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算計（一更）
第43章
被苗錦的眼刀子掃過來,黎澳的笑聲頓時又憋了回去。
苗錦哼了一聲，對小傢伙兒們道，“小朋友們,哥哥要和這位大哥哥說點兒事情,先借走他一段時間好不好？”
說到第二句的時候，苗錦特意在前面哥哥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好~”醫院裏的孩子大都比較懂事，或者說,是被迫懂事了起來,因此答應地很快，只是一步一回頭，看着就非常不舍。
黎澳揮了揮手,示意孩子們自己會很快回來。
*
回到了黎澳的病房后,苗錦將門一關，冷笑一聲，“我看你在醫院裏當孩子王當得很開心啊？”
黎澳輕咳一聲,“沒有，只是看他們生着病，有些可憐,正好我也沒有什麼事情,就陪着他們玩一下而已。”
聽了黎澳的話之後，苗錦的眉毛挑得更高，就他剛才所看到的，黎澳可不僅僅是玩兒一下而已。
不過，他這次過來，為的不是和黎澳探討孩子王的事情的。
“黎澳,你還記得之前是怎麼答應我的嗎？”苗錦正色道。
黎澳沉默了一下,“對不起。”
“我看你是越來越長本事了,現在竟然敢連防火服都不穿就往火場裏面跑，黎澳，我真的是小瞧你了啊。”
“別人是看見着火了，立刻往外面跑，你呢，你怎麼就喜歡干這些危險的事情呢？”
“專業的事自然有專業的人來，你為什麼就不能在原地等着消防車過來呢？”
黎澳張了張嘴，想要說點兒什麼，卻發現，除非告知苗錦事實，不然的話，自己說什麼都是徒勞。
沉默了許久之後，苗錦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疲憊地嘆了一口氣，“也就是你命大，一次兩次的，都沒出事。但是黎澳，你能打包票，以後的每一次你都能這麼幸運嗎？不能吧？”
黎澳：……
其實我真的能打包票，但是我實在是沒法說。
而黎澳的沉默，看在苗錦眼裏，就成了羞愧。
他語氣緩和了幾分，“去看過秦導和梁頌了嗎？”
“看過了。”黎澳點頭。
得知他們醒過來后，黎澳就去探望過了，他們的問題都不太大，不過是擔心有後遺症，所以才在醫院裏多住了兩天。
“那就好。”苗錦手指抬了抬鼻樑上的眼鏡，在燈光的反射下，黎澳看不清楚他的眼睛。
“為了避免出現意外，這段時間你現在醫院裏住着。”苗錦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口吻說道，“安心當你的孩子王吧，需要出院的時候，我會來找你的。”
見黎澳有些疑惑，苗錦哼了一聲，“怎麼，給你放假，你還不樂意啊？”
“不是，只是……”黎澳有些困惑，“我的身體已經沒有問題了，而且，秦導說他這兩天就會出院，到時候拍攝……”
“這個不用你擔心。”苗錦冷靜地道，“我都安排好了，這次你乖乖聽話就好，我不會害你的。”
黎澳本就對苗錦有些愧疚，再加上苗錦擔任自己的經紀人以來，確實一直盡心儘力，倒是自己，因為自身的原因，很多事情根本無法開口，所以，雖然苗錦的語氣十分嚴厲，黎澳倒也沒有太多的逆反情緒，而是答應了下來。
“行了，也沒有其他的事兒了。”苗錦打開門，做了個請的姿勢，“去吧，孩子王。”
黎澳：……
你真的不是在諷刺我嗎？
*
苗錦離開后，黎澳很快又被孩子們圍了起來，又給他們變了幾個魔術后，黎澳看到火災中的那個小姑娘還有她的媽媽一起走了過來。
與火災現場時的狼狽不同，此時那個小姑娘的媽媽穿着一身簡單樸素的衣服，手裏提着一個背包，裏面鼓鼓囊囊的，應該都是小姑娘用的東西。
小姑娘的懷裏還小心翼翼地捧着什麼東西。
“你好。”黎澳打了聲招呼。
“你好，黎先生。”女人笑着與黎澳握了握手，“非常感謝你救了我的女兒。”
黎澳道，“應該的，您別太放在心上。”
見小姑娘仰着頭看自己，黎澳蹲下身，與小姑娘平視，“你好，囡囡。”
“大哥哥，送給你！”
小姑娘將懷裏的東西遞給黎澳。
黎澳展開，是一副畫，筆觸稚嫩，色彩艷麗，畫中的男人拿着一根魔法杖，周圍的火焰盡數退去。
“這是你畫的？”黎澳溫聲問道。
“嗯。”小姑娘重重點頭，“大哥哥喜歡嗎？”
黎澳摸了摸她的腦袋，笑着道，“謝謝，我很喜歡。”
“媽媽說，我要出院啦，以後就不能再來找大哥哥玩兒了。”說到這裏，小姑娘的臉上的傷心幾乎遮掩不住，“大哥哥，你會記得囡囡嗎？”
“當然。”黎澳語氣溫和，“大家都會記得你的。”
說完，黎澳轉頭，看向了周圍的小朋友，“對不對？”
“那是當然的啦！”
小朋友們彼此擁抱，有的甚至還落下了眼淚。
“媽媽說，能離開醫院，就說明你的病好啦，真好啊。”一個戴着帽子的小姑娘羨慕地道，“我也好想和媽媽一起離開醫院，我好討厭醫院裏的消毒水氣息。”
“我爸說，等我的病好了，就帶我去遊樂園玩兒！”
“我媽媽也答應我了！只要乖乖治療，以後會待我去吃肯大基！”
“肯大基是什麼？好吃嗎？”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好吃的吸引了過去，也沖淡了幾分離別的悲傷。
