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阿九用上了沈山枝給的法符們，拿出了給魔尊做一桌滿漢全席的架勢，全身心投入，連沈山枝醒來都沒有發現。

黑天狐與黑龍都被她召喚出來，各自縮小身形守在不同的火爐前：黑龍負責張嘴吐火，黑天狐頂着一張厭世狐臉，用九條尾巴扇風、揭蓋、淘洗。

就連吞天獸也被阿九放出來，它一身冰霜，時不時抖抖脖子甩甩尾巴，看阿九眼色行事。

但洗菜這種事吞天獸幹得很不得勁，從最開始的賣力到後來發現阿九不怎麼看自己后，就開始偷懶。

吞天獸剛放慢洗菜動作打個哈欠，一條龍尾和狐尾就抽了過來，把它抽得一個激靈，眼淚狂飆。

阿九回頭時，看見吞天獸那張牛頭委屈地一抽一抽，邊哭邊扇着翅膀幹活。

她撓撓頭，心想不就讓你幫忙洗個菜嘛，有這麼委屈嗎？

吞天獸本想跟阿九求饒的，它堂堂魔界頂級妖獸，弄出的妖障之氣能讓魔尊也得小心謹慎，如今卻要在仙人界洗盤子，成何體統！

吞天獸鼓起勇氣，猛一抬頭卻正巧撞見黑天狐偷吃烤梨的一幕，兩兩相望之後，黑天狐金色的眼眸中透着妖冶的光芒，把吞天獸給嚇得渾身汗毛豎起，立馬低頭飆着眼淚瘋狂洗盤子。

阿九做滿一桌子的湯湯水水后搓搓手，再捏了捏耳垂降溫，看着成品很是滿意，決定讓沈山枝一碗一碗的試吃，看看哪一個比較有用。

沈山枝見阿九轉身這才閉眼，等着阿九湊到跟前來，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一晃：「尊主，醒醒，給你做好吃的了。」

魔尊這才慢悠悠地睜開眼。

吞天獸又被凍成了冰雕，一雙豆豆眼羨慕嫉妒恨地望着旁邊吃酸烤梨的黑龍與黑狐。

阿九開心地向沈山枝展示一桌子養生湯水：「尊主，我做了許多新鮮的，你都嘗一嘗，看看哪個喜歡喝了有用。」

沈山枝先看的阿九，朝她勾勾手，示意她靠過來。

阿九好奇地垂首靠過去，被一雙冰涼的手拂過額前，她眼睫一顫，已瞧見沈山枝從她發上摘下一片青菜葉。

阿九：「……」

不是飄落的花瓣，而是菜葉。

這是什麼鬼劇情啊！

阿九目光幽怨地望着沈山枝。

沈山枝本想說點什麼的，見阿九如此目光，覺得不說什麼才是對的，便當無事發生，自然地將那片菜葉銷毀，招招手，從桌上招來一碗綠豆湯喝。

阿九幽幽說道：「那是雪芽菜。」

沈山枝迎着她看過來的目光眨眨眼，緩緩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阿九：「……」

她扶額轉身，算了，我在期待什麼！

阿九嘆息聲，躺回椅子伸展四肢，舒服地打了個滾后說：「尊主你快喝吧，喝完睡個好覺。」

沈山枝問她：「這是什麼？」

阿九直起身看了眼，又倒回去：「綠豆湯，清熱降火解暑，但這些都是虛的，優點是口感不錯。」

沈山枝又揮手招來一碗：「這個呢？」

阿九答：「紅薯糖水，很甜。」

沈山枝喝一碗問一次，阿九耐心地給他解釋：

「老母雞熬的雞湯，加了山藥、紅棗，党參等等，補氣血。」

「甲魚湯，也是加紅棗、枸杞。」

「蜂蜜芝麻檸檬水，酸酸甜甜哦，芝麻很香，補生髮。」

「藕湯，有秋藕、梨、鴨肉一起煲。」

「蘑菇湯，這個味很鮮……我就在黑山林里摘的蘑菇呀，有問題嗎？尊主你修仙的應該沒問題吧！」

「……」

阿九望着沈山枝將蘑菇湯一口乾，啪啪鼓掌表示鼓勵。

「尊主，我有個問題好奇很久了。」她舉起手說，眼神卻示意沈山枝手中的湯碗，「這些養生湯雖然好喝……有的也挺難喝的，但對修行者來說應該一點用都沒有吧。」

修仙修仙，已經是玄學，他們掌握的奇技異能不比什麼養生湯有用？

魔尊活了幾千年，肯定不是靠這些湯湯水水的吧！

沈山枝揮揮手，將湯碗飛回桌上，夜風呼嘯，吹得花樹枝條亂顫，黑天狐的九條尾巴隨着夜風呼啦狂舞，把冰雕吞天獸扇得飛來飛去。

夜風席捲萬物，卻沒能驚動阿九分毫。

躺在椅子上的魔尊沒有偽裝，不再是少年的青澀模樣，他單手支着腦袋靠在躺椅深處，像是一座沉眠的大山；身披霜雪，隱藏了山中萬物之美，只能感受到它對天地時間流逝的淡然與懶散。

