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而來,又浩浩蕩蕩地撤離邪神總部,站在安全出口時,周廷深的腳步停下了。
曾程走在他們前面,沒有聽見動靜,便止步回頭喚道:「深哥?」
周廷深手裏拿着印了紅章的K018搜救隊證明,不舍地細細摩挲着,然後遞給他,「以後,K018就交給你了。」
時丞一愣,「哥哥?」
「倖存者確實很重要,但對於哥哥來說,你才是任何人都無法比擬的存在。」周廷深撩開他額前的碎發,那雙眼睛一如初見,清澈靈動,「就算出不去也沒有關係,有哥哥陪着你,我們就在這裏待一輩子,結婚生子,白頭偕老,永遠也不分開。」
時丞鼻頭一酸,緊緊地抱住周廷深,「嗯!」
「傻瓜,哭什麼,哥哥開心還來不及呢。」周廷深輕吻他的發頂,「哥哥沒有學會把你縮小的魔法,也能如願以償把你藏起來獨佔了,多好啊。」
時丞哭着笑了,「原來這是哥哥給我畫的小圈圈呢?」
周廷深抹去他臉上的淚水,「是啊,寶貝喜歡嗎?」
時丞說:「哥哥給我的,我都喜歡。」
周廷深忍不住又親了他一下。
搜救隊員顫聲道:「深哥……」
「哭什麼哭,少給我丟人。」周廷深罵停他們,儘管自己的眼眶也紅了,「趕緊滾,高層還等着結果呢。」
曾程握緊公函,「我們會經常過來看你們的。」
「這個可以有。」周廷深想到什麼,「對了,你記一下,小丞有個特別喜歡喝的牛奶牌子,是避風港***的,趁着還沒有外出搜救,先幫我刷二十箱過來。還有我在超市裏給小丞買的零食,全放在我屋裏了,你也帶過來,順便再刷幾十包燒烤雞翅味的薯片……」
「那個……」時風說,「我不是很想打斷你,不過你能告訴我,時丞為什麼出不去嗎?」
周廷深握緊了時丞的手,「小丞泄露了邪神的秘密,如果離開這裏……我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時風問道:「為什麼見不到?」
周廷深開不了口,他還心有餘悸,時丞卻無所謂地道:「我會死。」
「不要胡說!」周廷深后怕地抱緊他,「哥哥不會讓你出事的,寶寶,你相信哥哥,有哥哥在,你想要什麼哥哥都給你。哥哥會把醫院移平了,帶你出去曬太陽,也會給你造小花園,什麼都給你……所以你乖乖的,我們不出去,聽哥哥的,就在這裏待着,哪裏也不去。」
他實在是太慌了,時丞已經自我犧牲過一次,他無法想像如果時丞再來一次……他也不願去想像,他會保護好時丞,再也不會讓時丞產生心理壓力了。
「是我說錯話了,哥哥不要難過,我以後都不說了。」時丞心疼地輕輕拍着周廷深的後背,「我會好好聽話,在哥哥給我畫的小圈圈裏待着,再也不亂跑了。」
他們緊緊相擁,像是尋求安慰的小動物一樣,嗅着對方的氣息,肌膚摩擦着,感知對方的存在。
「那個……」時風說,「我依舊不是很想打斷你們,不過你們能告訴我,這句話是誰說的嗎?」
時丞靠在周廷深的肩上,回答道:「奇哥。」
時風「啊?」了一聲,突然止不住地狂笑起來。
時丞疑惑道:「你笑什麼?」
「時丞啊時丞,你怎麼這麼天真?」時風越看他越覺得可愛,「你就沒有想過,你這麼強,奇哥要想把你留下來,就不得不使些骯髒的手段?」
時丞說:「所以他給我戴了異能抑制項圈。」
時風哭笑不得,「電子手環都奈何不了你,那個破項圈又能把你怎麼著?」
此言一出,搜救隊員們也反應過來,「這麼說來,是有點奇怪啊。」「小時丞的身上沒有電子設備,按理來說老劉是控制不了他的。」「可是那些傷口又要怎麼解釋?我們都親眼看見了。」「我們可以把老劉喚醒問問啊!」「不行,萬一他告訴我們假的怎麼辦?」「操。」
周廷深問時風:「你知道小丞為什麼不能出去?」
「關心則亂啊,周隊長。」時風笑道,「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心理暗示的可能性?」
周廷深一愣。
「心理暗示?」時丞茫然道,「可是項圈……」
