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球隊的經營之道
作為全歐洲最大的樂子中心之一，漢堡的夜晚到處都瀰漫著躁動的氣息。
位於聖保利區的繩索街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這條被譽為漢堡“最墮落的大道”自古以來就是世界各地海員拋錨“休息”的地方。
良好的歷史傳統因為法規的開放而得以延續下來，只不過從大航海時代的酒館雞院，變成了如今霓虹閃爍的紅燈區。
這裏不光是全世界男性遊客合法釋放自我的天堂，也是漢堡本地人呼朋喚友開啟夜生活的最佳選擇。
畢竟沒有哪個德國人不愛喝一杯。
“黃金錨鏈”（TheGoldChain）就是這樣一家少有遊客踏足的本地酒吧，不僅僅是因為這裏是繩索街上少數沒有特殊表演的正規酒吧，還因為它是聖保利FC死忠球迷的聚集地。
酒吧門口常年都是端着大號啤酒杯的肌肉紋身壯漢，再沒有眼色的外地人也不會跑到這裏來獵艷。
也正是這些哪怕是非比賽日也要過來喝幾杯的優質顧客，“黃金錨鏈”業績穩定，在競爭激烈的紅燈區一開就是三十年，已然成了整個德國都鼎鼎大名的球迷酒吧。
此時在酒吧專門為聖保利俱樂部留的包廂里，四個中年男人已經喝上了。
除了下午出現在主席辦公室的三個人，多出來的那個也是聖保利的職員。
蒂莫·舒爾茨（TimoSchultz），今年三月份才剛剛成為聖保利U17梯隊的主教練，跟他身邊的托馬斯·梅格勒一樣，曾經也是那支升入甲級的聖保利球員，退役后他也是先成為一線隊的助理教練，然後因為擅長跟年輕球員溝通，索性就去帶青年隊。
主席，總監，教練，還有一個剛剛簽約的球員，如果這時候有聖保利的球迷闖進來，他們今晚恐怕都得橫着出去。
性格直爽的球迷一定會把對球隊的怨氣發泄在酒杯里，讓他們喝不了兜着走。
不過戈特利希他們既然敢帶萬能來，自然也是不怕的。
我們的主席先生看了多少年的球，就在這裏混了多少年，妥妥的地頭蛇，大不了就是喝多了睡大街，被老婆臭罵一頓。
萬能當年也是這裏的常客，沒少喝酒打架，他回來的第一頓，當然得在“黃金錨鏈”，喝聖保利球迷專屬的紅心啤酒。
不然老漢克斯可是要發脾氣的。
到了酒吧就跟回家一樣的戈特利希，早就沒了在辦公室一本正經的樣子，昂貴的領帶不知所蹤，敞開的襯衣領口露出一大片濃密的胸毛。
他這會正摟着萬能的肩膀，在老朋友耳邊大聲喊道：
“傑克，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慘，主席先生，聽起來好像很不錯，實際上卻是背了口大鍋！”
一晚上他都在訴苦水，講述自己接手球隊以後面臨的各種問題，成績的壓力，財政的窘迫，一直空缺的總經理，還有即將到來的轉會窗口，每一樣都折磨得他徹夜難眠。
“你看我頭髮都白了多少！”
“行了，別給我哭窮，你這不是特意染的嗎？還有，要不我去問問麗莎，你晚上睡眠質量到底怎麼樣。”
麗莎是奧凱的老婆，也是萬能的好朋友，有段時間三個人經常吃住在一起，他知道奧凱打得是什麼算盤，根本不吃這一套。
這小子就是怕自己對下午簽的合同不滿意。
年薪五萬歐，期限一年，這就是萬能作為自由球員，和聖保利FC簽下的新合同。
五萬歐聽起來好像很多，但在職業足壇，可能連某些成名球星一周的薪水都比不了。
遠的不比，就說他要留在巴黎紅星FC，拿的肯定就比這個多，而且還是球員加教練兩份工資。
