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赫爾克里的夜不歸宿吸引了莎妮婭和旅店老闆傑梅恩的注意。不過有現成的理由,只要搬出殺手和警局就行,甚至不用解釋得太細,因為這兩個人不會去詢問警察,不可能找上布魯斯·韋恩,愛德華·尼格瑪又出於他獨特的理由保持沉默。
莎妮婭比傑梅恩細緻,她發現了另一個問題:赫爾克里確實窮得沒錢坐車了。
委託人大感懊惱,一點沒有身為甲方的自覺,馬上覺得虧待了赫爾克里,不僅將傑梅恩塞給她的錢分了赫爾克里一半,又花費大量時間對着偵探噓寒問暖。
然而赫爾克里經過昨晚的警局和香煙事件,25體力全都報銷在路上,這時候難免提不起精神,沒有那種世俗的慾望。莎妮婭看出他情緒不佳,便很識趣地不再過來打擾。
回到旅店房間后,赫爾克里的狀態就變成了【被監視】。
習慣成自然,他無視這條讓人聯想到鎖孔里的眼睛的描述,腦袋一沾到枕頭就睡了過去。
起床時中午剛過,赫爾克里洗漱完畢后打折哈欠下樓走進酒吧,愛德華不見蹤影,聽說有自己的事要干,莎妮婭和傑梅恩坐在角落裏聊天,看到他過來很默契地住嘴。
赫爾克里饒有興緻地看着他們。
莎妮婭情緒比昨天穩定了點,被他看得有些尷尬。傑梅恩問:“你們想喝點什麼?”
赫爾克里要了杯氣泡水,只比白開水貴一點點。他懷裏還揣着昨晚那頂破帽子,沒什麼特殊理由:僅僅是出於某些玄學心理,赫爾克里感覺它能加屬性點。
酒桌上其他兩個人不知道他的想法,看着他把帽子放在大腿上,表情都一言難盡。旅店老闆傑梅恩對他的印象一轉再轉,這會同情道:“我請你喝酒,你抽煙嗎?”
“不了,謝謝,我抽不慣。”赫爾克里拿左手轉着裝滿氣泡水的杯子,轉頭問莎妮婭,“你今天有什麼計劃?”
莎妮婭躊躇片刻,低聲道:“我想離開哥譚了。”
赫爾克里第一反應是‘明智的決定’。自他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哥譚給他留下的印象極其不好,和這具身體的遊戲世界老家不相上下。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找機會搬到別的城市——雖說如果哥譚真的有傑梅恩描述的那麼混亂,他作為沒名氣的偵探在這裏接到活的可能性更大。
但緊接着已知的各種信息在他腦海中掠過,他問道:“科賓·福坦莫的案子怎麼辦?”
莎妮婭:“酬金我會照付的。”
“倒也不是錢的問題……”赫爾克里想想他的現有資產,又改口,“雖然有部分是錢的問題。我能問問是什麼改變了你的想法嗎?”
“我勸的。”傑梅恩插言,“你昨天晚上遇見的危險隨時可能再次發生,科賓·福坦莫極有可能就是死在幫派手裏,想要替他報仇根本是痴心妄想,倒不如換個地方重新生活。離開哥譚都有些不夠保險,莎妮婭,你不如直接出國。”
莎妮婭表情恍惚,手指用力抓着桌案。
“可以邊收拾東西邊想。”傑梅恩又說,“我有渠道能幫你辦護照簽證,你可以再考慮一個星期,但是拖得越久,風險越大。這裏是哥譚,莎妮婭,不要懷抱僥倖心理。”
他說的有道理,莎妮婭好像被說服了,點點頭回房間收拾東西,酒吧里頓時只剩赫爾克里和傑梅恩。赫爾克里問道:“你怎麼忽然間這麼著急?是昨晚有控制之外的情況發生了?”
傑梅恩本來在望着莎妮婭的背影發獃,聞言眼神一凝:“我是個開旅店的,只是在哥譚生活久了有些人脈。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
這還是句謊話。
假如旅店老闆玩遊戲隨機一個ID,肯定是‘說謊的傑梅恩’。
赫爾克里笑了笑:“也許吧,你和莎妮婭是怎麼認識的?”
“高中。”傑梅恩簡單地說,“我追求過她。”
赫爾克里故意說:“可是她最後選擇了科賓·福坦莫。女人的心思總是難以捉摸,對吧?她愛他,甚至願意想方設法地為他報仇。”
傑梅恩看上去很平易近人,實際上骨子裏有點傲慢,微微不屑地說:“科賓……沒什麼本事的蠢貨。”
“可見討女人歡心有時候不是能力高低的問題。”
“你懂什麼?!”男人不能被質疑不行,傑梅恩語氣里多了些火氣,“她就喜歡那個類型,我能有什麼辦法?倒是你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赫爾克里的身份證明全是遊戲系統幫忙生成的,他沒有身體附贈的記憶,隨口說道:“我是外地人。”
傑梅恩輕蔑一笑:“拿着錢離開這吧,小子,小看女人是會被騙得傾家蕩產的。我知道你很聰明,可是哥譚不是那麼簡單的地方。”
赫爾克里贊成他的后兩句話。
白天旅店不遠處又有噼里啪啦的槍響,警笛聲倒是不明顯。酒吧都沒人來喝酒了,傑梅恩乾脆掛上閉店的牌子,心不在焉地躺在電視機前看橄欖球賽,赫爾克里跟着他看了一會。傍晚莎妮婭表示要出門去郵遞行李箱,樓下的兩個男人同時自告奮勇地站起身。
最後是傑梅恩把赫爾克里擠走了,陪伴莎妮婭去郵局。赫爾克里沒有堅持,他們前腳離開,他後腳上車去了昨晚的流浪漢聚集地。
今天也是無縫融入的一天。
流浪漢們比昨天更友善,儘管仍然沒人主動向他分享情報,但他們來回走動、竊竊私語時並沒有特意避開他。赫爾克里問:“警察還在嗎?”
