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緣起古詩文
上午11點,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秋日的一中大禮堂上空,天高雲淡,一朵朵雲彩在湛藍的天空中自由地飄蕩,像婀娜多姿的少女輕歌曼舞。
龍飛坐在大禮堂左側那個湖心亭的石墩上,欣賞秋日湖中迷人秋景之際,猛地聽到鈴聲響起,跟着,有零零星星的學生從大禮堂門前走了出來。
龍飛在亭中看見冼小莉正在和另一個女同學一邊聊天,一邊慢慢地朝湖心亭這邊行過來。
龍飛趕快轉過身。但聽到她們的說話聲——
“阿莉,考的得心應手吧?”
“嗯,100分不敢保證,98分還是有的。”
“哦?”
“開始第一道判斷題有些拿捏不準。”
“哦,頗有同感,最後祈禱了一下,把瞎猜的結果填了上去。”
“啊,你還蠻信那個呀?”
“不然怎麼辦?不過你放心,我每逢遇到諸如此類的題,都是這樣,虔誠地在內心祈禱問結果,猜中率達90%以上的。”
“我不信。”
“不信就算了。”
“好吧,那你說說看,開始那道判斷題,你選了A,還是C呀?”
“我忘了,你選了幾啊?”
“我選C。”
“啊,我想起來了,我好似也是選C。哈哈哈,居然又被我猜對了。”
冼小莉只是朝她笑了笑。
但是,龍飛心裏知道,她們都選錯了。
正確答案應該是A。
司徒莉只是微笑着,不再說什麼。當時,她聽王韋一說,他也選“C”。
艷麗的陽光下,映照着她微笑的樣子,如湖中盛開着的映日荷花,特別好看。
看你這麼開心,中午我請你到外面餐館吃飯吧。”
“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只是想藉此謝謝你。”
“謝我?”
“嗯。上次如果不是你在海選複賽中仗義執詞,我恐怕進不了海選的大名單。”
“沒什麼。我認為,那個余老夫子不能用遊離了古詩文以外的《赤壁賦》來考你。”
龍飛一聽,暗自一驚,心裏話:“學姐,《赤壁賦》是高中古詩文必背篇的好嗎?!”
“不過話說回來,這次,你為什麼未進入那20人大名單呢?”
“咳!這倒沒什麼,誰讓咱得罪了余老夫子呢。”
“那也是,老夫子自持才高八斗,目空一切,我就看不慣他那副傲慢樣。”
“還非優秀生不教,我呸!也不見得教出一個重本生?”
“好了,不說老夫子了,王韋一說,他要是不能最終獲得狀元獎的話,或許學霸就要拱手讓人了,千不千金的倒是無所謂,他就在乎榜首。”
“那個王韋一,可真逗。”
“啊,是嗎?”
“你認為,你這次獲獎嗎?”
“那必須吧,有6個名額呢。”
“哈哈,你可真自信。我聽說,坐在前排那20個人裏面,有10個是高三1班的呢?”
“那又怎樣,我就是其中一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慢慢地來到了湖心亭邊。
“小莉,坐在亭子的那個小帥哥,好像是第一個上台交卷的那個?”司徒莉扯了扯冼小莉的襯衫,猜測着說。
“哦,是他,一1班的新生。在禮堂我和他坐在最後排,看樣子他滿自信,挺有把握的。不知是無知呢,還是無望。”
“你在說什麼!在人背後說人是非,
小女子所為。”龍飛轉過身,毫不客氣地沖冼小莉數落了一句。
“那背後偷聽人家說話,就是大丈夫所為了?”冼小莉毫不相讓,詞鋒犀利。
“你……”龍飛一時語塞。
“冼小莉,念他是新生,就讓讓吧。”司徒莉被眼前龍飛的帥氣驚艷到了,一時動了愛憐之心。
“是他先做初一,我才做十五的。”冼小莉的語氣稍為平緩了下來。
