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糰子佐
佐助不知道他在醫院的病床上躺了多久。
除去一開始的昏迷,清醒之後,或者也算不上清醒,他又渾渾噩噩地躺了幾天。
閉上眼就是空曠的族地,然而嘶喊與哭嚎又近在耳邊。長刀刺入□□又拔出,血液噴濺,門扉被倒下的屍體砸碎,所有的聲音,聽着彷彿就能看見了那地獄的慘狀。
然而視線範圍內空無一物,一輪紅月掛在天邊,只有黑暗的影子扭曲成可怖的鬼魅。
佐助木然地睜開眼,入目是白色的低矮房頂。眨眼間閃動着詭異的綠色殘影,如同牆上斑駁的血跡。
他睡不着,然而崩潰的精神又急需睡眠來休養。疲憊地合上眼,片刻又掙扎着醒來。這使得他的身體強制放空大腦,哪怕睜着眼也是半夢半醒的混沌狀態。
一般的成年上忍也禁不住月讀的精神摧殘,醫院的護士時不時來查看這個可憐的七歲的孩子,確認他是否能挺過去。
佐助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看見的依然是陌生的,醫院的房頂。他終於不能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做夢了。而族地慘狀的一遍遍回放也由不得他不接受現實。
哪怕那個劊子手是曾經對他無限寵愛的親愛的哥哥。
不,從他做下這一切開始那個男人就不再是了。
佐助撐着床板坐起身,哪怕他的眼中仍是一片空洞,但至少恢復了些許清明。
他需要面對這一切,宇智波只剩下他這最後一個人,而要重新振作的第一步就是得真實地面對這一切。
被檢查完傷勢許可外出的佐助徑直走向那條回家的路。望着遠處有着宇智波團扇紋樣的高聳圍牆,他似乎能聞到一陣風帶來的血腥味。
佐助扒開圍着的封禁線鑽進曾經的宇智波族地。清掃工作早就完成,經歷過這般恐怖的事件之後這邊也沒什麼人願意逗留。雖說本來就少有外族人願意過來晃蕩。
沒有人阻攔他。
佐助一步步踏在青石板路上,就如同以往的無數次從忍校回來一樣。
「哎呀,佐助放學了嗎?」那個胖胖的老闆娘總是第一個和他打招呼的人。
「哈哈,今天在學校過得怎麼樣?」
各種嘈雜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一如往昔。佐助目不斜視,一步一步,往族地中心去。他曾經的,家的所在地。
突然,一隻手拍上了他的肩:「泉奈,你怎麼了?」
佐助回頭,看見的卻是一張陌生的臉。
「咦?不是泉奈。」那人又仔細地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確認了那細微之處的差別,「竟然……」
「你是誰?為什麼我以前都沒有見過你?」
佐助默不作聲。他看看對方身上的族服,明白這肯定也是記憶中被抓取出來的人物。雖然他現在已經不認得了。
佐助繼續按照之前的路線前進。如果連這些可悲的虛妄都無法打破,他就別想更多了。
「喂!你這人,我在同你說話呢!」少年不滿地喊他,見他不為所動又快走幾步跟到他身側,「你怎麼回事啊!再往前……」
「族長大人。」「族長大人。」「嗯。」
前方不遠處傳來的招呼讓佐助終於停下了腳步。
「父親。」耳邊的聲音又讓佐助渾身一顫。
「啊,斑和……嗯?」佐助看着那個被喚作族長的人向自己走過來,原本勾在嘴角堪稱和善的笑容在凝視自己幾秒后變成了和那少年如出一轍的疑惑。
模糊的雙眼讓他不能看清對方眼底更多的情緒,佐助喃喃着:「族長……父親……」
自滅族之日後,淚水終於從這個七歲孩童的眼中滑落。
「喂!你怎麼了,別哭啊!」身側的人被他突如其來的淚水嚇得慌了神,僵硬了一下之後抬手替他抹去淚水,聲音像佐助記憶中另一人那般放柔,「你……你這是怎麼了?」
佐助卻因此哭得更厲害了。豆大的淚珠一顆顆順着顫抖的睫毛滾落,被那少年擦了滿臉。
「你怎麼還哭的更凶了……」斑一邊嘗試着柔聲安慰這個大哭不止,偏偏又強壓着只漏出細微抽氣聲的令人心疼的孩子,一邊抬眼去看他的父親。
和泉奈一般大,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喊「族長父親」,又是看見父親了才開始哭的。怎麼想都和父親有關係吧。
宇智波田島擰着眉顯然是也想到了這一點,長子看向他的眼神讓他越發氣悶。生泉奈的時候他可就在隔壁的房間,沒誰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抱走一個孩子,他也沒有其他的外室!
