這種未知的影響,就現在看,無疑對我們是好的。”
“是神啟組織的人出手了?”
寅虎和老辰都有些猜測,現在能想到的,這種明顯是幫助他們的未知偉力,
只有神啟組織,或者說那位神秘的啟示有這個能力。
寅虎說了句,老辰沒有應話。
只是抬起頭,再朝着遠處天邊望了眼,
雖然這裏的月亮鑽出了雲,但是天邊遠處依舊有不少烏雲聚集,
“準確講,不是災難褪去了,而是好像避開了大多數人類聚居地,在荒野,在人少的地方,依舊在發生,甚至擴大範圍。”
這是監測部門統計分析出來的信息。
老辰說了句。
旁邊的寅虎點了點頭,沒說話。
“將這未知影響,未知偉力的事情通報給神啟組織吧。”
“嗯。”
……
“老辰:啟示先生,今早的天明總是有些艱難才能到來。
老辰:不過,受到未知力量的影響,災難之王降臨帶來的災難,範圍擴大的趨勢好像有所減緩,乃至停滯,其中關於風暴海洋的災難,更是在衰退。
老辰:這讓我們看到了一些天明的曙光,特此將相關消息通告給貴組織。
老辰:另外,不知道貴組織和啟示先生您對這未知的偉力,是否有什麼線索。”
景諶還在攤位後邊坐着,不時望向那邊的洪老頭,或者說命運代行者,思考着些事情。
再收到了異調局發來的消息,
知道洪老頭最後痴念的掙扎在更大範圍有了影響。
“啟示:一位偉大者選擇了犧牲,你們可以拜訪望安河畔,可能能夠得到答桉。
老辰:好,謝謝啟示先生給的提醒。”
另一邊,老辰結束和那位啟示先生的交流,收起那部特別的手機。
重新抬起頭,眼裏帶着一些思索,再和旁邊的寅虎互相看了眼。
和啟示的交流寅虎自然也看到了。
都有些猜測。
望安河畔,偉大者,
是那位望安河畔的神秘強大者?
感覺不太對。
似乎還有什麼東西,被他們忽略掉了。
其中寅虎作為異調局算是最強大的調查員,感覺最為明顯,
但仔細審視了遍記憶和想法,都沒找出來有什麼問題。
而那種奇怪的感覺也在逐漸漸弱,直到徹底消失。
不過也沒事,
即便不是那位神秘強大者出手,那位神秘的強大者也該知道那未知的影響來自於誰。
或許其中就隱藏着解決這一次次巨大危機的機會和可能。
老辰和寅虎再先後抬起頭,望了眼天空,收回目光過後,
然後化身一陣風和一道微光,朝着下一處趕去。
有那未知力量的影響,說不定這次真能扛過那災難之王的降臨。
……
清晨的天開始微微泛明,就像是夜幕被白晝的天空滲透,逐漸發亮,
望安河流向的天邊,也已經有云彩被染上火紅絢麗的顏色,朝霞也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
河畔,攤位后,景諶在這兒安坐了一夜,
後半夜,望安市一夜平靜,他還很短暫的閉上眼睛睡了一會兒,
然後還又做了個夢。
夢裏,依舊是那站在純白空間裏的白裙少女。
這次的夢境,像是上次的重複,身上冒出點點斑點似的虛無,虛無還在不斷擴大侵蝕所有的少女,
依舊朝着他撲了過來。
不過這次夢裏的他不知道怎樣想的,在少女撲來之前,伸出手,一把搶走了少女手裏的毛線玩具,
趁着那虛無的斑點還沒將毛線玩具完全吞沒,
他一把撕扯下來一塊,朝着未知的遠方拋了過去。
再然後,依舊是少女朝着夢境‘虛無’的他撲了過來,
然後就在一片平靜中,他從夢境中醒了過來。
在攤位前,稍遠處的道路上,已經有環衛在清掃着街道上的落葉時,
景諶重新睜開了眼睛,
聽着微風吹動着樹木枝葉的颯颯聲,再聽到那邊環衛拿着大掃帚掃着樹葉的划拉聲。
轉過目光,先再看了眼洪老頭那邊的攤位,景諶再看向攤位前不遠。
攤位前不遠,那道路邊上的一顆樹下,老辰和寅虎一併趕到了這兒。
耗費一夜時間,在那未知偉力的影響下,大量調查員的努力和犧牲下,
總算熬過了災難之王降臨的時刻,熬到了今天天明,
各地災難依舊頻發,只不過同時波及到的範圍沒再繼續擴大,
而大量災難都集中出現在無人區。
總算沒讓秩序在昨夜徹底崩潰。
不過,這即便是只考慮災難之王的影響,也僅僅只是開始。
他們只是頻繁應對着出現的災難,災難之王的影響依舊作用在這個世界。
至少,天上那顆足以摧毀世界的隕石依舊在快速靠近,
甚至監測部門又再修正了它到達的時間,要不了七天他就會從天上落下。
而那樣隕石天降的災難,即便是像現在一些災難一樣出現在無人區,也沒有意義……
災難之王並沒有因為他們積極的應對一次次災難,就離開這兒。
“過去吧。”
老辰重新低下目光,然後朝着那河畔的攤位走了過去。
……
“先生?”
