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齊物論》與夢蝶之地
飛馳的列車上。
破碎的球體散成無數的粉末飄蕩在車廂內，每一粒微小顆粒都是一個空間陣圖，陣圖和陣圖之間相互連接，構成沒有規律的空間連通結構體。它們會以微秒級的間隔發出振動，形成的氣壓在短暫的時間內讓空氣達到如同鋼鐵一般的強度。這樣的球體被稱為停滯球。
於是，整列車廂就這樣被砌在一塊由空氣組成的牆體內。
起先，除了陽光，車廂內如同時間禁止，一切都被凍結在原地。在球體破碎的一剎那，牧塵的呼吸變的困難，他的胸口如同有一塊巨石壓在上面，他也被定在原地，無法動彈，身體依然保持着拋球的姿勢。
就這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牧塵右手掌上開始出現淡紫色光暈，接着光暈凝實，變成一條條紫色細線，細線從少商起始，如同遊絲蔓延開來，直到牧塵的各個身體穴位，通過游思變成一個整體，牧塵覺得身體周圍的空間如同裂石而不似之前那般緊密。這是牧塵事先準備好的排異體，用於對抗停滯球的影響。
牧塵嘗試移動身體，現在馬上逃離這裏才是上策。即使有排異體，他的移動也無比艱難，他的每一步都像在泥濘的沼澤中移動，他的身體已完全沒入沼澤。不過這樣整體性的壓力，相對於衛文和車廂的其它人，已是減輕了很多，這其中的差距能給他爭取逃跑的時間。
牧塵在車廂內艱難跋涉，衛文已經有所行動，他的眼球隨着牧塵的位置移動，眼中佈滿紅色血絲。剛剛空間密度發生變化時，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沉重，他看到在他眼前飄蕩的微小陣圖，陣圖不斷地在閃着光，衝擊着周圍的空氣。
火車依然在高速行駛，火車的速度從來不是牧塵的阻礙，難解的是即使有排異體，他的行進依舊艱難，才邁出兩步的距離，他就察覺到衛文周身的連接陣圖之間的通道在不斷地斷裂，閃了最後一次光就掉落在地，泯滅消失。
牧塵察覺到事出有變，也來不及想着留人一命的事了。他立即出手，只是此地，火系咒術施展慢了許多，這也不妨礙他要讓車廂上的其餘人烈火焚身的決心。
三道藍色火焰從牧塵的指間射出，火焰如同流星拖拽着長長的藍色尾巴，所過之處無可抵擋，他們穿過座椅，留下一個個被燒穿的孔洞。
就在這時，停滯球作用的力忽然消失不見，停滯球的作用時間不止於此。
變故發生的突然，不待牧塵想趁此機會遁逃，一股奇異的力量就施加在他的身上，如同時間回溯，順着剛剛離開的路線，他被壓回了座位上。衛文依然坐在他的對面，面色平靜，而剛剛施展的火焰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牧塵覺得自己是一個提線木偶，他探了探背包，發現高居霖給他的停滯球已經不在了，而座椅上面的孔洞還在，他肯定剛剛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發生過。
“怎麼回事？”牧塵心中大駭。
衛文就在他的前面，還是微微笑着，一臉欠揍的表情。
牧塵沒有理會，他不會輕易就範。
衛文還坐着，似是對一切了如執掌，牧塵沒有多想。忽地，他的右手肘重重地往旁邊車體上一擊。隨之，窗戶連同旁邊出現一個直徑兩米的豁口，頓時狂風席捲，車體碎片四散。
牧塵猛地起身就要跳出，只是身體剛剛跨出車廂一步，他整個人就被定在原地。
牧塵意識尚在，他內心驚懼，現在的情況就像是他剛剛使用停滯球一般，
只是只作用在於他。一切發生的太過迅速，他的半個身子在車廂之外，而車廂依然在飛速行駛。
此時，衛文才不急不緩地起身，走到牧塵面前。
“你所看到的亦或所聽到的，都在《齊物論》中。”衛文說道，“這輛列車不斷地位移，這是時間帶來的結果。在這裏，我們無法改變時間，但是我們能改變空間，這就是《齊物論》，明萬物之然，因明彼我之皆是。術士流的連構陣圖也許沒有像你想的那麼堅固，特別是這裏離夢蝶也只有幾十里，夢蝶的作用如此之大，這就是化虛為實。”
衛文說的每一個字在牧塵聽來都伴隨着嗡嗡聲，巨大的噪聲讓他的腦袋都要裂開。他們的身影就在豁口處，陽光讓牧塵的眼睛刺痛，他的眼睛裏佈滿血絲，卻無法閉眼。
在列車不遠處，有一座城市的輪廓出現。
衛文見此，整個人都興奮起來，他雙手一合，再緩緩打開，手掌間多了一柄懸停着的褐色竹簡。竹簡上有出細細的刻痕，難以分辨到底上面刻的是什麼。
衛文指着城市，說道：“那就是宋城，也是應天府。”
說完，衛文雙手持簡，放在身前，然後拱手向宋城一拜，說道：“學生衛文，攜故交之子，今日入夢蝶之地，所做之事順應天命，求開夢蝶之門。”
說完，竹簡就從衛文手中脫離，分化為七柄竹簡，接着其中一柄飛出，飛出的竹簡上刻的正是《齊物論》中周庄夢蝶那篇。
竹簡不斷變大，不一會，便有頂天立地之勢。又見虛空之中，出現一扇同樣大小的古樸大門，大門與竹簡對立，天地間發出扣門之聲，只三下，大門緩緩開啟。
“這……這就是齊物，廬山博物院的那些老學究，居然就這樣把《齊物論》隨意放置在倉庫，好在……好在。”
衛文眼中迸發出奇異的神采，這一幕神異景象怕是千年難得一見，那麼多人都想靠着解夢進入夢蝶之地，每年不厭其煩地討論、不斷的爭端就是為了進入夢蝶之地，而自己卻靠着《齊物論》輕而易舉就進入，這就是有上天庇佑啊。
衛文大笑着，說道：“也多虧你的父親，隱秘之地沒找到，倒是找到進這裏的方法。”
說完，衛文打了一個響指，牧塵重重砸落在地，他的身體無比疲倦，只能癱倒在地，無法起身。
車廂已停在商丘不遠處，這裏沒有鐵軌，只有經年的痕迹。離此百米，就是已經開啟的夢蝶之地大門。
衛文拎着牧塵後勁處的衣角，拖着他，走入，然後消失在大門內。
繼而，大門輪廓消散於天地之間。
一片不起眼的樹葉，不知何時出現在大門消失的地方，然後騰空而起，飄飄蕩蕩，隨後消失在炫目的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