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除夕佳節

“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膠東鎮一年一度的陰曆新年，在孩子們的翹首期盼中，在村子裏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里，慢吞吞地走來了。田玉珍還記得小時候，她和爸媽一起過年的情景，當然她也記得婚後和丈夫、兒子在一起過年的那些歡快時光，而現在卻物是人非，很多東西已經改變了，丈夫永遠地離開了他們，兒子也去了遙遠的法國，田玉珍的眼前除了兩位年邁的父母外，她什麼都沒有了。

“每逢佳節倍思親”，田玉珍真正體會到了這句詩的涵義，她今天很想念丈夫和兒子。一大早，王毛毛就打來了視頻電話，讓她的心情好了很多，聰明的王毛毛擔心媽媽過年不好受，所以提前和她說說話，給她拜年。今年過年，田玉珍找了個周末時間，提前把爸媽從縣城裏接到了桃花塢，因為二嬸想請他們一家一起來二嬸家過年。

田玉珍陪着爸媽在自己家吃完早飯，就獨自去了丈夫王紅軍的墓地，按照當地的習俗，除夕這天的下午，要給逝去的先人們燒紙上墳，讓先人們回家一起過年，田玉珍選擇上午去墓地，因為下午來上墳的人多，她想避開外人，靜靜地好好和丈夫說說話，她有很多心裏話想和丈夫說。

清晨的喜雀山山麓，還被淹沒在一層薄霧裏，幾隻早起的百靈鳥在清冷的空氣里，站在已經落葉的高樹枝上，婉轉地低唱着。

當年王紅軍帶領桃花塢的村民遷墳騰地，村裡所有先人的墳墓都被遷移到這塊空地里，王紅軍的墓地和他父母的墓地緊緊挨在一起，田玉珍先把幾張燒紙用磚頭分別壓在公公婆婆和丈夫的墳頭上，然後在丈夫的墓前點燃了自己帶來的燒紙。

“紅軍，今天過年，我來看看你，你要記得回家過年啊，我在家裏等着你。。。。。。”沒等她說完，田玉珍已經淚流滿面了，她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老公，我很想你，你知道嗎老公？我每天都在想你啊，你能回來嗎？你快回來啊老公，回來看看我。。。。。。”

此時，只有山風吹過樹梢的嗚嗚聲在回應着田玉珍的哭聲。田玉珍回憶着和丈夫一起度過的那些美好的舊時光，回憶着王紅軍對自己的那些好，那些忍讓和包容，那些情真意切的愛，好像他們都在眼前，但當她伸出手時，卻什麼都觸摸不到，此刻的她，是多麼想和丈夫再重新來過一次啊，是多麼想讓自己再擁抱一次丈夫啊，是多麼想讓丈夫再疼愛自己一次啊！但這一切永遠都不可能了。

當田玉珍從墓地回到桃花塢自己家的時候，已經快晌午時分了，爸媽已經準備好了飯菜，在等她回來吃飯，兩位老人知道她去看王紅軍了，看着閨女哭紅的眼睛，田玉珍的媽媽心疼地把女兒摟進自己懷裏，母女倆一起哭了起了。

“今天過年，都不許哭了，我們先一起吃午飯。”玉珍爸爸說，“吃完午飯，下午我們還要去你二嬸家一起過年呢。”

“是啊，玉珍，你爸說得對，我們先坐下吃飯。”玉珍媽媽一邊說著，一邊急忙幫女兒擦眼淚。

一家三口吃完午飯後，一起去了玉珍二嬸家。田玉珍早在幾天前，就已經給二嬸送去了提前準備好的年貨，丈夫走了，孝敬雙方老人的責任就落在田玉珍肩上，以前丈夫在的時候，這些家長里短，人情往來，都是丈夫準備，由他打點，田玉珍從沒操心過這些事，但現在就能靠她自己了。

和往年一樣，過年這天二嬸家很熱鬧，因為二叔走了，怕二嬸傷心，王雅麗和丈夫今年決定回桃花塢陪母親一起過年，王勝利和媳婦、兒子，也都過來了，再加上田玉珍和父母一起，里裡外外一屋子人。大家和往年一樣，一起坐在炕上包餃子，大家說著笑着，大夥很默契，儘管心底里難受，但都想用這種方式來掩蓋那些難過的往事，但二嬸和玉珍笑着笑着就哭了。。。。。。

除夕夜的餃子端上了桌，大家都歡喜起來了，桃花塢新村的新年焰火和鞭炮聲漸漸濃烈了起來，在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里，一家人互致着新年的問候，田玉珍看着窗外那些騰空而起，又在轉瞬突然炸開的煙花，它們是多麼熱烈、璀璨、奪目，儘管最後要歸於寂靜，也許人生就是這樣，既然來過，就要燦爛奪目，閃閃發光，就像自己的丈夫王紅軍那樣。

此時的田玉珍，心情瞬間好轉了起來，她深知，風雪過後，一個盛大的春天馬上就會朝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