“試卷出來你就知道,什麼是自以為是了。”龍飛含蓄地說。
“學弟,你在說些什麼呀?小女子好似聽不明白,能說得明一些嗎?”司徒莉那雙秋水盈盈的眼睛,脈脈地看着他。
“我的學姐,你要搞清楚,詩詞與詩文的概念,不能混為一談,須知道,《赤壁賦》是高中古詩文必學篇。”
冼小莉被龍飛這一點撥,頓時開悟了,這才知道那次錯怪了余老夫子。
冼小莉懷着感激的眼神看着龍飛,由衷地點了點頭。
龍飛見她態度來了個360度大轉彎,又說:“其實,你們開始那道判斷題,選錯了,正確答案應該是B。”
她倆聽龍飛如此說,兩雙明亮的眼睛,停在龍飛那張帥氣的臉上,沒說話。
龍飛看着她們,說道:“你們這樣看着我幹什麼?不信?明天就知道了。”
“哦,學弟,你是怎麼知道的?”司徒莉禁不住問。
龍飛指了指頭:“腦子。”
“依我看,我們挺有緣的,開學第一天就遇上,還聊了這麼多,也到點吃飯了,不如我們請你到外面餐館吃個飯再聊吧。”司徒莉友好地向龍飛發出了邀請。
龍飛猶豫了一下:“初次見面,不好吧。”
“學弟,你就答應我們吧,食個飯而已,我們都把你當崇拜偶像了。還有很多地方請教你呢!”司徒莉真誠地說。
龍飛經不起她們盛情拳拳,況且,這兩位學姐貌美如花,才貌兼備,他不忍心拂了她們的意,點頭答應了。
步出校門,司徒莉指着不遠處那間“樂園餐館”,介紹說:“餐館的大廚炒得幾個拿手好菜,色香味俱全,進去品嘗下。”
“你是怎麼知道的?”冼小莉看着司徒莉,“該不會是和王韋一來過吧?”
龍飛偷偷瞥了司徒莉一眼,發現她的臉泛起了紅暈,就像天上的紅霞。
這世上,有時也挺怪的,冼小莉一說到那個王韋一,他就到了。真是應了那句“日不講人,夜不講神”。
“阿莉,我剛出禮堂,到處都找不到你,就找過來了,原來你們果真在這裏呀!”王韋一喘着大氣找過來了。
“你找我有事嗎?”司徒莉不冷不熱地問了一句,心裏還帶着些怨氣。
......
王韋一自高中一年級就和司徒莉成為同班同學,昨天剛吃過晚飯,接到他舅父打來的電活,“說學校明天上午的開學典禮改為古詩文大賽,叫他今晚抓緊複習。”
王韋一提前知道后,便拿出那本《中華古詩詞秘解》複習。
但是,提前獲得這條比金子還珍貴的消息,此刻的他,又怎麼能平靜下心來複習呢。
王韋一想第一時間把在暑期間,到新華書店選購的那兩本《中華古詩詞秘解》送一本給司徒莉。
他原本打算,9月1日開學時才送給她的。
王韋一在家打了幾通電話去她家。但都打不通。
沒辦法,在這個學生普遍還沒有手機的年代,她家固話又打不通,怎麼辦好呢?
左思右想間,他忽然想起司徒莉曾對他說過,她家住在環市路龍都市委住宅區,是她爸以前在大院機關工作時分的福利房。
“看來,唯有親自走一趟,送這本書給她了。”王韋一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可惜,浪費我今晚溫書的寶貴時間了。”
王韋一的家離環市路龍都縣委住宅區有2公里路程,當他一路小跑來到環市路時,已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的情人約會黃金時間了。
月色朦朧,王韋一沿着環市路一直向前走了約摸兩百多米,就遠遠地看見一棟大樓。
走近一看,一棟小區門前掛着“龍都縣委住區”牌子映入眼帘。
月色之中,王韋一來到了小區正門。
“站住!幹什麼的?”一聲厲喝從隱蔽處傳出來。
王韋一猛然一驚,不由自主地立在那裏。
一個虎背熊腰,身穿制服,手執警棍的保安走到他的面前,“手裏拿着的是什麼東西?”
