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這裏是阿卡姆療養院的單間豪華病房。
縱觀該瘋人院的歷史和未來,此時阿卡姆尚且沒有像幾年後那樣,成為超級反派的旅遊勝地……呸,成為超反的精神家園。
該醫院的主要功能是精神病罪犯康復機構,收容的患者不止來自哥譚,也包含華盛頓、紐約、大都會等。
不過和他們比起來,赫爾克里更像是來度假的。
他住的地方比上次看到的關押謎語人的監牢要大上好幾圈,裏面生活用品一應俱全,收拾得極為妥當,所有東西都放在它們該在的地方,絕不會突然冒出來惹人心煩。
他還有電視,電腦,免費無線網。醫院承包一日三餐,水電煤氣,此外,赫爾克里需要任何東西都可以用房間裏的電話聯絡工作人員,請他們幫忙安排。
這和酒店套房有什麼區別!
赫爾克里心滿意足地決定在醫院多住幾天,順帶考察一下罪犯們的伙食。
蝙蝠俠沒有他這份閑情雅緻,還要去解決哈維留下的爛攤子——愛爾蘭黑邦之所以找上哈維,是為了讓檢察官把那枚未處理的熵反轉武器放在閑雜人等難以靠近的城市核心,這樣爆炸后才能引起轟動。
哈維經過一番心理掙扎,選擇和黑邦合作,二者各取所需。
蝙蝠俠就像城市的一塊磚,哪裏需要往哪裏搬。
勤勞的超級英雄去拆彈,赫爾克里由專業人士處理傷口又花了一早上時間,然後就坐在病房裏研究系統獎勵的大衣特製修復液。
噴霧罐上畫的城市有些眼熟,應當是新手村人間樂土。
城市前方站立的女人讓赫爾克里想起很久之前看過的遊戲劇情動畫,當時也有個衣衫襤褸的女人,坐在被火焰啃食過的樓房對面,捧着結他聲音輕柔地唱歌。赫爾克里從她身邊經過,遊戲序幕緩緩拉開,空曠頹敗的街道、漸落的夕陽、鉛灰色的鋼筋鐵骨,構成了玩家的第一印象。
赫爾克里想不起來當時的心情,只記得在自己的操控下,沿着斑馬線緩緩前進的偵探的背影顯得有些空茫,就像他剛穿越到韋恩莊園門前的那個早上。
這位女性會是人間樂土嗎?還是說城市從不拘泥於任何一個具體的形象,樓房間吹過的風、飛過的鳥、路上的流浪者、西裝革履的上班族,都是它的化身,是它的光和影?
赫爾克里對超自然設定沒什麼興趣。他不是那種熱衷於搞理論研究和創新的人,不然早就跟隨斯塔克的腳步投身科學了。
城市如何與人對話?它們是活着的還是死的?人間樂土提供的保護是魔法嗎?
這些問題赫爾克里都不關心。
他想知道的是:
人間樂土為什麼要保護他?
大衣修復液是什麼工作原理?
它生效之後,會不會對新手村的保護buff產生影響?
系統獎勵一直都是很靠譜的。儘管它們來源可疑,但製造者的身份均似乎有跡可循。機械之心的技術屬於斯塔克,煙斗內寄宿着變種人天啟的靈魂,宇宙翻譯器使用了氪星遺產……
因此,儘管赫爾克里懷疑起了主線任務,卻不太擔憂系統的其他方面。這和它平日裏一直安靜如雞也有關係。
仔細研究一會之後,他決定給修復液一個試用機會。
他將大衣翻到被爆炸燎到的衣擺位置,拿起噴霧罐瞄準。
“呲”地一聲,一團五顏六色的泡沫蓋住了大衣表面。半分鐘后,泡沫消散,毛料上的受損痕迹肉眼可見地消褪了許多。
有點神奇。
赫爾克里伸手捻了把泡沫不見的位置,只覺得手感非常乾爽,完全不像是被清洗過。
這修復方式也太傻瓜式了!
他依然心有猶疑,再次拿起噴霧罐,卻不是對準大衣,而是自己的掌心。
‘呲——’
彩虹般的泡沫擠成團,看上去相當夢幻。可惜十幾秒鐘后,它們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赫爾克里張合手掌,沒有感受到任何不同。
是對人類無效嗎?