但是這樣的話,這個孩子的來歷就很可疑了。
「斑,帶他回去。」
宇智波自有一套檢驗血脈的方法。
停止哭泣的孩子乖乖地坐在墊子上任由他們擺佈,全程都不發一語。看着不像是有什麼威脅的樣子……當然,若真的有問題誰也不會擺在臉上。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確實是宇智波的孩子,還是嫡系的血脈。
尤其,做其中一項檢查的時候還發現了這孩子的寫輪眼。
本來這是最直接的驗證方法,但是考慮到族人的開眼率並不高,這又是個半大的孩子才沒……七歲的一勾玉,這簡直不敢想像。
雖然七歲的年紀已經是可以上戰場的能獨當一面的忍者了,但大多時候為了家族的存續還是會派些輕鬆點的任務給他們適應。真論起來也是沒多大殺傷力的……可是開啟寫輪眼的族人就不同了。
他們是真正的戰力。
斑不可置信地看着這個新弟弟的猩紅雙眼,心疼得無以復加。畢竟只是那張和泉奈相差無幾的臉蛋就夠他愛屋及烏了,更何況現在確定對方是嫡系的血脈。
寫輪眼意味着什麼他是知道的,但哪怕經歷過兄弟逝世的他虛長這幾歲都還沒有開啟寫輪眼,這個和泉奈一般大的弟弟到底是經歷過何等的絕望。
「沒事了。」斑在得到田島的許可之後上前把佐助攬進懷裏,「沒事了,你已經回家了……以後哥哥會保護你的。」
斑正準備抬手摸摸佐助的頭,卻不妨對方聽了他的話突然又變得激動起來:「我沒有哥哥!」
佐助一把將斑推開,眼睛狠狠地瞪着他,渾身凌厲得彷彿豎起尖刺的小刺蝟。他扯着嗓子嘶吼着:「我沒有哥哥!再沒有了!」
稍帶的奶音被撕裂出鮮血淋漓的殘忍。
泉奈恰好在這時候推開門,他隔遠就聽見了有誰在喊着什麼,過來一看頓時火冒三丈。這個不知道哪裏來的小鬼竟然敢吼他的哥哥!還推他!@:.
擼起袖子就要上前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然而剛走出兩步就被斑抱着制止。
「哥哥,他竟然敢凶你!」
「沒事,泉奈,他只是太難過了。」斑難得的好脾氣,同時也在猜測這個孩子到底經歷了什麼。
從最初遇見時那魂不守舍的模樣,再到面對父親的淚水和「再沒有哥哥了」……莫不是認祖歸宗的路上遇到伏擊,失去了親人?
真相如何暫且不知,這邊兄友弟恭的模樣顯然更加刺激了佐助的眼球。
「騙子……都是騙子……」
田島上前阻隔了佐助的視線。剛開眼的小宇智波不宜大幅度的情緒波動,本來這個時候的精神就是極容易潰散的了。
他當然發現了這個孩子精神狀態糟糕得一塌糊塗,似乎斑的存在又一直刺激着他的神經。
田島向斑遞了個眼色,斑立刻會意地點點頭,拖着泉奈走了。家忍在一旁點上凝神靜心的熏香,試圖讓這個躁動不安的小宇智波冷靜些許。
「安心吧,既然到了族地,一切都會有大人解決的。」田島順了順佐助的背,「不過首先,你願意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佐助掙扎着似乎在抗拒對方的親近,然而最終還是啞着嗓子開了口:「佐助……宇智波,佐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