王韋一驚魂甫定,揚了揚手裏的書:“大……大叔,我是來送書的。”
“大叔?我有那麼老嗎?”這個保安剛從部隊退伍,被安置在大院機關當保安。
“真是不好意思啊,大……大哥,我剛才一驚,腦子有點短路。”
“你送書的人叫什麼名字,住第幾棟、第幾樓、幾房?”保安的態度開始和藹起來,按例盤問起來。
“她叫司徒莉,我和她是龍門一中的同學。她住幾棟、幾樓、幾房…….我忘了。”王韋一撓着頭說。
“那就對不起了,學生哥,請你離開吧。”保安下逐客令了。
王韋一感到事情不妙。但還佇在那裏,沒動。
“我勸你,還是趕緊走吧。”保安一邊催促,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支叼在嘴裏,摸了摸口袋,發現身上沒有打火機。
王韋一見狀,忙從口袋裏掏出一隻打火機,上前給保安點煙。
保安很享受地深吸了一口,吐出縷縷白色的煙霧,遞了一支給王韋一:“煙酒不分家,抽一支。”
王韋一禮貌地:“謝謝大哥,我不會抽煙。”
“哈哈,不會抽煙,身上還帶個打火機?”保安奇怪地問。
“點蠟燭用的。”王韋一解釋着說。
說到這隻打火機,王韋一可是窩了一肚子的火。
王韋一家住縣城西郊,放暑假這段日子,正遇上用電高峰期,每天晚上一到11點,整片郊區都烏燈黑火。
王韋一習慣每天晚上看書看到深夜凌晨一點,停了電,還得繼續學習啊。
深夜凌晨的學習,不僅讓他記憶力變強,而且也特別精神,效率倍高。
沒有燈光,鑿壁偷光?無光可偷,囊螢映雪?就更沒條件了。王韋一隻能點着蠟燭看書。
正因為如此,他身上就一直帶着這隻打火機。
“學生哥,我看你找你的這個同學姓司徒,說不定是司徒主席的女兒,住這棟小區的戶主很少這個姓。”
“哎,這就對了,大哥你太聰明、太醒目、太稱職了……”王韋一不失時機地誇讚了保安一番。
“咳!小小年紀說話像蜜糖似的。什麼太醒目啊,我跟你說實話吧,光是你們班,在這個暑期就有好幾個男生來這裏找她呢。”
王韋一忍不住問:“哦,是嗎?長什麼模樣的?”
保安吸了一口煙,說道:“來這裏找司徒主席女兒的那幾個男生,都是白天來的,也就你是傍晚來,又有禮貌。”
“謝謝大哥誇獎。”王韋一從袋裏拿出一包香口膠,抽了兩片出來,遞了一片給保安,“大哥,嚼片香口膠,提提神。”
保安接過香口膠,拆開包着香口膠面上那層綠色的錫箔,放入口中一邊嚼着,一邊嘖嘖讚歎:“滿口清新、的確提神醒腦!”
王韋一嚼着香口膠,說道:“大哥,你剛才說的那幾個男生,具體什麼特徵?比喻說,是高的還是矮的,瘦的還是胖的。”
“學生哥,我不是誇你,我是實話實說。前天有個學生來找她,我一看他就不像是個好人,油頭粉臉,流里流氣的。”保安回憶着說。
“是不是生得頭尖額窄、眯絲眼,身高大約1米5左右的?”王韋一比劃着。
“對,我看他就是個小混混。要不是看他是來找司徒主席的女兒,我真想立馬趕走他。”
王韋一聽了,沒出聲。但卻在心罵娘:“他娘的!這個馬騮王,居然還追上門來了?”
“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王韋一暗暗發誓,以後考試,再也不會提示或不給他抄了。
保安見王韋一佇在那裏發獃,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說道:“學生哥,我看你還順眼,雖然不是很靚仔,對你是比較客氣的了。不過,我勸你還是趕緊離開這裏吧,要是真被司徒主席發現了,搞不好他會去找你們校長的。”
“哦,這樣啊………大哥,讓我到門衛處打個電話給司徒莉,行嗎?”王韋一見不到司徒莉,心有不甘,請求着。
保安沖他點了點頭。
王韋一撥打着司徒莉家的固話,結果和他剛才在自己家裏撥的一樣。
保安在旁邊偷笑:“你看,她都不接你電話。”
王韋一無奈地聳了聳肩,轉移話題,說:“和你聊得這麼投緣,還未請教大哥貴姓啊?”