“坐吧。”
遞了張凳子過去,老辰順着景諶的話坐了下來,寅虎則是站在旁邊。
“想問什麼?”
聽着這位神秘強大者的話,老辰頓了下,然後直接說道,
“先生,今早凌晨,災難之王的降臨讓我們疲於奔命,但依舊是杯水車薪,難以阻擋災難的到來。”
“不過這時候,有未知的偉力影響,災難,特別是風暴類災難的影響範圍一下停滯擴大,給了我們繼續維持秩序的可能。”
“不知道,這未知偉力……是否有些我們應對其他危機的可能。”
老辰帶着敬畏詢問道。
景諶抬起目光望了眼老辰和寅虎,然後給兩人指了個方向,
“你們要找的人在那,或者說,之前在那。”
景諶指向了那稍遠處的命運代行者。
老辰順着方向轉過目光,看到了命運代行者。
對於這位命運代行者,老辰自然知道。
在他印象里,這個命運代行者和人完全無關。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這望安河畔,
雖然有着人類的外貌,但應該沒有屬於人的意識,
坐在那兒,更像是‘命運’偉力的化身。
那未知的偉力是這命運代行者帶來的,可他為什麼要幫助他們?
老辰有些疲憊的眼裏,流露出一些疑惑,然後轉回頭,再敬畏向這位神秘強大者詢問,
“先生,請您給一些啟示,為什麼命運會……”
老辰低着頭,等待着回答。
“不是命運,是他。”
景諶再說了句,收回了指向的手。
他只是在想一件事。
洪老頭被剝奪了存在,沒有了過往,也沒有了未來。
但在他這個大概站在命運之外的人身上,
洪老頭依舊是存在過。
不是現在這個命運代行者,而是拿點痴念。
“命運的代行者,從來是位虔誠的信徒。他遵循着命運的指引,開解着命運的信徒。”
“不過,整個世界危難之際,命運信徒痛苦之中,暴雨的災難要侵蝕而下時,他產生了一點疑惑。”
“疑惑中多了一點痴念……這點痴念想為那些命運的信徒掙扎。”
“於是他,做了瀆神的事。他借用命運的偉力,編造了沒有災難影響的命運。”
“會了讓這編造的命運影響到更大的範圍,他嘗試竊取了一些命運的權柄。”
“不過,即便是命運的代行者,也依舊無法承受命運的偉力。他付出了一些代價。”
“他被剝奪了存在,剝奪了命運的軌跡,他的命運再從未和他的親人,相熟的人有過交點,他再從未存在。”
“父母沒有他這個孩子,孩子沒有他這個父親。”
景諶將洪老頭存在過的痕迹重新講給了老辰和寅虎,
寅虎,老辰先前已經褪去的那點奇怪感覺,在景諶的話語聲中重新浮現了出來,
只不過,即便是聽了,知道這位命運代行者被剝奪了存在性,
他們依舊沒有關於洪老頭的記憶,只有那位命運代行者。
老辰心底有些發沉,低頭有些沉默地聽着這位偉大者的犧牲,
“他的那點痴念,也是他的自我意識也在其中被磨滅,被剝離。”
“現在那兒,就只剩下命運代行者。之前他姓洪,叫洪山。”
景諶停頓了下。
看着老辰再細細咀嚼着這個名字,然後再朝着他道謝,
“謝謝先生,我記下了。我們會將洪山先生葬在異調局。”
異調局的山上會在多出塊空墳的墓碑。
“至於,這藉由命運偉力,繼續抵擋其他危機的可能……這位命運的代行者已經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
“他借用命運的力量,抵禦了一些災難的影響,但並沒有能將災難之王驅逐。也沒能阻止她的到來。”
“災難,依舊在這個世界,持續帶來影響。現在,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