思考片刻,他做了一件比較冒險的舉動:他將噴霧罐對準了剛上過葯的傷口。
然而噴下去后的場景和前幾次仍舊沒有區別。
赫爾克里又試着噴了一點點,在牆皮、窗台上多肉植物葉片上的缺口、和一隻路過的飛蟲上,均無特殊效果。
然後他把趴在被窩裏打瞌睡的希比達叫醒,徵求它的意見后將噴霧噴在貓尾巴上,還是一樣。
可惜他的屍體被蝙蝠俠帶走了,不然此刻可以再試試。不過赫爾克里有種預感,噴霧罐確實不是干這些事的。
它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大衣修復液,唯一能做的只有修復大衣。
於是十分鐘后,赫爾克里使用半罐液體,將整件大衣上損壞過的地方全都噴了一遍。它現在煥然一新,雖然款式不夠新穎,也能看出穿了很久,但起碼拾掇得乾乾淨淨,連毛邊都服帖下去了。
幹完這些事後,一陣困意襲來,不知是昨晚沒休息的緣故,還是醫生的鎮痛葯帶安眠效果。
赫爾克里沒有和身體做抵抗。他趴在床上閉着眼睛,很快失去意識。
接着做了個有點奇怪的夢。
夢裏他同時有着兩個視角,既是執掌全局的操縱者,也是《三流偵探模擬器》的遊戲角色‘赫爾克里·雨果’。
天空在不停地灑落着雨絲,遠處場景模糊不清。他渾身是水,站在一個數米高的巨大的垃圾山上,旁邊有機器在執行分類回收。他只覺得自己又冷又餓,心中卻縈繞着非常怪異的新奇感。
有點像玩家和身體的感受重疊在了一起。
他費了點力氣,想從垃圾山上滑下來,開始還小心翼翼,後來逐漸不耐煩,乾脆一個大跳落在地面,右腿膝蓋頓時傳來不祥的脆響。
但是夢中,反正沒有血條,他毫不在意。
渾身狼狽的偵探在垃圾堆中翻檢,找到一件還算乾淨的大衣披在身上。熟悉的溫暖湧向四肢,他站直身體,環顧四周,一時有些茫然。
赫爾克里完全不記得自己玩過這段劇情。
夢裏的偵探看上去比遊戲開始時要稚嫩一些。
這並不是指他的年齡,從外表來看,夢裏夢外的赫爾克里並無太大差別。令他產生‘這是年輕點的我’的想法的,是夢中角色的表情和氣質——那時的他似乎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也缺乏遊戲系統做引導。
沒有任務的模擬器,玩家究竟要操縱角色幹些什麼?
夢裏赫爾克里就遇到了這項困難。他漫無目的地四處走動,完全無視了身體傳來的飢餓和疲憊警告,只想要找到一個名為‘目標’的東西。
……
夢中的時間飛速快進,宛如書籍翻頁。赫爾克里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就發現自己衣着整齊地坐在一個廢棄花園裏面。
雨水灌滿池塘,落葉紛紛揚揚,他躺在長椅上閉着眼睛,堪稱無聊地等待身體機能恢復——通俗地說,就是在睡覺。
‘角色’睡了,‘玩家’沒睡。
看來他和睡大街與公園長椅早有淵源。
這時的偵探比之前成熟了一點,起碼他有衣服穿、能找到地方休息。然而他身上無處可去無家可歸的迷惘感反倒更加強烈,赫爾克里能感覺到,有時‘玩家’會產生讓‘角色’躺在這裏長眠不醒的念頭。
——沒有靈魂的軀殼會做夢嗎?
他不知道。
等到身
體休息完畢傳來信號,他操縱着它再次踏上旅途。赫爾克里沒有來由地感到自己去過很多地方,有繁華有冷落;又遇到了不少人,有好人也有壞人。他卻始終無法融入進去,彷彿一個太久沒有回歸人世的幽靈。
直到有一天,他機緣巧合下,救了一個仿生人。
夢裏,赫爾克里記得他向來不喜歡仿生人這整個群體,對它們的誕生與未來也漠不關心。但那天,他在某個小城市的街頭遇見一個漂亮女人,她有着一頭柔軟的棕色頭髮,和翡翠般的眼睛。
她的面孔並不年輕,眼神卻很有力量,裏面閃爍着極為豐富的情感。
可是偵探一眼就從她眼角的皺紋里看到精心設計的痕迹,更重要的是,她倒在地上,半個身體支離破碎,露出內部的金屬骨骼,連從傷口淌出的液體都是亮藍色。
這是個傷得頗為嚴重,極有可能‘死’在這的仿生人。
赫爾克里只看了她一眼,就自然而然地向前走去。幾個瘦骨嶙峋的人類躲藏在暗處,準備在仿生人徹底報廢后拿她的屍骨換錢。
偵探注意到了這一切,卻沒有任何干預的打算。仿生人的死能讓幾個活不下去的人類得到生存物資,這難道不是件好事嗎?
但正當他要漫不經心地路過女人身邊時,她忽然掙扎着,伸手抓住他的腳腕。
“救我。”
她用一種常年身居高位才能培養出的,哪怕在這種場合也不顯得卑弱的語氣說,“如果你願意幫忙,我可以給你任何一件你想要的東西。”
玩家操縱着角色掙了兩下,竟然沒有掙開。
於是偵探顯得有些不耐煩地低下頭,卻發現女仿生人和他印象里的機器有些不同。她碧色的眼眸中帶着利劍般的求生欲和野心,赫爾克里毫不懷疑,若是有可能,她會不擇手段地令自己活下去。
這是人類的眼睛。
他彬彬有禮地問:“您又怎麼知道我想要什麼呢?”
“目標,我能給你一個目標。”
她手指用力,牢牢抓緊偵探的腳踝,如同那是她通向名為‘活着’的彼岸的階梯,“我想雇傭你,就像是……咳咳。”
她嘔出一口藍色的血,極具韻味的臉上卻浮現出笑意,“就像是偵探和他的僱主。救我,幫我解決我那些不知身在何處的敵人,然後我會給你足夠多的報酬。”
“我有着數不盡的財富和常人無法想像的地位。你不想知道我是怎麼落到這步田地的嗎?”
“……”
赫爾克里的確心有好奇,不過主要是,她口中‘偵探’這個單詞忽而觸動了他。
他不太客氣地伸手、直接用力把女人從地上拽起來——仿生人體重驚人,而一個快要返廠的仿生人,不差這點粗魯對待——然後說道:“成交,女士。我該怎麼稱呼您?”
“莎妮婭·福坦莫。”
仿生人的眉眼那麼像人類,她簡直就是人類,只不過套了個仿生人的身體,“姓氏是我死去的丈夫的,你就叫我莎妮婭吧,偵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