面對阿九的提問，這座大山抖了抖滿身霜雪，隨意地問道：「你覺得這些對什麼有用。」

阿九眨巴下眼，舉起手道：「凡人。」

「我也曾是凡人。」沈山枝掩手打着哈欠，話說得沙啞，困意十足，「弱小、無力、被六界一根手指壓在地上就再也無法翻身的凡人。」

阿九震驚臉：「你有過這種時候嗎？」

不是從一開始就是天賦異稟，十五六歲就進入青陽宗開始修鍊，然後成為大魔王的嗎？

難道中途修鍊失敗了？

沈山枝點點頭：「有這回事。」

阿九握拳道：「被欺負了嗎？」

沈山枝捧着保溫杯喝了口她泡的蜂蜜檸檬柚子茶，涼聲說：「差不多。」

阿九猛一擊掌，兇狠道：「是誰欺負你！」

沈山枝聽得一笑：「都死了，不殺留着作甚。」

阿九尷尬摸了摸頭。

這話說得她竟無法反駁。

阿九很自然地繼續問道：「尊主，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幾千年前，記不清了。」沈山枝也隨口答道，「做凡人的時期雖然短，又窮又苦，卻也不算什麼都沒有收穫。」

阿九聽得眉頭一皺，想要起身去問，卻還是忍住了，躺平了道：「是在落魄的凡人時期遇見喜歡的姑娘了嗎？」

沈山枝：「不是。」

阿九：「嘿嘿。」

沈山枝低頭看她，阿九繼續朝他笑：「嘿嘿。」

魔尊沒忍住，也隨着她一起笑，從前到現在，阿九一笑總能感染到他，讓他也莫名覺得心情好了些。

阿九總是能讓沈山枝感到從未有過的舒適。

無論她是笑了，還是在玩鬧，或者安靜地睡覺，從最初的順眼，到後來的難以移開視線。

如此自然，慢慢變得親昵。

沈山枝一直在靠近，縱容默認這份親昵程度變得越來越放肆，試探着他未曾踏足過的領域。

此刻瞧着阿九得到了滿意的答案而嘿嘿傻笑，沈山枝忽然從心底深處生出一種慾望：把她藏起來。

或者換一種更確切的說法——把她變成我的。

沈山枝坐起身，兩人衣料摩擦發出細碎聲響，他單手撐在阿九身側，側過身去，柔順的黑髮垂落在阿九臉頰，冰冰涼涼的觸感讓她閉了隻眼，還分不清現在的氣氛，嬉笑投降道：「好啦好啦我不笑啦！」

沉眠的大山在某一刻蘇醒，主動確認，他想要做點什麼。

做點什麼。

沈山枝俯身，阿九邊笑邊撐着手要起來，結果兩人都猝不及防，一個撞進懷裏，一個順手把人抱住。

「……」

阿九總算反應過來，她的臉頰貼着沈山枝身上柔軟冰涼的衣料，觸感好到她忍不住想蹭一蹭，但此刻她卻奇迹般很有耐心，還能無辜地問沈山枝：「尊主，怎麼啦？」

沈山枝手掌摸了摸她的頭髮，剛要回話，變故突生：

在被二人忽略的庭院角落，被黑天狐與黑龍尾巴在空中甩來甩去當做擊球玩的吞天獸怒氣值在此刻爆滿，忍無可忍，衝破冰霜束縛，恢復原身，一對長翼遮天蔽日。

吞天獸牛頭蛇身，有雙翼，雙翼震動扇起颶風，將地上的花草樹木連根拔起，屋瓦飛碎。那怪異的牛頭因為氣急而變得通紅，張開血盆大口，朝着黑天狐與黑龍奮力咆哮發泄：

——吼！！！

豈有此理！

我也是魔界的頂級魔獸！我也是頂級的！頂級你們懂嗎？！

阿九：「……」

沈山枝：「……」

黑天狐：「！」

黑龍：「！」

青陽宗眾人：「？！」

一切發生的太快，黑天狐與黑龍沒能阻止，兩人還是半大不小的形態，黑龍被吞天獸吼得龍鬚亂顫，而黑天狐則全身狐毛都朝同一個方向颳倒。

這一龍一狐偶爾也是暴脾氣，當著魔尊的面還敢這麼不客氣，還吼我？

吼我？

這不給你吼回去？

於是事情發生的很快。

一龍一狐現出原形，人間的月亮被妖獸們遮擋，暗淡天幕中，龍息吞吐時有雷鳴閃爍，電光交加。

在吞天獸的右邊有龐龐九尾，投下的陰影延伸出去似看不到盡頭，夜幕中，黑狐暗金色的眼眸鎖定氣焰囂張的吞天獸，露出獠牙的瞬間，野性盡顯。

妖獸發出的威懾低吼讓重陽山峰顫動，龍爪與狐爪各摁一邊翅膀，瞬間將吞天獸從空中摁倒在地，噗通倒在沈山枝與阿九前方。

吞天獸一擊就落，被打蒙了，豎瞳妖眸又變作了豆豆眼，環顧四周後腦子清醒，瑟瑟發抖：大哥大哥大哥！

青陽宗大小劍神、數位峰主御劍趕來：「何方妖獸在此放肆！」

阿九抬手抹了把臉，這下完了，說不清了。她扭頭去看躺椅上的沈山枝，提醒他：「尊主，偽裝。」

「哦。」沈山枝變回少年模樣，看了看三隻妖獸，又看了看趕來的青陽宗等人，往椅子裏一倒：

算了，隨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