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哥

第8章 三哥

秦路延帶着點輕微沙啞的嗓音竟然有些性感,鑽到人耳朵里跟蠱蟲似的,又麻又癢。

簡柒南愣了幾秒。

先不談內容,就他這個聲音,明明音色差了很多,可那種語氣卻總讓簡柒南覺得熟悉。

漫不經心又一本正經,顯得隨意卻又不會讓人覺得是玩笑。

半晌他回過神來,耳尖一熱,啪地將手機鎖了屏,心裏罵了一句「不知道害臊」。

他蹲在地上瞪了貓咪許久,小貓弱弱地往後縮了縮,警惕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簡柒南嘖了它一聲:「你爸這麼不知羞,是不是有很多情人?」

小貓:「喵~」

簡柒南冷笑:「果然。」

簡柒南一邊腹誹秦路延不是好人,一邊勤勤懇懇地替他照看了三天貓,每天早晚給秦路延拍一段視頻,跟他確認貓還活着。

這晚他喂完貓糧,離開時接到了邢騰的電話。

邢騰說他路過附近,想約他一起吃個飯,簡柒南不好拒絕,於是去了約定好的飯店。

邢騰笑了笑:「那天喝太多了,我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吧?」

簡柒南低頭吃飯:「沒有。」

邢騰點頭:「那就好,你知道我的,喝多了容易說胡話。不過那天誰送你回去的?」

簡柒南夾了一塊西藍花,默默放進碗裏,胡編了一句:「店裏的一個常客,順路。」

「這樣。」邢騰又說,「對了,聽說大明星秦路延來咱們店裏了?服務員說他點名要你呢,你跟他認識?」

「不認識。」

「那可惜了。」邢騰說著從兜里掏出一個盒子,推到簡柒南面前,「這個給你,給你帶的禮物,那天忘記了。」

簡柒南看了眼盒子:「騰哥,你不用給我帶東西,你知道我不喜歡這些。」

「不打開看看怎麼知道喜不喜歡。」邢騰拿起盒子替他打開了,裏邊是一塊手錶,「你手上這塊表都戴了多久了,也該換了。這塊表樣式精緻,我看到它第一眼就覺得配你,試試?」

簡柒南默然片刻,停下筷子認真地說:「太貴了,我平時沒有戴這種表的場合,算了吧。」

邢騰就算再熱情,也抵不過簡柒南三番五次的拒絕,這些年彷彿是他求着施惠,簡柒南抵擋不住才願意收他一分好,然後每次都要用同等的代價來回報他,生怕欠他一分一毫。

他放下盒子,緩緩嘆出一口氣:「小南,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騰哥。」簡柒南打斷他,「菜涼了。」

邢騰沉默良久,在心底苦笑了聲:「好,先吃飯。」

兩人好一會兒都沒說話,氣氛有些凝重。

簡柒南麻木地夾着菜,不知道該切什麼話題來當突破口,正思索着,放在桌邊的湯勺忽然被路過的人給碰掉了,簡柒南抬頭,就見那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扯着嘴角擺手:「抱歉啊,不小心,我給你重點一份吧。」

話是在道歉,可簡柒南總覺得他眉眼間細微的神情是在挑釁。

這男人穿了件藍色外套,內搭粉色襯衣,眉骨鋒利鼻樑高挺,笑起來時有股子桀驁不馴的意思,不等兩人開口,他沖服務員招招手又要了一份湯。

接着他又看了簡柒南一眼,瞅着桌上的手錶,語氣冷誚:「哥們,表不錯嘛。」

簡柒南不自覺蹙起了眉。

邢騰不爽地問:「你還有事兒嗎?」

那人只是隨意瞥了邢騰一眼,又衝著簡柒南似笑非笑:「喲,你朋友也不錯。」

簡柒南盯着那人離開的背影,心想這人發什麼神經?

可那張臉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

邢騰問:「認識?」

簡柒南想不起來了:「不認識。」

吃完飯邢騰說要送他,簡柒南推脫說自己待會兒還有別的事兒,先不回家,邢騰也當然看得出他的意思,只是笑笑沒拆穿。

於是簡柒南就在街上溜達了半小時,掐着點趕回家喂貓,然後準時給秦路延拍了張照片。

L:貓被你喂瘦了

南:瘦個屁,才餵了三天,瘦了能看出來?

L:能,你不關心它

南:你屁事怎麼這麼多?

