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在無光的睡影地
帝國基石的部隊駐紮在潤澤之外,僅僅等待深入的端木綾一行緘默人發出信號,他們便會參戰。
端木綾和她的手下已經進入潤澤,並且很快就要到達令人避之不及的睡影地。
往日等我記憶再度湧入,她不曾對外人提起的回憶,屬於睡影地的記憶。
端木綾原本並非這個名字,她也並非是當今帝國五飛將之一的端木恆山的女兒。
她原本的名字早已被她遺忘在記憶的角落,只有這熟悉的腐爛破敗的空氣才能喚醒屬於二十七年前那個影人小女孩的記憶。
光明永遠不會青睞的睡影地,絕大多數影人一生的開始和結束。
端木綾並不知道她的父母為何而死,只知道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她的父母不再回家,後來,一群披着鎧甲的軍人闖進她的破房,帶走了她。
也許是因為這份特殊的記憶,哪怕她在將軍府上生活了二十多年,依然顯得與其他貴族孩子格格不入。她很內向,沉默寡言,她選擇了和養父一樣用刀為自己說話。
或許是在年幼時就融入靈魂的那種屬於影人的“她”的記憶,端木綾不願向弱者揮刀,因此,她本不願參與征伐。
但是若是不參與征伐,她誓守護的人民就會遭到殺戮,帝國的貴族們高枕無憂,百姓們則會因自相殘殺而死。
雙方都是需要被保護的人,但她必須作出抉擇,那就是為了守護一方而去殺死另一方。
在這一次,她選擇了對影人拔刀。
對於她來說陳識是個比起戀人來說更像是救贖者的存在。她無論如何也無法站在中立,那就只能由一個人對她下達命令。
她儘力將陳識下達的指令來作為消除負罪感的藥劑,但無論如何,總會有愧疚感是執行任務的責任感無法驅散的。
在鳴巒的緝捕戰她參與對外方勢力的作戰,她顯得格外輕鬆,起碼她不用帶着負罪感戰鬥,她的劍可以隨意斬下這些企圖危害大啻子民的惡徒。但是在這裏不同,這是她無法忘卻的家。
飛索在屋檐間穿梭,擁擠的建築間黑色的身影如燕般略過,端木綾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她回到了睡影地……
睡影地坐落於潤澤的東部,幾乎佔據了潤澤三分之一個城市。
極度的貧困令這個地方黯淡無光,死神遊走於大街小巷,餓死的人並不少見,偶爾還可以見到。
阿西婭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如此破敗的城市,這同她記憶間弘裕和定安一手創建的城市宛如天壤之別。
大啻雖然是在王龍時代結束后誕生的國度,與王龍治世時期有不小的分歧在情理之中。但是這並不樂觀的變化,令人難以想像這曾是那個輝煌的王朝留下的城市。
野狗拖行着餓殍殘軀鑽入巷子,烏鴉在枯樹頭嘶啞的尖叫並不是對來客表示歡迎。旭日下陽光的慘白將搖搖欲墜的建築那許久未曾清理的污穢襯托更為骯髒,唯有入口處的石碑尚是完好,雕刻着“睡影地”的字樣,留下落款,潤澤。
“走吧。”
埃赫帶着她們前進。
埃赫並沒有想要捲入這場紛爭。這是帝國與起義軍之間的矛盾,他們作為外來人沒有必要也沒有理由參與任何一方的戰事。
但是有他們不得不加入這場諸多勢力匯聚的爭奪,那就是“冠冕”。
作為暫時的盟友,阿西婭與埃赫同意了與徐平的聯手。冠冕不是凡物,落到凡人手上更是危險。
與徐平共同出任務的是為埃赫治療的那位無名者,
他並不在乎冠冕在誰手上,他只在乎過程。因此,冠冕由他們聯手從光明龍領手上奪下,然後轉交於埃赫保管。
阿西婭是王龍,她自然比任何人都了解王龍遺存下來的力量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
雖然阿西婭與可可羅亞並無太多交集,僅是偶爾在王龍盟會上寥寥幾次會面,但作為王龍的共性,她幾乎可以猜的到那是什麼。
最壞的可能,它可以用來複活王龍可可羅亞。
這是極為可能的,被譽為燼與夢的王龍極為擅長創造與毀滅,為她自己創造一副新的身軀對她來說並非難事,在大夢間,一切皆有可能。
若是冠冕果真擁有讓可可羅亞重生的力量,全盛時期的王龍無疑是這個世界最為可怕的存在,王龍戰爭的一角將被再現。
按照徐平留下的痕迹,在低矮殘破的建築間三人也漸漸摸索出一條無比狹窄的小道。
最終,他們走過了最後一個拐角,他們找到了他們需要找的地方。
影子舞會
酒館內嘈雜聲不絕於耳,令人上癮的毒藥與酒精麻醉着醉生夢死的影人。
醉漢與癮君子如泥一般癱軟在地上,口水鼻涕與嘔吐物在這群腐爛的傢伙的各個部位隨處可見,破舊的衣服髒得令人無法辨別其本色,各種污漬都能在上面找到,就是最骯髒的動物也要比這些墮落者要乾淨幾分。
音樂震耳欲聾,敲敲打打的聲音令初來乍到的新人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
如此嘈雜的環境也沒能堵住這群色鬼最基本的生理本能,阿西婭將莎西婭護在懷裏,避開流氓們吹着口哨調戲,以些許抽出劍身來回應他們下流言語的騷擾。
埃赫徑直走向這個酒館裏男男女女中唯一正常衣着的人,而那人也很識相,讓身邊的圍着的幾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先行離開。
這個滿臉橫肉的傢伙便是這個地下酒館的老闆,可以說,是睡影地極少極少的富人,而這裏的富人混的可不比外頭差多少,相反,某些方面看來在這裏他們這樣的人可以更大展手腳。
“隱鼠?”
