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真沒想穿越啊
1986年,11月。
安南縣。
南方的冬天來得比較晚,不過安南縣是黔省東北角,地處雲貴高原中段、畢水興經濟圈的中間聯結帶。
到冬天的時候,比西南地區的其他縣市都要更冷一些。
86年的天空飄灑着細雪,不是那種鵝毛般的帶着詩意的漫天飄零的雪花,而是一粒一粒夾雜着雨水,冰冷到骨子裏面的細雪。
姚夏不由得抬起頭來看着現在的天空,他好像已經很多年都沒有見到過雪了。
自從大學畢業了以後去到深城,成為鵝廠的一名員工之後,姚夏大概有五六年的時間沒有見過雪,眾所周知,深城是一個不會下雪的城市。
天色擦黑,街道上面一些零星的路燈亮了起來,仰望天空可以看到許多在上面架設的高壓線。
四周是一座座散落着的自建房,水泥外牆,頭上青瓦,雪水順着屋檐滴落下來,打在青石板的馬路上還能聽見滴答的聲音。
有幾塊爛磚磚面已經損壞,被泡的裏面的泥土發黑,還能看到冒出一棵嫩芽來,就像是在冬天即將來臨之前倔強不屈的想要生活下來掙扎着的生命。
道路狹窄,大概就能通行一輛汽車,可現在街道上一輛汽車都沒有。
只有偶爾趕着回家,駕駛着馬車,抬起手來甩着鞭子,喊一聲得兒駕的農民。
馬車也就是一匹看起來瘦弱,身體上毛色很雜的一匹老馬,屁股上還裝着一個糞兜子,姚夏瞥了一眼,裏面裝着幾坨硬邦邦黑漆漆的圓疙瘩。
在馬車跑過之後,還有幾坨掉在了地上,散發著青草的味道。
不遠處一些下班以後回家的工人男女,穿着藍色的工服,有說有笑。
而一個騎着鳳凰牌大杠自行車,穿着一身棉重厚實的中山裝從姚夏的面前按着叮噹響的車鈴鐺,呼嘯而過。
車輪碾在青石板上,發出咯吱的聲響。
姚夏抬起頭來,看着現在的這一切,只覺得極其陌生卻又熟悉,就像是來到了某個電影城當中,混雜在群演裏面拍攝着有年代感的電視劇一樣。
只不過姚夏回頭觀望了一會兒,還沒有發現扛着攝影機的人,也沒有導演喊cut,一切都是這麼的自然而然,每個人的表情豐富,行為自然,比那些姚夏看到的真實群演們的表演要好得太多太多了。
“叔叔你好,請問今年是哪一年?”姚夏抓住了一個路過的戴着眼鏡的中年人問到。
中年人裏面穿着一件的確良的襯衣,在襯衣外面套了一件V領的黑色毛衣,毛衣外面是將排扣系得一絲不苟的中山裝。
對方聽到姚夏標準的普通話,明顯愣了一下,然後用貴普話回應到:
“哪一年?斧年嘛,還能是哪一年?”
姚夏也愣了一下,他本身是安南縣人,只不過畢業了以後好長時間都沒回來過了,現在聽到這口聲音,真的覺得異常的親切。
於是姚夏又用本地話問了一遍,“我問滴不是生肖,今年是几几年?”
聽到姚夏的本地話,男人的緊張情緒明顯放鬆了不少。
“1986年,你要搞浪子?”
搞浪子,住啥子,都是方言,意思是【做什麼】。
“沒有沒有,謝謝了。”
……
好嘛。
我是真的穿越了。
……
姚夏穿着一件羽絨服,跟周圍的人群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從衣服兜裏面將華為mate30手機掏出來,
上面明顯還顯示着2023年1月20號,也就是他穿越的這一天的時間。
只可惜上面一格信號都沒有。
如果不是經過了這麼多次的詢問,姚夏很難接受自己已經從2023年來到了1986年的這件事情。
他一個96年出生的人,怎麼就到了86年了呢?
姚夏原本還在鵝廠寫代碼來着,因為從小姚夏就是很多人口中說的【別人家的孩子】,一直以來都是成績年級第一,高考雖然發揮失常,只考了660多分,無緣清北,不過也算是進入了武大這樣的名牌大學。
畢業以後進入鵝廠,很快就能獨當一面,成為項目組享有名氣的代碼大神。
按理說人生也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他還記得昨天晚上在公司加班來着,今年深城的冬天還挺冷的,晚上11點下班之後,姚夏穿上羽絨服走到街上準備打車回家來着,上車以後他就睡著了。
怎麼眼睛一睜一閉就跑這裏來了呢?
要知道深城跟安南縣隔着有上千公里的距離,更何況現在還是86年。
姚夏看着來往的行人,眨巴着眼睛,他怎麼也沒想通,自己怎麼就穿越了呢?
你說如果是重生的話還稍微好一些,至少他能彌補人生的遺憾。
比如說姚夏小時候很喜歡的雙胞胎美女同桌,還有上高中以後曾經跟他表白過但是被姚夏以學業為重拒絕了的校花……
中學時代他當學習委員的時候,因為對方不好好寫作業,罵哭過的美女同學。
當年他剛到深城的時候,還有一個大學女同學邀請一塊合租來着,可惜都被姚夏以離公司上班太遠為由拒絕。
想想都覺得真的很懊悔。
姚夏對曾經和後來的直男生涯感到萬分的痛惜。
要是當年能稍微努力一點,不那麼愚鈍的話,搞不好孩子都有了。
姚夏對自己人生當中多個重大節點那都是記得相當的牢,印象非常深刻,而且憑着姚夏在2023年的積累,他完全可以重生以後成為了不起的大人物。
至少可以讓自己的感情經歷變得更豐富一些,而不是混到26歲了,居然連一次戀愛都沒談過。
遺憾啊遺憾。
誰的青春不遺憾呢?
可是——
好傢夥,一下子給他干到1986年來了,姚夏現在都還沒出生呢!
這個時代他完全不熟悉啊!
……
姚夏迅速對自身的狀況做了一番調查和整理。
他是身體穿越過來的,跟小說裏面所描述的魂穿還有很大的不同。
自身帶着的裝備有:
一件純白羽絨服,板式還挺修身的。
一件長袖T恤,因為公司有暖氣,所以姚夏裏面都沒穿多厚,出了公司以後把羽絨服一穿就完美。
然後褲子,內褲各一條,具體細節不好描述。
一雙安踏運動鞋,268塊錢買的。
一雙七匹狼船型棉襪。
除此之外就是一副醫用口罩和一張工卡,姚夏這種剛到鵝廠工作才只有5年時間的人是沒有資格買車買房的。
華為mate30手機一台,可惜的是,姚夏只有一條充電線,沒有帶插頭。
在公司裏面有USB接口,所以完全不用擔心充電問題。
可現在是1986年,你去哪裏找USB插頭?
仔細看了一下,只有不79%的電量。
要死要死。
姚夏愁着個臉,這就是他的全副身家了。
不過他一向都很樂觀,除了手機電量讓人感到焦慮之外,其他的好像也沒啥好擔心的。
搞不好過幾天就能穿回去了呢?
就跟《你好·李煥英》電影當中似的,只要滿足了願望,就能回到現實也說不一定。
就在這時,姚夏的大腦當中閃過一道靈光。
對啊。
如果有誰對這個時代有遺憾的話,那也應該是姚夏的父母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