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叮

次日，北原，暖沼谷。

鋪着金絲邊絮，綉有湧泉、蒼山的絲綢桌布上，擺滿了各類佳肴。

撒有肉沫的蛋羹，燦黃誘人，點綴紅棗的蒸南瓜，霧氣繚繞，油光發亮的挂面，秀色可餐的時蔬，齊齊被費才一人逐步裝入肚內，不時飲上一大杯奶茶，可謂滿足！

兩側侍立的奴隸僕人，眼觀鼻，鼻觀心，默默聽着，直到費才打了個飽嗝，才敢抬起頭查看。

午餐過後，費才獨自一人，在谷中閑逛，最終停在一株大樹下，斜身望天發獃。

“阿爸什麼時候回來？好想聽他講狩獵的故事呀！”

平日，身為族長之子，費才在暖沼谷里幾乎不受任何約束，吃食有僕人準備，安全有護衛保障，是真正意義上的混吃等死，廢物般的生活。

楚洛笙心中暗嘆，傻人有傻福。

仙竅中數十隻蠱蟲接連催動，將費才與周遭環境隔絕，蔽去遠處護衛的察覺。

一切準備就緒，演員入場！

楚洛笙着修身濡袍，變化成費家學堂家老模樣，手握一本《人祖傳》，漫步從樹後走出。

“費才！”

“唉？是……費大人！”

費才見來者有些眼熟，但一時半會兒想不起對方的名字，索性叫了聲費大人。

反正谷里的人都姓費，叫一聲費大人准沒有錯！

“……哎！”

楚洛笙並不在乎這些細節，他只想着以學堂家老的身份接近費才，一番教授，再順理成章的收徒，大不了頂替學堂家老一段時間，畢竟誰也看不出。

“來來來，讓我瞧瞧，你字識得怎麼樣了。”

“大人，我字識得不多，您就別考我了！”

一聽要考自己，費才臉色一皺，叫苦道。

“沒事兒，不會，我教你便是！”

楚洛笙心頭暗笑。

知道你識字不多，這不正好順勢收你為徒嘛！

半個時辰后，楚洛笙無語了。

望着近在咫尺，滿臉困惑的費才，楚洛笙就恨不得給他一巴掌！

這小子傻不傻不好說，但一定憨！

而且是鐵憨憨！

前腳剛教他，問他記住沒有，他說記住了，轉頭再問，然後他就說忘了。

楚洛笙：“……”

你還不能怪他不用心，教他的時候聽得可仔細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滿了對知識的渴望。

可見答不上來，小嘴一撅，還異常的懊惱。

這小子也不像是裝的呀？

楚洛笙面容愁苦。

因之前教授過謝一秋一點就會，一點就通的‘好學生’，眼下對上這麼個吊車尾，他也是十分無奈，心中長嘆。

把這傻小子教會，怕不是要比煉出仙蠱還難？

對於原定的計劃，楚洛笙當前不得不持悲觀態度。

他不是沒想過用智道蠱蟲進行拔苗助長，可顧及到八轉仙蠱鴻運齊天，故而不敢輕舉妄動。

扭動身子，指着《人祖傳》上的篇章，繼續硬着頭皮教授。

可沒過多久，楚洛笙便不得不閃身離開，留下一臉懵逼的費才。

不遠處的護衛猛地沖至樹下，叫住愣神的費才：

“少主，快走！”

“走？走什麼？剛才費大人還叫我認字來着，咦，人去哪兒了？”

護衛聞言也是一呆，愈發困惑。

“費大人？哪個費大人？剛才沒人呀！”

費才還在回憶着方才費大人的樣貌，想要描述一番。

“別說了，少主，有敵襲！快到谷裏面去！”

“敵襲？哦，好！”

聽見敵襲，費才瞬間精神，拔腿就跑，眨眼間便竄出十餘步。

可還未跑出多遠，卻聽見身後的護衛痛心疾首道：

“少主，你跑反了！那頭是出谷的呀！”

“哈？”

費才聞訊身形一滯。

好在這護衛也是老人了，知道費才有路痴的毛病，匆忙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死死攥緊，拉着他朝正確的方向奔去。

目睹了這場鬧劇，楚洛笙對於費才路痴的傳說，也算是百聞不如一見。

抬眸催動偵查殺招，暖沼谷四周的景象盡收眼底。

此刻，在暖沼穀穀口，一隊人馬矗立在谷外，大纛旗幟乘着疾風，旖旎扯呼，觀其蠱師能戰者，約有數千之數。

谷口兩側，費家蠱師如臨大敵。

見此，楚洛笙心頭瞭然。

北原人好殺伐，性情勇猛彪悍。

嚴寒褪去不久，草原上大多數部落都處於孱弱不堪的脆弱時期。

類似費家這般外出狩獵，參與貿易，補充物資的有，但也有選擇干一票大的，直接一波回滿血的。

雙方未曾接觸，話不多說，直接開打。

一場血戰瞬間打響，費家有暖沼谷地理優勢，居高臨下，但進攻方同樣有備而來。

一位蠱師於陣中催動蠱蟲，瞬間湧出許多數人高的煙霧，籠罩戰場，得以貼近谷口附近。

視野受阻，費家蠱師嘗試催動風道蠱蟲吹散煙霧，可效果不佳。

二家與谷口陷入死戰，戰場寬度被費家牢牢控制在五人寬的谷口，風刃、土牆與火球接連出現，真元用完后，雙方甚至一度陷入肉搏戰。期間，進攻方派出數支精銳小隊潛入谷內製造混亂，均被撲滅。