“正是,”橫肉男笑嘻嘻:“呀,是新人,歡迎歡迎,這裏是影子舞會,喝兩杯?”
埃赫對這樣的人並不抱有好感,因此他的語氣並不友善:“你應該知道我們不像是來這裏喝酒的客人。”
“啊……是是是,”隱鼠滴溜溜地轉着小眼珠子打量着三人,在看向阿西婭與莎西婭的時候遭到了埃赫的瞪視:“三位如此衣着華麗,確實不像是會來這裏的人嘛。想必,另有要是?進粉還是火棍?還是羊……”
“通過這個地方,我想應該有人這麼和你們報備過吧。”
埃赫對這裏愈發反感。
“通過?讓我好好想想捏……”
又是一陣眼珠子的亂滾。
“啊……對,對啦,是捏。”隱鼠的胖手一拍,“確實,昨天嘛,有一個釣叟模樣的怪傢伙告訴我,這兩天會有三個人要通過這裏……”
“可以放我們過去了吧。”
“停停停,不要那麼急捏。”隱鼠像是故意在惹惱埃赫:“雖然嘛,我答應了那個怪傢伙,那傢伙也給了弟兄們一筆小錢。但是捏,我該怎麼確認你們就是我要放行的三個人捏……”
隱鼠示意埃赫付錢。
埃赫無奈,甩過一袋錢。
阿西婭拉拉埃赫衣角,示意他儘快交涉完離開。這裏的人並不友好,特別是這群用下體思考的野蠻動物。
但是隱鼠翻翻錢袋,搖了搖頭。很明顯,他在說這還不夠。
“小子,別得寸進尺!”
埃赫的忍耐已經要達到限度,這個令他全身不舒服的地方他已經受夠了。
“喲嚯,你小子想玩硬的?”隱鼠嘎嘎怪笑:“老子在這裏開了三十多年酒館可沒見到敢跟找茬的捏。”
“嗯?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
“也罷,等你死了從你身上掏錢也不急,還有那兩個娘們兒,嘶……”
猥瑣的隱鼠舔着嘴唇,肥胖的身軀跳到桌上。
“小的們,快來捏,今天干票大的,這種官人死在這裏也沒人管問,幹完這一票今天酒粉免費一天!”
醉漢們蹣跚地站起,隨着那比魔法還好用的話一擁而上。
“罅隙之鼠!”
兩個如煙霧構成般的爪子飄起,那是隱鼠的靈。
難怪這傢伙能在這種地方橫行,有靈,那確實不奇怪。
但是最低等的靈,不過是埃赫這種級別的馭靈人瞬息之間便可以打趴下的傢伙罷了。
連舞女都沒必要放出來,僅僅是釋放的威壓,已經足以讓這種級別的靈飄散。
阿西婭和莎西婭抽刀與醉漢們對峙,而埃赫則將劍刃對準被擊散靈體的隱鼠……
他們被允許過去了,隱鼠甚至搭上了一筆錢財,還有來自其他地方貧民窟的信息,也許這也是這種人能在毫無秩序的地方做大的資本,懂得低頭,懂得能屈能伸。
地下城沒有展現出與地面之上不同的景色,破敗依然是主基調,常年因光線的缺乏導致地下城的生物皮膚慘白,包括那些甚至沒有資格在地上睡影地生活的影人。
地下城是睡影地的最基層,與其說這是一座城市,倒不如說這是一個廢棄的礦道更為恰當。當年潤澤是龍領的礦業重城,在分裂前期礦業荒廢,直到如今大啻也沒有再次開啟塵封的舊礦道,於是曾經留給礦工們的地下小區便成為如今的地下城。
地下城滋生罪惡,這裏的一切都沒有法律可言。埃赫並不想惹麻煩,帶着阿西婭與莎西婭快步來到與徐平匯合的地點。
簡陋的場地,但是很乾凈,並沒有閑雜人等。
徐平站在一眾身披堅甲的軍士之間,而他所說的“客星”,則坐在場地的一塊石桌之上,饒有興緻地打量着三人。
百餘徐平與“客星”手下的精銳匯聚於此,集結凶煞之氣令人不寒而慄。
派出精銳的零點頭領,他們對爭奪冠冕勢在必得。
“歡迎,埃赫。”
是客星先開的口。
“這次是以光明正大的方式與你見面呢。”他帶着一貫的笑容說道:“令人沒有想到,這次是與你作為盟友。”
給人如纏身之蛇一般感覺的客星,比不帶兜帽,給人的感覺更為危險難纏。
“合作愉快。”
但願吧,埃赫如此希望。
“埃赫,還有阿西婭和莎西婭。”這次說話的是徐平:“作為盟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現在開始,他們將為同一個目標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