L:嗯,我事兒精

南:呵。

他把手機揣兜里,拎着垃圾袋下樓扔垃圾,順便去超市買了兩盒煙,往回走時還沒到小區門口,就隱約感覺身後有人跟着,他放慢腳步,警覺地回頭看了眼,然而還是慢了一秒,那人的拳頭飛快地朝他砸來——

簡柒南躲開了第一拳,卻沒躲過第二拳,拳風帶着力道重重砸向他嘴角,疼得他大腦都懵了一瞬,耳邊傳來一聲歇斯底里的怒罵:「***還敢回來?!啊?!」

簡柒南踉蹌兩步扶住了路邊的牆。

這是他小區門外的街道,碩大的梧桐樹在路燈中落下斑駁影子,光線昏暗,簡柒南看到那人徑直朝他走來,背着光看不清臉,他卻認出了他那身藍色外套。

是剛才在飯店的那個人。

「原來你過得挺好的啊。」那人在他面前站定,個高體寬,居高臨下地看着簡柒南,「吃得起高檔餐廳,一塊表幾十萬……你那朋友是做生意的吧?你現在跟他混?混得不錯嘛。」

簡柒南從那個痛勁兒中緩過來,拇指揩了下嘴角的傷口,忍着怒火看向對方:「***誰啊?」

「我誰啊?」這人哭笑不得,表情非常扭曲猙獰,「有了新朋友都把我忘了?簡柒南,你以前沒朋友的啊,記不得我真的不應該啊。那個時候你喜歡吃餛飩,哪次不是我下了課替你去搶的?哪次有體力活不是我沖在前面?你還有沒有點良心?!」

簡柒南猛地怔在了原地。

零碎模糊的記憶飛速重疊,變得越來越清晰——

「今天不吃餛飩了吧,那家店這個點都擠得水泄不通了,你倆不能看我壯就欺負我。路凌,管管你家小瞎子……」

「同樣的教材,你這盲文課本怎麼這麼沉?每學期都讓我搬,別太過分了啊……」

「以後不給你帶巧克力了,你有蛀牙怎麼不告訴我?害我被你哥揍了一頓……」

「簡柒南,你倆等等我啊,又走這麼快……」

簡柒南空白的大腦被瑣碎又洶湧的記憶充斥了。

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一個身影,說話做事弔兒郎當沒把門,被政教處主任無數次點名批評不穿校服沒個學生樣兒,有段時間走到街上,還有黃毛混混忽然冒出來喊他「三哥」。

他名字中有個「桑」字,簡柒南覺得那個漢字太難,在腦子裏自動化簡為「三」。

簡柒南喉間動了動,乾咽了一口空氣,心情複雜地看着對方,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傅嶸桑。」

兩人相視不語,傅嶸桑臉色黑一陣紅一陣,那麼高大一個成年男人,嘴唇無聲地蠕動半天,愣是憋紅了眼。

……

兩人就近找了家酒館。

簡柒南抽出一根煙,咔噠點燃打火機,點火,熟練地吐出一個煙圈,他說:「我想像中你應該五大三粗,搞不好臉上還有刀疤。」

傅嶸桑無語半晌,抽過他手裏的打火機,也點了根煙,冷嗤一聲:「可惜我還長得人模狗樣的,真是不好意思了。臉還疼嗎?」

「我不是鐵打的,能不疼?你下手夠重的。」

「活該。」

簡柒南沒反駁。

兩人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他扒開酒罈,到了兩碗酒,一碗往傅嶸桑面前一推:「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傅嶸桑端起碗一口喝完,碗落在桌面上發出一聲輕響,他別開眼:「白天在那家飯店。」

「是嗎?」簡柒南冷不丁地說,「那天在小區門外喊我的,不是你?」

難怪在飯店看到他時覺得眼熟,現在才想起來,那天在小區門外瞪他的就是這張臉。

傅嶸桑愣了下,想起簡柒南還沒認出路凌,他也不可能就這麼把路凌給賣了,他思索了片刻模糊地說:「哦,那天我路過,當時也不確定是不是你。」

簡柒南嗯了聲,沒追問。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傅嶸桑滿腹的怨怒,又忍不住想知道簡柒南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麼,過得怎麼樣。他覺得簡柒南這樣的白眼狼就應該流落街頭,混得要多慘有多慘,那樣才是活該。

他沒發覺自己一直在問,每個問題都很刻薄,簡柒南講述起來卻總是稀鬆平常,他說他運氣好,靠着一筆慈善基金出國念了大學,又遇到了不錯的朋友,角膜移植手術也很成功。

聽起來一切都順順利利。

傅嶸桑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這人沒經歷過什麼磋磨讓他又氣又惱,可惱怒之下懸着的心卻又不動聲色地定了下來,他被自己這種矛盾的心情搞得惱羞成怒,悶頭喝了整整一壇酒。