楚洛笙冷眼旁觀，稍稍分心關注費才的境況，見其被護衛安全保護，也算安心。

血戰持續了三天，直到費清帶領費家大部隊返回，侵犯方才悻悻退去，結束了這場鬧劇。

望着肝髓流野的五人寬的谷口，費清百感交集。

此戰，費家折損了不少好手，實力受挫。

數日後，楚洛笙欲進行了第三次嘗試時，恰巧碰見有蠱仙路過，只得作罷。

第四次嘗試時，居然發生了地震，整個費家都被驚動了，無疾而終。

直到第六次，依舊無果后，楚洛笙才終於斷了心思。

“我還是小看了八轉鴻運齊天蠱的威能了！”楚洛笙面如寒霜，語氣低沉。“照這麼下去，恐怕費才還沒認全《人祖傳》，費家估計得先沒咯！”

這些天，費家上下都不太平，今天來個地震，明天竄出只萬獸王，後天一處元泉中斷，可謂一件比一件糟心，但都沒人懷疑到費才身上。

楚洛笙腦中念頭奔涌，又逐漸消耗，思慮之後的真陽樓之事。

當夜，暖沼谷中，費清、費才父子倆結伴而行，於谷中漫步，說著體己話。

“小才呀！這段時間你好好待在家裏，谷里不安定，別到處亂跑，乖乖聽話，啊！”

“好，我聽阿爸的！上次那頭……哎呀！”

猝然間，費才被一塊石頭絆倒，一頭撞上不遠處的一根石磨，磕破了頭。

“小才！”

費清急忙上前查看。

他這孩子本就有點傻，別這回真傻了！

見只是流了點血，並不礙事，隨手催動治療蠱蟲為其療傷，轉眼便完好如初。

“小才，走路可要當心！”

“嗯，好！”

費才揉着腦袋，點點頭。

費清神情慈愛，眸光一閃，抬頭望向剛才叫費才受傷的石柱，漫步走近，伸手在石柱上摸索感受着。

“阿爸，怎麼了嗎？”

“噓！別說話！”

費清神色凝重，費才嚇得捂住嘴巴，大氣不敢出。

轟！

費清催動蠱蟲，一拳將石柱擊碎，露出其胎芯處的一團墨綠色圓球。

其一把抓起圓球，仔細端詳。

片刻后，見察覺不出底細，費清先是將石柱殘骸清理，隨後帶着費才返回居住的蠱屋，叮囑不要聲張后，徑直步入密室。

待父子倆離開，楚洛笙隱去身形，望着手心的一枚蠱蟲，神色微妙。

剛剛費才磕破頭流出的血液，在接觸到石柱的一瞬間激活某種手段，便被他時刻催動的偵查殺招察覺，發現了其中包裹的蠱蟲。

他眼疾手快，用數只蠱蟲組成的一道凡道傳承與其置換，也算是補償了費家一番。

飛上高空，催動蠱蟲，見是一股費家蠱仙留下的消息，即一處費家秘密隱藏的據點，意圖福澤後人，楚洛笙欣喜不已。

“想來，得了那些蠱蟲后的費清，不會再重蹈被馬家謀算，族破人亡，費才亦不至於成為奴隸了！”

他已經決心放棄收費才為徒，所幸做個順水人情，拉一把費家。

費才雖難成，可楚洛笙卻有備用方案，旋即飛身離去。

密室內，盯着手心的數只蠱蟲，費清神情亢奮，心情久久不能平復，不由大呼一聲：

“祖宗遺澤啊！”

原來這圓球內，藏有三隻黃金舍利蠱、兩隻白銀舍利蠱，與兩隻五轉蠱蟲、三隻四轉蠱蟲，皆出自一道雲道傳承，恰逢費清主修的流派。

時值家族多難之際，一份祖宗的恩澤，正可幫助費家擺脫困境，怎能不叫費清這個一族之長喜笑顏開，忘乎所以。

……

北原，玉田。

當夜，某座位於帳篷群核心處一座裝飾精美，佈滿絲質綢緞，將房間裝點的格外溫馨。

床榻之上，一個臉蛋粉嘟嘟，一身華衣，模樣可愛至極的女童，正癱倒在棉被中昏睡。

少傾，女童睜開雙眸，眼中卻是一股異樣的警覺。

環顧四周，又愣神努力回憶。

半響，女童不禁哀嚎：

“老娘竟然穿越了？不！！！”

雲層之上，楚洛笙饒有趣味地打量着帳篷內的‘老鄉’，同為天外之魔趙憐雲。

“嘖嘖！這趙憐雲在老魔重生前，為馬鴻運之妻，絕對的賢內助，幫助馬鴻運一路過關斬將，后升為智道蠱仙，在五域亂戰時期，成為抵禦中洲入侵的中流砥柱。

只不過，在方源重生后，化作的狼王常山陰攪動下，反而更有意思了！”

在楚洛笙看來，身位天外之魔的趙憐雲，絕對比鐵憨憨馬鴻運容易掌控一些，在某些問題上，還反而和楚洛笙擁有共同點。

“這老鄉見老鄉，怎能不送點見面禮了？嘻嘻！尋常的‘老爺爺’恐怕不合適天外之魔趙憐雲，必須得整一個懂得都懂的才行！”

隨即，楚洛笙催動通天蠱與神念蠱，與寶黃天中搜集蠱蟲，為這份見面禮，翻騰起來。

半刻鐘后，床榻上的趙憐雲已然接受穿越的現實，正抱着一本《人祖傳》研讀，為其中一個個有趣的故事而驚嘆。

“原以為是個古代封建社會，或者是仙俠世界，沒想到居然還有以蠱為核心的修鍊方式呀！”

待閱讀整本《人祖傳》，輕輕合上，趙憐雲不由展開暢想。

“我什麼時候也能開竅，開始修鍊呀？真是期待！”

當趙憐雲思維還在不斷發散，盡情想像時，腦海中突然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