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竹下義晴
年輕人怒氣沖沖站起來正要發作,火車卻猛然減速,響起了尖厲的汽笛聲,泄壓閥內泄出的蒸汽立刻瀰漫車窗兩邊,怒火上涌的年輕人在慣xìng帶動下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坐在他對面的洋裝女子小聲驚呼:“林桑小心。”便想去扶住他,怎料卻扶了個空,她露出個甜甜笑臉,又小鳥般依偎在一旁男子身邊,車窗上雄偉關牆隱約而過,原來是山海關到站了,
旅客們下車的不多,卻又上來不少,雖然是高級的藍鋼特快票價齊貴,一般人做不起,但哪裏都不缺有錢人,所以車廂里越來越擠,眼鏡青年所在車廂是最豪華一節,與其他車廂是不互通的,在山海關站只上來兩個人,兩人均是個頭極矮的男人,看起來都沒有一米六的樣子,但是雙目炯炯有神,當先之人穿藏青sè西裝,行動乾脆利落,竟隱隱有軍人氣度,落後藏青sè西裝半步的男子顯然是他的同伴,一邊走一邊在其耳畔小聲嘀咕着,藏青sè西裝見車上旅客眾多,回頭說了句話,那人便微微頷首,立刻閉上了嘴巴,
這一幕連帶他們的小動作都落在中等個頭男子的眼中,也包括他的同伴們,車子開動,緩緩加速車廂里突然靜了下來,誰也沒想到主動開口,一時間倒靜的有些尷尬,沒多久,不知是誰又挑起了南北大戰的話題,
“唉,聽說南邊的軍隊過了黃河,離俺家保定不遠了。”
有人挑起話頭,便立刻有人附和.
“他們若是由津浦路來,斷不會走保定,但亂兵就不一定了,這年頭兵亂如匪,哪裏還能過上個安生rì子呢。”
“我看關內這幾年是甭想安生了,這次回去準備收拾收拾帶上一家幾口去綏東避難。”
自兩次直奉大戰開端,整個北方尤其是黃河以北就沒怎麼安生過,不是今天皖軍佔了上風,就是明天直軍拿下了běijīng城,一打好幾年,最後還是張大帥的奉軍笑到了最後,奉軍自前幾年入關開始,風頭一時無兩,兵鋒竟然直抵上海,一時間大有一統中國之勢,不過花無百rì之好,人無百rì之紅,這軍閥也是一個道理,打開chūn廣州軍zhèngfǔ誓師北伐,過了長江以後,張大帥就開始一路潰敗,
“綏東就能安全了?”有人立刻質疑道,
“您還別說,現在滿中國距離戰亂最遠的地方還就是綏東,依我看張大帥在關內氣數已盡,您看着,他早晚還得退回東北,但這個南邊的軍隊頂破天也就只能止步于山海關下,綏東有張大帥在前邊頂着,北邊和老毛子又有條約護着,小rì本的手雖然長,但在那也得老老實實。”
說起綏東,眼鏡青年眼珠子立刻變得鋥亮,又來了jīng神,
“我同意這位兄弟的話,別看小rì本在濟南、在奉天鬧騰的歡實,他們在綏東都得老老實實,那方司令的憲兵隊可不是鬧着玩的。”
有人不信,表示懷疑,
“拉倒吧,反正咱爺們沒去過綏東,任憑你把吹到天上去。”
眼鏡青年輕蔑的一笑,不屑的道:
“國人怕洋人已經怕到骨子裏了,反是有不怕洋人的倒成了怪物,何其可笑,其實,這rì本人也是個欺軟怕硬的德行,別看他在濟南叫囂的厲害,當年在綏東那是被吳將軍打怕了的,就說現在關東軍那個參謀部附叫三宅光治的,可是做過吳將軍的俘虜呢。”
關東軍的將軍居然做過綏東軍的俘虜,此話一出,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自是,有人相信有人懷疑,也難怪他們不信,當初綏東軍和rì本那幾仗,打的很低調,國內報紙幾乎全部被北洋zhèngfǔ封鎖,生怕報道出來弄得rì本人臉上無光而遷怒於他們,rì本方面,則是由於國內動亂,內閣爭鬥無暇顧及外事,對這幾次的慘敗自然也是絕口不提,是以到了十年後的今天,知道這幾次大戰的人居然寥寥無幾,
雖然關內已及奉天封鎖了這些信息,但綏東卻不然,這些重大勝利,每每都被用來激勵士氣,是以只有在綏東待過的人才有機會了解個中原委,事實上,綏東經過近十年的發展的確已經成為,遠離中原戰亂的一片樂土,生活在那裏的平民已經十年不知戰亂滋味,
眼鏡青年正說的眉飛sè舞,直覺眼前一黑,臉部突然一陣劇痛,竟是有人一拳打在了他臉上,這一拳揍的不輕,直接將那青年的眼鏡打飛,頓時鼻口穿血,見此情景原本圍在他四周的人呼啦啦全都散了開去,生怕不小心吃了掛落,
“為何打人。”
眼鏡青年憤怒的質問打他那人,眼鏡不知飛到了何處,儘管他使勁的眯着眼也看不清面前之人的長相,但看熱鬧的人們卻瞧了個一清二楚,這人正是在山海關上車的藏青sè西裝,
“支那豬,這一拳是替三宅前輩打的,這一拳才是我的。”漢語生硬,竟是個rì本人,
又是一拳隨風而至,結結實實打在了那眼鏡青年面部,疼的他捂着臉彎下腰去,久久直不起身來,
車廂內眾人面面相覷,居然有rì本人在車上,看來還是少說話,少管閑事為妙,
那rì本人上前一把提起了眼鏡青年,拳頭正要打下去,一陣悅耳的女聲在耳畔響起,竟是裊裊rì語,帶着淡淡廣島關西口音,使他一瞬間恍惚起來,甚至想起了家鄉的櫻花,趕忙扔下手中支那人,回頭卻發現是位美麗的洋裝女子,微一頷首,用他同樣帶着廣島口音的rì語說道:
“在下竹下義晴,驚擾到小姐,萬分抱歉,小姐可是來自廣島。”
洋裝女子甜甜一笑,竹下義晴直覺心神一陣蕩漾,
“是的,我是來自廣島的淺野洋子。”
“淺野……淺野,可是廣島藩主淺野侯爵家的淺野。”
竹下義晴立刻由心神蕩漾變成了激蕩,甚至是震驚,亦或惶恐,這個淺野可不簡單,不是什麼人都能姓的,這個姓氏來源於武家安藝廣島藩主,也就是說,在廣島能姓淺野的都不是普通人,而是徹頭徹尾的華族,
“家父淺野長勛。”洋子又是甜甜一笑,竹下義晴直覺腦中如雷轟一般嗡嗡作響,淺野長勛正是當世廣島藩家主,他絲毫不懷疑眼前這個女子出身貴族,她的舉手投足無一不顯露着她顯赫的家室,這是平民出身之人學不來也偽裝不來的,
竹下義晴不過是個農夫之子,在洋子面前他甚至覺得自慚形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