保安道:“我叫巫大海。”
“大海哥,那我先走了。”
“好吧,路上小心。”巫大海正待揮手和王韋一道別,只見前面一輛白色的大眾小轎車徐徐駛到正門口停了下來。
巫大海連忙過去打開鐵門,一看車牌,是司陡主席的車,便打着手勢,示意降下車窗玻璃或下車,有人找。
駕車的人姓司徒(複姓),名耀文,司徒莉的父親,人近中年,身高1米78米,國字臉,舉止儒雅,一表人材。
司徒耀文讀大學時與劉醒龍是同窗校友,畢業后在南都市委機關工作,從科員干起,三年後提拔縣委政研室副主任。
又一個三年後,老主任王國治行將退休,不久,縣委組織部擬提拔任用如下幹部公示公佈。
正當同事們看到公示名單上,赫然寫着司徒耀文的名字,都在恭喜他將接任縣委政研室主任一職時,卻意外把他調到了縣文聯這個清水衙門任主席。
司徒耀文職場失意,卻情場得意,娶了個如花似玉、善解人意的院花黃玉秀為妻。
婚後第二年,黃玉秀在縣保健院為他產一個女嬰。
都說人生最大的喜事莫過於“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可當時的司徒耀文,比當年大登科高考金榜題名、小登科洞房花燭之時還要高興。
司徒耀文雙眼定定地看着他這個寶貝千金,欣喜激動的淚水奪眶而出。
這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喜極而泣的淚水。
他只覺得,在世上,什麼功名富貴、前程錦繡,都萬萬不及有一個女兒可貴。
從縣保健院回到家裏,他望着他這個寶貝女兒,心想:我司徒耀文職場失意,卻喜得千金,實屬不易,我得給女兒起個好名字,讓她將來也能千古流芳,美名傳世。
天下的父母都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此時的司徒耀文,表現得尤為迫切。
司徒耀文心想: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乃天下父母之願,乾脆就叫成鳳。
成鳳,太直接、太俗氣。該起個什麼名字?司徒耀文推敲再三,未得佳名。
他在大廳踱來踱去,苦思冥想,想為他這個寶貝女兒起個好名字。
司徒耀文絞盡腦汁,折騰了大半天,他寶貝女兒的名字也沒起成,直把司徒耀文氣得真想狠狠搧自己兩巴掌。
司徒耀文拍了一下頭部,自問:“我司徒耀文乃重本畢業、才思敏捷之人,今天這滿腹經綸都跑哪去了?哪怕你平時迂腐一點,現在得聰明、醒目!姓名就是受賜於父母、長輩,有別於芸芸眾生,我不給起誰給起?不行,今個兒我非得給我女兒起出個好名字不可。”
司徒耀文還真與他自己較勁。
其實,萬物之始,大道至簡,起名亦然。一個真正的好名字,總是以最簡練的語言來表達最深刻的意境。
像司徒耀文此時這種心態,那是絕對想不出好名字的。
司徒耀文在大廳踱步苦思,不知不覺行出露台,只見露台上那盆茉莉花正在開放,散發出陣陣清香。
司徒耀文靈感頓至,雙手擊節,朗聲說道:“有了!我的女兒就叫司徒莉!”
隨着光陰的流逝,司徒莉越大越長得漂亮,楚楚動人,司徒耀文如掌上明珠一般寵愛着他的寶貝女兒。
文聯是一個很少人問津的清閑部門,司徒耀文看破職場強弱升遷,一門心思精心栽培他這個寶貝女兒。
他認為,培養女兒成為學霸、考入清華、北大,比什麼都要強。
……
但是,當他的寶貝女兒剛進入高三,還未開學就接二連三的同學來找她,他意識到,是該採取一些必要的措施了。
因此,他先把家裏的固話的插線拔了;然後不允許女兒對男生單獨來往,以勉影響學業。
……
司徒耀文降下車窗玻璃,探這頭問:“小巫,有事嗎?”
巫大海趨步上前,恭敬地說:“主席,有個男生說是來送書給您女兒。”
“哦,人呢?”司徒耀文看了看附近。
“剛離去,前面那個就是。”巫大海指着剛走不遠的王韋一說。
“你先叫住他,我先停好車。”司徒耀文說完,把車開到小區停車位。
王韋一被巫大海叫了回來,甫一站住,身後就傳來一個中年男人洪亮的聲音:“請問,是你要送書給我女兒司徒莉?”
王韋一彬彬有禮地說:“是的,叔叔!我是您女兒的同學,我叫王韋一,和司徒莉是一個班的同學,今晚專程來,送這本書給她。”
王韋一看着司徒莉父親,不禁暗自吃了一驚。
站在他眼前的那位中年男子,身材魁梧,雕塑般的英俊鵝蛋臉型,與司徒莉同出一模,英氣十足而不失慈善,身着一件紅色短袖丅恤,穿一條白色短褲,看起來十分精神,看得出來,年輕時,他一定是個美男子。
王韋一在他的面前,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強大氣場,頗有相形見拙之感。
王韋一莫名有些緊張。
在燈光與夜色的相交輝映下,王韋一重新將目光聚焦到司徒耀文身上。
他想認真地看一看,眼前這個令他生畏的中年人,到底與其他中年男人有何不同。
看起來,他除了自帶氣場,其他和常人沒什麼區別啊!或許,他比同齡人顯得更加年輕、更加有一股男性的魅力。
這時,只見他平和地向著旁邊的保安點了點頭,然後轉向王韋一,開門見山就問:“你選這個時間段,不會是借送書之名,行約會之實吧?”