「項圈就是媒介物,它應該早在你進來之前就被戴上了,我媽……」時風頓了下,改口道,「把我生下來的那個男人,是個心理醫生,他就做過類似的實驗。」
時丞道:「什麼實驗?」
「拴住一條狗,不停地進行毆打,起初狗會反抗,會咬鐵鏈想要逃跑,這時的鐵鏈非常堅固,它咬不斷。過了一段時間后,把鐵鏈換成繩子,再毆打狗,狗會以為繩子也堅固無比,放棄再咬。再一段時間,把拴狗的繩子徹底解開,狗就會被自己心裏的鐵鏈拴住,離不開鐵鏈的範圍,偶爾出現意外,也會自己回到原位。這個實驗的結論是:習慣會束縛一個人的真實實力。」時風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從來都沒有使用異能攻擊過項圈。」
時丞張了張嘴,然後發現自己無法反駁。
「實踐出真理。」時風說,「我可以帶你回去,啟動異能抑制項圈,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
不僅是時丞,所有人都跟着他們原路返回,來到了第十八層。
時風想讓時丞重新戴上項圈,周廷深制止他,「放那就行。」
現存的實驗體裏還有幾名超高階異能者,要是起了別的心思,時丞的異能受限,他們就會陷入被動了。
時風知道周廷深還無法完全相信他們,就把異能抑制項圈放在床上,插上無限電源,對時丞道:「毀了它。」
時丞咽了口口水,「我……真的可以嗎?」
被他救下的守衛們鼓勵道:「你肯定可以的!」「你不是告訴我們,外面的花很漂亮,太陽很溫暖嗎?難道你不想出去看看了?」「那才是人待的地方啊,你要放棄脫離地獄的機會嗎?」「千萬不能救了我們卻困住你自己啊。」
「沒關係的,小丞,你不要有心理壓力。」周廷深輕捏着時丞的手,「如果成功了,哥哥就帶你出去玩;如果不成功,哥哥就陪你在這裏玩:不管結果怎麼樣,哥哥都會陪在你的身邊。」
沒有什麼比周廷深的陪伴更加重要了。
時丞說:「好。」
他抬手,幻化出一把猩紅色的異能手術刀,然後向下一甩,「喀」地插入了項圈裏。
只聽「滋啦滋啦」,異能抑制項圈電路故障,內部發出「嘭」的爆炸聲,冒出縷縷青煙,再也運作不起來了。
時丞傻眼了,困了他十多年的桎梏,竟然……這麼脆弱?!
時風問:「還需要再試幾個嗎?」
守衛們殷勤地抱來數十個異能抑制項圈,「敞開了試,管夠!」
時丞不敢相信,發了狠地一個接一個毀壞,用異能將其砍斷、粉碎、碾為齏粉,結果無一倖免!
他喘息着,喉嚨發乾,獃獃地看着面前的一堆狼藉,耳邊響起時風的聲音。
「你的異能實在是太強了,最初覺醒時就是超高階上級,直到現在都沒有能夠抑制你的手環,十年前更是沒有,我所說的先用鐵鏈形成習慣的實驗,對你也沒有用,奇哥要想留下你的唯一辦法,就是心理暗示。」時風說,「一開始,他應該是用非常粗的鐵鏈拴住你,在視覺上形成你不可能戰勝的壓力,然後暗示你,掙脫的辦法是拉、是扯、是拽,唯獨不是異能,因為你掙脫不了它,就使用不了異能。」
時丞彷彿失去了肢體的控制權,全身都麻木了,「是我……把自己關了十年?」
時風予以了肯定:「是你把自己關了十年。」
實驗的數據驟然浮現在時丞的腦海里,伴隨着被生生扒皮的撕裂,他磨破血肉、砸斷骨頭都沒能撼動的項圈,曾經有多麼的堅固,此刻就有多麼的諷刺。
「我是笨蛋啊……」時丞的喉結滾了滾,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混着他曾受過的苦難砸落在地,「我是笨蛋啊……我真的是笨蛋,我是笨蛋啊……」
「不是的!」周廷深緊緊抱住他,一下一下地安撫着,「不是的,寶貝,你一點都不笨,是他們太女干詐了,你一點都不笨,你最聰明了。」
「哥哥……」時丞抓緊他的衣服,哭聲悶而急促,悲傷無限蔓延,「我是笨蛋……我是笨蛋啊……」
搜救隊員們都忍不住哽咽,上前抱緊時丞,圍了一圈又一圈。
實驗體們站着,看着,空氣里瀰漫著安慰的異能氣息——這是他們與時丞之間固有的交流方式。
