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然後赫爾克里就在火車站口被攔下來了。

戈登局長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心中省略號和問號各佔半壁江山，一時不確定盟友（待定）過不了安檢到底為什麼值得小題大做地上報到他這裏來，蝙蝠俠每天神出鬼沒，也沒見哪個警員說他們給闖紅燈的蝙蝠車貼罰單。

但哈維說：“赫爾克里的收藏品有點……奇特，把安檢人員嚇到了。”

連他趕到現場的時候看到安檢屏幕，都想問偵探說你幹嘛要把人體器官塞進手提箱，直到赫爾克里在被一堆人用槍指着，從裏面掏出銀色的金屬心臟模型。

“……”就，挺突然的。

安檢人員還沒緩過來，身上罩着毛毯顫抖地問他：“你為什麼要隨身帶着這種東西？”

赫爾克里先是瞥了眼哈維，而後煞有其事地回答安檢人員的問題：“這是我的靈感源……”

什麼人啊報復心這麼重！哈維連忙打斷：“這是教學道具。”他走過去和幾個工作人員解釋半天，回來后拍拍偵探的肩膀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那意思大概是：算了，總比致幻劑強點。

赫爾克里向他道謝，在無數旁觀者詭異的目光中合上行李箱，再次踏上紐約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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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當著記者面說出那句著名台詞‘我是鋼鐵俠’后，托尼·斯塔克的照片和姓名已經在紐約各大報紙各個板塊的頭條上掛了很長時間，小辣椒每天應付完工作應付媒體、應付完媒體應付老闆，日子過得煩不勝煩。

終於事情在今天有了變化，托尼的司機兼保鏢哈皮·霍根將報紙遞過來時滿臉慶幸：“幸運日啊，佩玻。斯塔克工業的股價穩定住了，報社記者總算把注意力轉向了別的地方。”

斯塔克股價能穩住難道不是因為跌無可跌嗎？小辣椒生無可戀地靠在椅子上，不抱希望地接過報紙看了看標題，倒是一下子直起腰來。

但她認為哈皮那兩句話之間沒什麼因果關係，媒體轉移注意完全是因為紐約本地佬感覺自己遭到了挑釁——有傳言稱，哥譚市剛歸家不久的知名富豪布魯斯·韋恩出資在曼哈頓上西區買下一棟樓。

這彷彿是哥譚人進軍紐約房地產的前奏，金融巨鱷們聞風而動，開始操控輿論為自己的利益造勢。布魯斯·韋恩究竟為什麼花錢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們從中解讀出了怎樣的隱喻。

再加上讀者已經開始對連日以來鋪天蓋地報道個沒完的斯塔克企業新聞感到厭煩，精明的主編們立刻抓住機會喂兩口清粥小菜，緩解大家因重大新聞而時刻緊繃的神經。

雖然是個巧合，小辣椒還是鬆了口氣。她和哈皮坐在辦公室里欣賞着照片上人美心善韋恩老爺的英俊面容，過了十幾秒鐘，小辣椒忽地捏着報紙站起身：“不行，我得去找托尼。”

哈皮茫然問：“幹什麼？”

小辣椒：“進行資源的重複利用。”

人家哥譚花花公子都投資到紐約來了，身為斯塔克集團CEO天天窩在實驗室里醉生夢死是不是有些不務正業？

儘管托尼·斯塔克不務正業不是一天兩天了，但說不定別人家的孩子能起到點激勵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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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說背靠大樹好乘涼，赫爾克里現在就有這種感覺。哈維·丹特給出的地址說，目標人物馬歇爾住在位於紐約曼哈頓上西區、名為Arconia的豪華公寓中。以赫爾克里的財力，再接五位數個找貓遛狗的委託，說不定就能在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買個廁所。

但是既然隊伍里有個人姓韋恩，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

Arconia多了個別稱，叫隊友的家。

赫爾克里提着行李箱走進電梯。今日運動量已然超標，他的腿背叛了大腦，走路時開始不明顯地一瘸一拐，因此迫不及待想快點找個地方坐下。

目標人物馬歇爾住在10樓B間，布魯斯留在手裏的房子是10樓C間，房型兩室一廳二百平精裝修，水電物業費都續到了明年，鑰匙是出發前一天早上由剛剛回到哥譚的韋恩宅管家阿爾弗雷德·潘尼沃斯親手送過來的，還特地暗示偵探說不用急着還。

如此懂人心的富豪實在不多見，赫爾克里不免又將他身上的疑點往後放了放。

電梯上行抵達10樓，正對着的住戶是10D。

赫爾克里前腳剛邁出去，又忍不住緩緩收回，因為他面前的住戶門正肆無忌憚地敞開着，客廳裝潢擺設清晰可見，角落裏堆着攝影燈，門口雜亂堆放的傳單全是影視相關。房主是個有些瘦小、一頭灰發的中年人，正坐在沙發椅上邊聽收音機邊喝咖啡。

見到赫爾克里，他先是愣了一下，並且因為赫爾克里身上魅力35導致的不合群氣質遲疑了幾秒鐘，但很快將收音機聲音調小，從椅子上跳起來走到門口，揚起一種商業化的熱情語調：“你好！歡迎來到Arconia，我是奧利弗·普特南，你可以叫我奧利弗。”

哥譚市少見這樣活躍的鄰居，赫爾克里換成右手提行李，拿左手摘掉帽子打了聲招呼：“你好。”

幸好這段時間技能‘天人感應’的副作用消退不少，兩人才能正常對話，而不是一人解釋一人報警。奧利弗扒着自家門問：“你是來找人的嗎？還是要住在這？”