有人吸吸鼻子,彷彿在炫耀自己對條子的靈敏嗅覺般得意一笑:“總在。”
有意思。
赫爾克里像個老獵手那樣保持耐心,依靠道路對面快餐店掛在門外的鐘錶計時。他在心中算了算,感覺還可以再等待幾個小時,要是沒有額外收穫也無所謂。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天亮之前,他的支線任務有了奇妙的進展——
赫爾克里與另一個流浪漢撞見了傳說中的蝙蝠怪人。
今天下午赫爾克里除了看電視外,還閱讀了布魯斯·韋恩昨天落在警察局的報紙,以及旅店前台提供的幾本雜誌,他知道現在已經有人給這個不確定是否存在的都市傳說起了個名字。
他們叫他蝙蝠俠。
而這天午夜,赫爾克里和負責監管他動向的流浪漢去街道對面快餐店覓食時,哥譚向他展示了民風淳樸的一面:一個蒙面持刀的劫匪沒看到綴在後面的監管人,以為赫爾克里是單獨一個,於是抓住機會跳出來威脅他上交錢包。
赫爾克里心想咱們兩個誰更窮還是沒準的事……他對着雪亮的刀尖尚且沒什麼表示,都市傳說蝙蝠俠從天而降,三兩下揍得搶劫犯涕泗橫流,然後單手拎着對方的衣領以不符合身形的靈巧攀上牆沿,融入陰影前隔着面罩深深望了赫爾克里一眼。
赫爾克里:?
實話實說,這場面比被人拿刀指着還嚇人。快餐店門口的霓虹燈閃個不停,照亮門前的方寸之地,慘遭爆錘的劫匪哭哭啼啼地被蝙蝠怪物帶走,哽咽哀嚎聲從黑暗中傳來,離老遠都能聽見。
墜在他後面負責看管新來者的流浪漢看傻眼了,沒尖叫出聲是因為聲帶過分緊張。
赫爾克里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很冷靜地得出兩個結論。一,蝙蝠俠大約缺乏遠程攻擊手段,這才被迫露面。二,蝙蝠俠不會飛。
另外就是……蝙蝠俠好像認識他。
有沒有可能這就是警局外面感受到的視線的源頭?
晚間收穫還不僅如此。
赫爾克里獲取線索的方式極其有限,蝙蝠俠主動送上門來,怎麼好不利用一下?他帶着都市傳說的新聞回去流浪漢聚集地,向他們進行一番戲劇化描寫,再輔以幾個生動形象的小細節,瞬間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有盯梢他的核心成員做擔保,沒人質疑他的話。
他們將赫爾克里吸納進小圈子裏,仔細問他幾個問題,赫爾克里回答了一些,剩下的推說不知道,反正天色夠暗,蝙蝠俠又一身黑,離得遠什麼都看不清楚。不過不管怎麼說,能證實蝙蝠俠真實存在這件事本身就足夠有價值。
作為交換,他拋出幾個本地勢力相關的提問,其中包括旅店老闆傑梅恩。
“他效忠於阿爾貝托·法爾科內,就是羅馬人卡邁恩·法爾科內的兒子。”流浪漢們回答得很痛快,“了解這件事的人非常少,阿爾貝托·法爾科內想將傑梅恩當成暗線。”
這在赫爾克里意料之中:“法爾科內家族內部有鬥爭嗎?”
他們對視一眼,有人含糊道:“不好說,哪裏都不太平。但法爾科內向來無法忍受外人的背叛,所以他們怎麼競爭對我們來說都無所謂。”
也就是說□□老大不許手下跳槽的意思。
赫爾克里心中有個模糊的想法,現在已經被證實得差不多了。
他感到一陣振奮鼓舞,白天的低落情緒一掃而空。花了小半個晚上的時間梳理推論、尋找漏洞,天快亮時赫爾克里準備再度走回旅館。
飯後走一走活到九十九,他貧窮但可以長壽。
結果沒走出二百米,一輛線條流暢、底盤結實、造型酷炫的跑車……也許是跑車吧,停在了赫爾克里身側。
駕駛員赫然是支線任務主人公。
赫爾克里雙手插進大衣口袋裏站在呼嘯的夜風中,小幅度地俯身透過車玻璃看看來人,忍不住發出無意義的感慨聲:“啊!”
什麼叫主線支線雙線并行啊?這就是!
長壽不急於一時。
他不等蝙蝠俠邀請,主動用中指指骨敲敲車窗:“我想感謝您之前幫我解決了搶劫犯。方便聊聊嗎,蝙蝠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