時丞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漸漸止住悲傷,在周廷深的懷裏抽抽搭搭着,哭得小臉通紅。
許知朗啞聲道:「可是……就算項圈是騙人的,小時丞受的傷也是真的啊。」
時風不置可否,「時丞,你回想一下,那些讓你誤以為自己會死的傷,都長什麼樣子,又是怎麼出現的?」
時丞皺眉道:「它們……都是我被實驗過的地方,出現的時候……出現的時候……」
「會伴隨着異能。」周廷深想起視頻里猩紅色的痕迹。
時丞驚道:「哥哥怎麼知道?!」
周廷深想說他是傻瓜,又怕他當真,揉了揉他的頭髮,「寶貝,監視器是有歷史記錄的。」
時丞頓時紅了臉,「那……那我說的那些話……」
「是的,哥哥全都聽見了。而且不僅聽見了,還全記在小本本上了,就等着回去跟你算細賬了。」周廷深低頭湊近,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在床上,慢、慢、算。」
時丞的脖子都紅了,「哥哥……」
周廷深親了他一口,再抬頭時又恢復了正經,「也就是說,能夠控制異能的只有異能者自己,外人無法干擾,頂多達到抑制的目的,而現有的異能抑制設備都無法抑制小丞的異能,所以老劉為了逼小丞回到邪神,就給小丞下了心理暗示。」
「當年我們不過七八歲,意志力不夠堅定,長年累月的毒打怕了,他說什麼就信什麼,不敢懷疑,也不能懷疑。」時風看着那堆被損壞的異能抑制項圈,「就連知道其中原理的我,在身臨其境的時候,都沒能逃過被洗腦的結局。」
周廷深注意到他和時丞的不同,「你會的成語還挺多。」
「我成績好,八歲就跳級上了初二。」時風說著,自嘲道:「好又有什麼用,還不是被拋棄了?」
周廷深說:「至少你沒有放棄自己。」
他們是年紀小,是意志力不夠堅定,卻為了心中的正義,寧死不屈地撐到了現在。
時風笑了,「也是。」
時丞說:「所以……我可以離開這裏?」
時風道:「你覺得你可以,你就可以。」
他們重返安全出口,周廷深牽着時丞的手一刻都沒有鬆開,帶着他過了一遍又一遍的安檢,確認他的體內除了微型監聽器和定位器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東西,才來到了門邊。
他說:「不怕,哥哥陪你一起走。」
「嗯。」時丞深呼吸一口氣,「我可以的。」
然後,他閉緊了雙眼,抬腳,邁出了邪神總部。
他的渾身都僵硬得緊緊繃著,感知不到痛覺的他也沒有勇氣低頭,「哥哥,我、我受傷了嗎?」
周廷深圍着他轉了幾圈,每一個細節都沒有放過,又驚又喜,「小丞,你可以離開邪神了!」
時丞低頭檢查,果然一個傷口也沒有,他又跑出去幾步,還是沒事,繼續跨出醫院大門,依舊沒事,他睜大了雙眼,歡呼雀躍地撲進周廷深懷裏,「哥哥!我能跟你一起走了!」
周廷深像要把他揉進身體裏一樣緊抱着,「哥哥這就帶你回家。」
一場烏龍差點要了他們的命,氣得柳苗苗和許知朗又去把劉紹奇給揍了一頓,邊揍還邊問他敢不敢再欺騙小孩子了,雖然不管他說多少遍不敢了也沒有停手,還招來了路寅、曾程和李大寶的群毆加入,各個都下了死手,時風就在旁邊翹着個二郎腿,隨時保證治癒到位。
他們從邪神里救出來的人太多了,車裏坐不下,周廷深又聯繫何萬興派來了直升機,才把所有人都帶回了總部。
此時的天空漆黑一片,剛剛下完大雨,陰雲還沒有散去,別說是月亮了,就連星星都看不見一顆。
時丞想起對守衛的承諾,不好意思地道:「我忘記現在是晚上了,沒有太陽。」
「沒關係。」守衛撫上胸口,「心裏有光,再暗都是晴空萬里。」
時丞愣了愣,輕聲笑了,笑顏如花,動人心弦,宛若晴空萬里下的驕陽與希望。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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