王韋一的腦子“轟”的一聲,亂了方寸。
他咽了一下喉嚨,強迫自己鎮定。
今晚,王韋一在家裏來之前,可沒有想過“約會”這個敏感的問題,他的本意就是來送書,討好司徒莉的。
即使是想,王韋一也不會想到,作為家長,竟會這樣直接。
王韋一想:甫一見面,司徒莉的父親就如此直接,使人猝不及防啊。
“叔叔,我真是來送書的,不是約會的呀!”王韋一揚了揚手裏那本書。
司徒耀文連珠炮似的問:“學生仔,如果你不是來約會的,那你非要在這個‘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的黃金時間過來嗎?既然你說不是約會,那你來找我家莉莉做什麼……”
“我……我找莉莉是………哦,不不,我找司徒莉同學,是因為我……想……想把這本書給她。”平時口齒還算伶俐的他,緊張得口吃起來。
王韋一一緊張,居然也跟着司徒耀文一樣,直呼他的寶貝女兒為“莉莉”了。
“你!”司徒耀文一聽,有種想揍他的衝動。
作為一名享受副處待遇的單位一把手;作為一名中大畢業的高材生;作為一名學生的家長,他有必要在外人面前保持一個有素養,和藹可親的形象。
司徒耀文覺得:眼前這個王韋一,除了看上去還算順眼之外,幾乎看不到別的可取之處。還假裝用“送書”這樣弱智的借口來為自己做掩護。一個學渣給學霸送書,這真是可笑至極,就像是一個瞎子給正常人送物品,首先也得問一問他自己,靠不靠譜。
王韋一見司徒耀文好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站在那裏一聲不響,便說:“叔叔,請您把這本書交給司徒莉,行嗎?”
“嗯。”司徒耀文拿過書,隨手翻了翻,沒有發現異樣,點了點頭,“為什麼要送這本古詩詞給莉莉?”
王韋一連忙解釋說:叔叔,是這樣的,明天上午學校開學典禮,臨時改為古詩文大賽,高手眾多,我希望她能在今晚好好看看這本書,或許會對她有所幫助的。”
“這麼說你已經看過這本書了?”司徒耀文翻着書說。
“看過N次了。”王韋一一本正經地說。
“那好,叔叔考考你,如何?”
“嚇………”
“怎麼,不敢?”
“那,叔叔,您請說。”
“這本書裏面,有李白的長相思,你讀過嗎?”
絡緯秋啼金井闌,
微霜凄凄簟色寒。
……
司徒耀文沒有想到,王韋一居然能夠全詩背出來。
看來,這小子不是學渣。
看來,這小子為了約會莉莉,還真是有備而來啊。
“不過,叔叔想聽一聽,你對這該詩的理解。”司徒耀文對王韋一有了一定的好感。
王韋一點點頭:“該詩是唐朝李白的代表作之一。長相思屬樂府《雜曲歌辭》。
“唔。“司徒耀文在心裏道:居然還知道這是樂府《雜曲歌辭》,“往下說。”
“無時不刻的思念啊,我思念的人在長安。秋夜裏紡織娘在井欄啼鳴,微霜浸透了竹席分外清寒。孤燈昏暗暗思情無限濃烈,捲起窗帘望明月仰天長嘆……”王韋一死板地照着念,毫無創造發揮。
“你的解說似‘論口王’,照本宣科……”司徒耀文點評着。
王韋一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偷偷看了他一眼。
不過,他的確被眼前的司徒耀文所折服。剛才,他在解說時,司徒耀文的眼睛並沒有盯着書看,他僅僅只是憑藉剛才翻開書的一剎那,就幾乎記住了全篇譯文。要不然,他如何能知道,他是在照本宣科呢?
王韋一意外遇高手,一個堂堂名牌大學高材生,果然厲害!