簡柒南也喝了不少,不過這兩年酒量練出來了,醉得沒傅嶸桑厲害。

他懶懶地撐着腦袋,好笑道:「不能喝就別喝了,你住哪兒啊?我是不是還得送你?」

「住酒店,才不用你送。」傅嶸桑腦袋已經抵在了桌子上,還不服輸地擺了擺手,「你小子以前一喝就容易上臉,路都走不穩,現在挺能喝了?我知道了,沒人管了啊,膽、膽子大了,路凌要是知道你現在是這個樣子,估計得氣死……」

簡柒南怔了一瞬,撐着腦袋的手臂慢慢使不上勁兒了,彷彿失去了知覺。

明明整晚都避過去了,明明一直在迴避這個名字……

簡柒南的指尖開始密密麻麻的發疼,連着心口都開始疼,他蹙了下眉,醉意被迫變得清明起來。

傅嶸桑聲音斷斷續續:「我那個時候跟你一樣,覺得你哥管你管得真多……可是,簡柒南,他對你不好嗎?」

簡柒南拇指緊緊掐住了關節,他緊抿着唇,舌尖抵在喉嚨,嘴裏一陣一陣泛苦。

他從來不敢細細回想那些隱匿在時光里斑駁陳舊的過往,那些關於青春的,關於路凌的,每次記憶觸及,都會讓他難受得想逃避,想忘記。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而最大的悲哀大概就是,最難以企及的美好曾經被他擁有過,然後變成了再也無法重新觸碰的曾經擁有。

簡柒南喉結上下滑動,聲音低而艱澀,終於還是開了口:「他現在怎麼樣了?」

傅嶸桑模糊地冷呵了聲:「……你現在知道關心他了?我跟他早斷了聯繫了,我不知道。」

簡柒南心中剛冒出的一點火苗驀地又暗了下去,滅得乾乾淨淨。

「簡柒南。」傅嶸桑一字一頓地說,「如果你親眼看看那兩年他的樣子,你一定會後悔的。」

簡柒南心臟忽地一沉,腦內空白一片。

他沒有問,也不敢問,他聽着傅嶸桑聲音越來越小,腦袋緩緩垂在了桌面上,簡柒南就這麼一直坐着,好幾分鐘沒說話,一直等到神經麻木。

他恍惚地把傅嶸桑送去了附近的酒店,把人安置好,傅嶸桑還在含糊地說胡話,問他那時候為什麼走,問他怎麼對得起路凌。

房間沒開燈,簡柒南站在黑暗裏,良久才說:「我們那樣不正常,是錯的。」

-

回到家,簡柒南剛出電梯,就見空蕩蕩地樓道里站了個人影,大半夜的直接把他嚇清醒了,他惱火地抓了抓頭髮:「你大半夜站這幹嘛?」

秦路延一步一步走過來,將他抵在了電梯口,冷聲問:「這麼晚去哪兒了?」

「關你屁事。」

「又喝酒了?」

「別碰我。」

「問你話。」

「……廢話,聞不出來?」

秦路延手指鉗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視自己,目光從他抗拒的眉頭移到他的嘴角,皺眉:「還打架了?」

下巴被捏得生疼,簡柒南想掙開卻無果,黑着臉把目光瞥向另一邊:「少管我,鬆手。」

秦路延下頜緩緩收緊,鬆開簡柒南的下巴,抓住他的手腕把人往自己房間拽,簡柒南力氣本來就沒秦路延大,喝了酒更使不上力了,被拽進客廳扔到了沙發上,

簡柒南摔得頭暈眼花,然而身子碰到鬆軟的沙發就沒了勁兒,他索性趴着不動彈了,餘光瞥見秦路延進了卧室,出來時手裏多了瓶藥膏。

簡柒南才不想塗這種東西,就這麼點傷矯情死了,卻被秦路延掐住了下巴,疼得他直嘶嘶,咬牙罵道:「***能不能輕點兒?」

秦路延沾了藥膏的指尖往簡柒南嘴角的傷口上懟,簡柒南又嘶了一聲,瞬間炸毛:「秦路延,你想打架是吧?」

「現在知道疼了?」秦路延左手用力抓着他的下頜,迫使他無法動彈,右手並不輕柔地往他傷口上懟葯,目光淺淡地落在簡柒南緊皺的眉頭間。

「疼了才能長記性,一次記不住,我就再教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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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竹馬他又瘋又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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