赫爾克裏邊走邊回答：“我是赫爾克里·雨果，即將住在10C。”

聽聞是鄰居，奧利弗更加主動了一點，他竄出門、趁赫爾克里不注意揪了下身上毛衣的線頭，挺直腰說道：“很高興認識你！赫爾克里……赫爾克里？”他驚訝地睜大眼睛，“這名字有點少見，我的意思是，聽上去就像個偵探。”

赫爾克里整理了下帽檐。

他意識到奧利弗·普特南先生八成是個懸疑故事愛好者——剛才客廳里播放的廣播節目講得是犯罪事件，而且奧利弗能立刻由‘赫爾克里’聯想到偵探小說，語氣里還帶着隱隱激動。

赫爾克里頓時有點不確定要不要向對方公佈自己的職業，但考慮到一個常年居住在Arconia的住客可能會提供許多有效信息……

“事實上，偵探的確可以算是我的工作。”

最終他承認了，並且在說出口的瞬間感到一絲後悔——紐約人的社交牛逼症太可怕了。如果說之前聽到他名字的時候奧利弗僅僅是眼前一亮，這會他雙目簡直在發光，不用赫爾克里開口就自動自覺殷勤地湊過來：“需要我幫忙拿行李嗎，雨果先生？10C原來是您買下來的？”

“其實是我朋友的房子，但我會暫時住在這。”

“您的朋友真慷慨，這的房子可不便宜，尤其是有外地人競價之後，房價變得更高了。”奧利弗喜滋滋地說，他的動作幅度比常人要誇張一點，“您怎麼看我的職業？”

赫爾克里沉默了。

奧利弗見他久不答話，倒是小心翼翼起來：“我沒有冒犯的意思，可能看上去沒那麼明顯……？您不知道是很正常的。”

“不，我只是——不是所有偵探都能一眼看出別人是什麼工作，就算看出來也不會立刻進行說明，從我個人的角度上說，我更喜歡沉穩點的表現形式——”赫爾克里很想終結這個話題，但最後出於自尊心，還是不情不願地回答，“您是一位百老匯的戲劇導演，而且欣賞過太多遍福爾摩斯的衍生劇。”

“……”

走廊中陷入寂靜。

過了一會，奧利弗說：“也沒那麼多遍。”

“……”

奧利弗訕訕道：“下次我看點波洛的？”這個話題是進行不下去了，他飛快地變換話題，“您是紐約人嗎？”

赫爾克里將房門打開，邀請奧利弗進來后將門關嚴，然後才回答說：“不，我以前在哥譚工作過。”

儘管全程不到半月。

“哥譚！！”這個地名顯然再次觸發了百老匯導演的敏感神經，他沒忍住興奮地原地轉了兩圈后壓低聲音問道，“那座魔鬼之城真有傳言中那麼的恐怖？我注意到你提到哥譚市時將門關緊了，是不是這棟樓里有什麼秘密情況？你是帶着委託住進來的嗎？”

赫爾克里哭笑不得地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您的問題太多了，導演先生……”

“叫我奧利弗。”

“好吧，奧利弗。”赫爾克里有條不紊地將行李箱放在一旁，脫下大衣掛在門口的架子上，走到沙發前坐下又邀請奧利弗坐在對面，這才說道，“哥譚確實是個危險的地方。”

奧利弗脫口問：“是因為傳說中的蝙蝠俠？”

“……”赫爾克里下意識掃了眼大門和窗戶，他有點不確定這位由哈維·丹特指定的蝙蝠隊友現在有沒有就位，“不，和蝙蝠俠沒有關係，他的傳說故事離普通人太遙遠了。先說說這棟公寓吧，奧利弗。比如我的隔壁，10B有人住么？”

“有。”奧利弗認真回想了一下，“是叫馬歇爾·福特漢姆還是霍夫曼……？我們都叫他馬歇爾，平時坐電梯的時候碰見過幾次。我記得他說過自己是亞利桑那州人，剛搬過來沒多久，時常晝伏夜出作息紊亂。”他拿手擋着嘴角靠近赫爾克里小聲說，“不像好人。”

“但更多的我就不清楚了，物業在樓下組織活動時他從沒出現過，平時也不和我們交流。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可以試着去問問我們的大樓管理員，她是一位名叫烏蘇拉的女士，雖然有些奇怪的兼職、還總向我們推銷過期牛奶，但是她消息非常靈通。”

“謝謝。”赫爾克里真誠地說，“有時間我會去問的。”

“不客氣……其實我也有件事想要請您幫忙。”奧利弗有點猶豫地說，“如你所見，我的確是個導演。除了在百老匯的工作之外我還，咳，私下裏和幾個朋友搞了一個有關真實犯罪記錄的播客。你介意作為特邀嘉賓在裏面客串么？我們可以圍繞你和某個案子做一期絕妙的節目。”

做BBC還是百老匯風格的節目？

赫爾克里委婉地說：“我會考慮的，或許你可以等我行李收拾完畢后再談。”

這就是逐客令了，奧利弗依依不捨地走向門口：“沒問題。我平時不關門，有事隨時可以找我諮詢！”

他一離開，赫爾克里就打開了系統面板。

【你感覺有人在注視着你。】

這回偵探輕車熟路，第一件事不是去尋找房間裏可能存在的攝像頭，而是對着空無一人的客廳說道：“蝙蝠俠？”

風吹動薄紗窗帘，門外和窗外都沒有動靜。

赫爾克里正想着不應該啊，他還在安檢口耽擱了一會差點錯過火車，蝙蝠俠應該早就到了。結果他再一回頭，發現書房門前頂着尖耳朵的某人抱臂虛倚着牆，站在那不知道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