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進宮
太子府外。
馬車早已等候多時。
桑婉身着宮裝,美艷華貴,令人不敢直視。
她的眉眼用妝筆描繪,上挑的眼角勾勒出的線條不怒自威,端的是高貴矜冷的氣派,令人險些忘了她剛及笄的稚嫩年紀。
「娘娘!」有人叫她。
桑婉回身,只見少女抱着布包,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
她模樣生的稚嫩,圓臉透着股嬌憨的俏勁兒。
少女垂眸行禮,「奴婢見過娘娘。」
桑婉盯着她,半晌才悠悠開口,「你應知曉本宮不大願看見你。」
她這不大願說的都還算婉轉了些,畢竟太子那缺德玩意兒差點讓她折在火場裏。
喜鵲怯的厲害,但還是把布包遞到了桑婉面前,「娘娘,喜鵲只是怕您進宮後有所不便,所以特地給您做了些月事帶。」
她儘可能的壓低了聲,圓潤的小臉漲紅。
旁側的三草氣不打一處來,「娘娘是什麼身份?用得上你這種賤婢做的月事帶?」
喜鵲臉上更紅,「娘娘,您進宮肯定用得上的!」
她緊咬着唇,突然大着膽將布包硬塞進桑婉的懷中,小跑離去。
「嘿!你這個賤蹄子!」
但還沒等三草再罵,桑婉雲淡風輕的把布包扔到了她的懷裏。
「帶上。」她嗓音淡淡,卻聽得出平緩不少。
三草不解,「娘娘,宮裏還能缺這東西嗎?」
她肯定道:「宮裏會缺。」
正當三草糊塗時,尖銳陰柔的嗓音突然響起。
「給太子妃請安。」
清俊的太監甩着拂塵,身後同樣停着輛馬車。
但駕車人卻是穿着大紅蟒衣的錦衣衛,隨身佩戴着的綉春刀彰顯身份。
太監笑着道:「乾爹說太子妃是千金之軀,尋常馬車怕是會顛簸了您,特意讓奴才來迎太子妃進宮。」
這死太監會有這麼好心?
桑婉不大信。
她總覺着李賀對她有所圖謀,但一個閹人能對女人圖謀什麼?
除卻她這張臉和皮骨外,桑婉還真想不到別的點上了。
但敢給太子妃安排馬車接送,這李賀當真是大膽。
可任憑他如此膽大,卻又有誰敢說他一句不是呢?
但說起來,相較於太子那個慫包安排的馬車,桑婉更願意上這輛。
天家醜聞從不缺殺妻滅子的典故,更何況她和太子一夜夫妻都沒做成過。
戲樓里的那把火可還沒抓到元兇呢,她若是死在這馬車上就太冤了些。
她被扶上馬車后,三草緊隨其後,剛踩上軟凳卻被攔住。
王凡笑眯眯的道:「姐姐莫要壞了規矩,主子和奴才不能同坐馬車。」
「可娘娘……」
「三草,按着宮裏的規矩來。」馬車裏傳出桑婉的話。
三草聞言,只能拎着小布包跟着王凡上了後方的馬車。
馬車的轎簾被輕風盪起,略略能看清其中坐着的身影。
桑婉瞅着對面俊俏的堪稱漂亮的病美人,好一會才開口:「掌印和本宮同乘馬車,就不怕壞了規矩嗎?」
她想避開和李賀對坐的局面。
但她不能,也不敢。
「娘娘有所不知,皇上因戲樓之事擔心娘娘再遇刺客,特讓咱家來護娘娘周全。」李賀的聲線沉沉,與其他太監尖細的嗓音有所不同。
這是怕她跑了吧?
「有勞掌印了。」場面話說的桑婉牙疼。
李賀挑着手中白凈的帕子擦了下唇邊的殷紅,慢條斯理的道:「能為太子妃娘娘這樣的美人效勞,有何麻煩?」
雖說這場面上不大好看,但這話桑婉很是受用。
她是美人,美而自知。
但她更喜歡旁人稱讚她的美貌,否則她不是白長這麼漂亮了?
可當馬車駛進皇宮內院時,桑婉緊攥着衣袖的手發顫,就連雙眸都有些發澀。
皇帝年過四十,但好色昏庸,暴戾成性,尤好人婦。
而她那位太子夫君更是無能草包,就這般把髮妻拱手相讓,任親父荒Yin。
皇家人一個比一個爛,但更爛的應該是她爹,明知是火坑還有意把她往裏推。
桑婉撥開轎簾,望着宮牆之上廣闊無邊的天色,竟是頭次覺着有了幾分壓抑。
那就像是張用皇權編製而成的更大的網,牢牢地將皇宮圍攏在其中,無數的人想要擠進來沾沾這滔天的富貴,卻又有無數的人爭破頭想要逃離這吃人的地方。
「娘娘在想什麼?」李賀開口問她。
桑婉不着聲色的放下,「本宮在想,這宮裏可着實真夠大的。」
大到讓她心冷,更恐慌。
許是這回答太沒見識了些,惹得李賀笑了。
他笑起來着實好看,哪怕那笑意從不及眼底。
「娘娘實屬是個妙人,往後的日子定能讓您知曉這宮裏究竟有多大,您的福氣還在後面呢。」
桑婉笑意僵了下,「若是真能如廠督所言,本宮自是歡喜的。」
可實則她恨的都快咬碎了這口牙,這死太監分明是在存心用話來膈應她。
果然啊,男人終究都是會讓人下頭的,長得好看的太監也不例外。
幾縷碎發從桑婉的耳側滑落,帶着耳垂上的珍珠耳鐺也跟着晃動,撞擊發出清脆的響聲。
李賀眸光掠過她的臉時,在那小巧的耳垂上停留了片刻。
他閑適的笑了聲,「娘娘這耳鐺甚是好看,配得上娘娘這樣的美人。」
只是這話聽着不像是誇讚,倒像是上位者的點評。
桑婉下意識的摸向耳垂邊。
這對珍珠耳鐺還是她及笄時,那狗太子送來的賀禮。
據說是他派人前往南海收集而來的粉珠,極是罕見,特意打成了這對耳鐺作為她的生辰禮。
可誰曾想到去年今時,今年此時。
在他眼中,她竟也只配在那戲樓子裏賀生了。
所以說這幫狗男人喜新厭舊的本事是一個比一個高,例如狗太子,又例如她爹。
馬車行至宮門前停住,李賀先下車,他用帕子掩住薄唇輕咳了聲后,才抬手遞上小臂。
桑婉的手在衣袖裏發顫,可抬手去搭他的小臂時,硬忍下了那份恐懼下車。
雖說她能在心裏罵上他幾句「死太監」,可面上還是得對他恭恭敬敬的。
先不說他是朝野上下忌憚害怕的宦官,光是他在皇帝跟前的恩寵就不是桑婉能得罪的。
李賀俯視着她那雙濕漉漉的眸子,「娘娘在怕?」
桑婉怔住。
她倒是差點忘了,太監自然是最會覺察人心的了。qs
「太子不在身側相伴,本宮自然是有些怕的。」
李賀慢慢的笑了,「娘娘怕什麼?」
怕什麼?
那怕的可多了。
怕狗皇帝。
怕蠢貨太子。
還怕面前這個死太監。
可這實話大抵是不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