“我就沒搞明白，要論球票，別說德乙，聖保利比大多德甲球隊都賣得好，你們怎麼混成這樣。”
戈特利希搖搖頭，意思是萬能不懂。
“我也是當了主席才知道，花錢的地方多了去，球場要維護吧，職員工資要發吧，這些也就算了，最大的支出就是球員的薪水，以前那個主席，為了早點升上德甲，開的都是高薪，結果呢？結果你也知道了。”
端起面前的酒杯炫了一大口，奧凱又繼續噴道：
“你不說這個還好，一說我就來氣，雷那爾德那個老混蛋，辭職之前還簽了一份大合同，說是什麼日本亨利，亮迪尼奧（Ryodinho）？亨利和小羅會來德乙踢球嗎？”
坐在兩人對面的梅格勒也嘆了口氣，說道：
“球隊成績不好，贊助也拉不到，今年還要花大錢整修球場，所以俱樂部上下都要縮衣節食。”
他還在心心念念贊助的事。
萬能聽明白了，說白了就是菜，競技體育，成績不是萬能的，但沒有成績是萬萬不能的。
看到他們兩個一聊到球隊就愁眉苦臉，萬能提起杯子，招呼三個人碰了一下，至於舒爾茨，這傢伙已經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萬能見兩人情緒有點低落，習慣性就拿出當教練最擅長的那一套。
畫餅。
“沒事，我來了下個賽季肯定不同，我要是為了錢，就不會大老遠從巴黎跑過來，就是這個時間，才簽一年？你們這是不相信我啊？
“我信你個……”
眼神已經開始迷離的戈特利希話還沒說完，就被梅格勒趕緊打斷。
“這還真不能怪主席，這是管理層規定的，三十歲以上球員，都是一年一簽，合同不是寫了嗎，只要雙方願意，隨時可以續簽。”
“對對對，我們可以續簽的，我們幾個是知道你實力的，但管理層其他人不知道啊，你還是要用實力征服他們，打他們的臉。”
你知道個鎚子知道。
萬能才不相信戈特利希的鬼話。
當時他給這傢伙打電話的時候，對方明顯很猶豫，直到他把紅星FC那場比賽的錄像發過去，第二天才收到肯定的答覆。
顯然是仔細盤算過的。
不過也不能怪他們，雙方熟歸熟，但工作是工作，不可能因為以前的交情，而損害俱樂部的利益，就說這包廂里的四個人，哪一個都做不出這樣的事。
精打細算就是小球隊的經營之道，究其根本就是風險承受能力差。
如果自己踢得好，將來一切好說，如果踢得不好，一年的短期合同也能把風險降到最低。
現實就是如此，紅星FC的主席願意主動遞上合同，那是因為萬能已經證明了自己，在這裏，他只是一個十多年沒有踢過球的前職業球員，早就過了巔峰期，不，準確來說，都沒有巔峰期。
戈特利希和梅格勒僅憑一段十來分鐘的錄像，就願意和他簽約，說實話，已經是很冒險，說白了多多少少還是念着以前的情分，要是換了其他任何一家德乙俱樂部，他這樣的早就被掃地出門。
什麼十分鐘兩球，什麼終場絕殺，一場法國第三級別聯賽的影像沒有任何說服力，足球場上最不缺的就是靈光一現的天才，但最後的結果呢，還不是大浪淘沙，只有極少數人能夠真正以此為職業，站在世界頂端。
更別說他的年齡，他的傷病史，稍微正常一點的球隊都不會浪費一分錢在這種球員身上，也只有眼前這對卧龍鳳雛，連試訓和體測都沒有，就先把合同給簽了。
也不知道是誇他們夠意思，還是真的人傻錢少。
一想到這，萬能又舉起酒杯。
“都在酒里，一口乾，相信我，簽下我是你們最正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