黎澳將小姑娘送到了醫院門口，臨走的時候，小傢伙兒還大人模樣地墊腳，去摸了摸黎澳的腦袋，“媽媽說，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很快就能回去啦，大哥哥也要聽醫生的話哦~”
“嗯。”黎澳笑着點了點頭，“再見。”
“再見啦，大哥哥！”
醫院大門外，陽光有些刺眼，女孩兒和她的媽媽暈染在金色的光線里，像是迎接新生。
*
回到醫院后，黎澳發覺，小孩子們之間的氛圍變得更加壓抑了。
“這是怎麼了？”黎澳問道。
“大哥哥，小涵要去檢查了。”
黎澳的視線落在一旁戴着帽子的小男孩兒身上，他正抱着膝蓋，咬着唇一聲不吭。
是害怕檢查嗎？
黎澳蹲下身，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這樣小的孩子。
忽然，小涵的腦袋靠了過來，埋進了黎澳的懷裏。
“大哥哥，我好害怕呀！”
黎澳輕輕地拍打着他的脊背，溫柔地問道，“不怕，只是檢查而已，等檢查完了，你就能回來和其他的小朋友們一起玩兒了。”
“可是……”小涵雖然儘力讓自己不哭，但聲音里的哽咽還是出賣了他，“每次檢查完媽媽都會偷偷地哭。”
黎澳的手一頓，他大約明白了這個孩子的恐懼。
雖然他的媽媽已經儘力隱瞞，但過早接觸到死亡的孩子，也並不是什麼都不懂，他們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卻不敢告訴家人。
輕輕地撫摸着小涵的後背，黎澳只能沉默，因為再多的話，在一條小小的生命面前，都顯得很無力。
“哎呀，小涵，你這……你怎麼哭了？”小涵媽媽立刻去拿紙巾，“你看這，不好意思啊，都弄髒您的衣服了。”
“沒事。”黎澳摸了摸小涵的腦袋，遲疑着道，“小涵只是有些害怕，您……多陪陪他吧。”
“你這孩子。”小涵媽媽牽過他的手，“嚇了媽媽一跳，別怕啊，待會兒進去后，乖乖聽護士姐姐的話，等檢查完了，我帶你去……”
絮絮叨叨的聲音逐漸飄遠，黎澳此時的心情卻有些五味陳雜。
“也是可憐人。”忽然，一道蒼老的聲音從一旁傳了過來。
黎澳微微側頭，看到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正站在自己的身邊。
指了指一旁的長椅，黎澳道，“老人家，您不如先坐下再說？”
然而，那頭髮花白的老者卻瞪了黎澳一眼，“我有這麼老嗎？連路都走不動了？
黎澳：……
“不過你這個後生倒是不錯，那些孩子湊過來，你是一點兒也沒有不耐煩。”頭髮花白的老人看着黎澳，“我還以為，你們這些年輕人，都不怎麼喜歡孩子呢。”
黎澳笑了笑，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不喜歡，只是恰逢其會罷了。”
頭髮花白的老頭兒收回視線，微微嘆了一口氣，“在這裏的孩子，哎……”
“情況都不太好。”黎澳接上了他的話，“我知道。”
“大都是孤注一擲了。”頭髮花白的老頭兒低聲道，“還能留下來的，基本上都已經做好了傾家蕩產卻一場空的準備了。”
黎澳沉默了下來。
“在想什麼？”老頭兒問道、
黎澳緩緩道，“在想，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幫到他們。”
老頭兒忽然轉過臉，定定地看着黎澳，“這世界上有這麼多的人，難道你能每一個都幫？”
“當然不是。”黎澳道，“人力有時盡，做自己能做的事，便夠了。”
老頭兒定定地看着黎澳，忽然道，“很好。”
說完，人轉頭就走，只剩黎澳一個人，在原地摸不着頭腦。
*
或許是因為黎澳救了自己，再次見到黎澳的時候，梁頌給人的感覺多了幾分放鬆，言語間也更隨意了一些。
“這是囡囡送給你的？”黎澳看向了床頭的一副畫。
和送給黎澳的那一副有着相同的筆觸，看起來
“嗯。”梁頌眉目間柔和了許多，“是個很懂事的小姑娘。”
如果不是因為折返回去帶出那個小姑娘，梁頌也不會沒有來記得跑出去。
小姑娘的媽媽其實也想送一些禮物，但不管是梁頌還是黎澳，都不能收下，不過，小孩子的繪畫倒是沒什麼問題。
將那一副畫收進包里，梁頌道，“對了，你看到范導了嗎？”
“誰？”黎澳茫然。
“苗錦沒跟你說？”梁頌也覺得有些奇怪，“范導有一個公益性質的綜藝，本來找的是我，但秦功導演那邊……我可能抽不開身，所以我向他推薦了你，也通知了苗錦……”
話說到這裏，梁頌忽然停了下來。
“你在醫院裏的時候，有沒有碰到什麼奇怪的人？”梁頌問道。
“奇怪的人嗎？”黎澳想了想，腦海里忽然閃過了一個頭髮花白的老。
將那個人的外貌特徵描述給梁頌后，他緩緩地道，“我想，我大概明白苗錦的意思了。”
梁頌只是不太愛和人說話，但是並不意味着他傻，不然梁頌怎麼看懂劇本？
“難怪，他要我在醫院裏多留幾天，”黎澳喃喃，“懲罰是假，給別人看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