難怪他女兒會如此優秀,真是虎父無犬女啊。
“叔叔,您的記憶力超強,我看您剛才只看了看,就全部記住了。”王韋一佩服地說。
司徒耀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區區一本古詩詞,算不了什麼,叔叔像你現在的年紀,別說是一本古詩詞,就是唐詩三百首、文言文乃至當代徐志摩、杜運燮等100位著名詩人的詩,也能倒背如流。”他說到這裏,情不自禁地吟誦地徐志摩那首膾炙人口的《再別康橋》: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
他吟誦完后,“唉”地仰天慨嘆:“現如今,比年輕時差遠羅。”
“叔叔,你不老,還年輕,像個小夥子……”王韋一恭維着。
“學生仔,想不到你還真會擦……”司徒耀文說到這裏,話鋒一轉,“要真正理解一首詩,或一篇文章,單靠死記硬背是不行的,要用心去感悟,熟爛於心。”
王韋一臉懵逼望着他。
司徒耀文輕咳一聲:“學生哥,你可不要想偏了。我只是想提醒你,沒別的意思。”
司徒耀文的善意點撥,王韋一一句都沒聽進去。
王韋一心裏話:“什麼叫死記硬背,用心去感悟?我就是來送書的,工作性質等同於送快遞。我現在的想法,就是要在古詩文大賽奪魁。”
司徒耀文見王韋一佇在那裏發獃,趨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這本書,我會帶給莉莉的。”
然後,他拿着那本書離開了。
......
龍都縣委住宅區,3號樓。
301房司徒耀文住家,司徒莉正在書房內看書。
司徒耀文手裏拿着那本書,輕輕地打開房門進來,隨手把書往沙發一丟,便想進浴室洗個澡。
“打球回來啦!”妻子黃玉秀坐在大廳沙發上看電視,他怕影響女兒學習,把電視機的音量調到幾乎聽不到聲音。見丈夫一進來,隨手丟了那本書在沙發上,便問:“是什麼書?”
司徒耀文轉過身說:“是你寶貝女兒的同學送來給她的。”
黃玉秀一聽,嗖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什麼?又一個同學找上門來了?”
司徒莉在書房裏一聽,沒說話,內心卻是一震。只聽得她媽媽生氣地說:“老公,實在不行,還是轉學吧。”
“如此頻繁轉學,你就不擔心會對女兒的學習造成影響?”
黃玉秀看着司徒耀文,說道:“那就換班,總可以吧?”
“換班?”司徒耀文沉吟着。
“我不說,我當你同意啦,我這就給劉醒龍校長打電話,讓他把莉莉安排到高三2班。”黃玉秀拿起手機,就要撥打劉校長的電話。
司徒耀文連忙上前制止:“高三1班是尖子班,那有尖子班不讀,要轉到普通班的。把我們家的寶貝女兒調到尖子班之外,那是對優質生源的最大浪費。”
黃玉秀聽了,覺得不無道理,放下了手機,轉身進書房去叫女兒出來,聽聽她的意見。
司徒莉隨黃玉秀來到大廳,目光望着沙發上那本新書。
黃玉秀直截了當問:“莉莉,你說轉班好,還是不轉班好?”
司徒莉隨口說:“不轉班好。”
司徒耀文沒有說話,微微地點了點頭。
黃玉秀怒氣地:“痞子,你今天是怎麼回事?處處跟我作對?”
當年,司徒耀文與黃玉秀讀高中時是同班同學,由於他文科出類拔萃,寫得一手好文章,因此,班裏的同學都戲稱他為“文痞”,而黃玉秀則私下叫他“痞子”,他也笑呵呵地樂意接受。
司徒耀文用手指了指書房,小聲地:“在女兒面前,不要叫。”
黃玉秀數落說:“哎呦,以前讀高中時,你不就喜歡聽同學叫你痞子嗎?怎麼,當主席了,就開始在我面前擺架子了?我可告訴你,論職位我可不比你差,論背景,我是組織部長,雖然帶一副字。但哪一點比不上你了?”
“行行行,你厲害,你管全縣科級領導的,不管在單位還是在家裏,我都受你管,這行了吧?”
“少給我擦鞋,我有自知之明。你說,到底要不要給女兒換班?”她目不轉睛地看着司徒耀文。
“為什麼非要換班?”司徒耀文徵詢着。
“依我看啊,這個高三1班,魚目混珠,還未開學,就有四五個流里流氣的同學跑上門來,這要是開學了,咱們小區門口是不是要站着一條人龍?”黃玉秀一古腦兒說了一大堆的理由。
司徒耀文嘿嘿一笑:“誰讓咱們的女兒跟你一樣,長得那麼漂亮呢?當年,你讀高中時,追你的那些男生,如果排成隊的話,最小也有半個班了吧?”
“人生得漂亮有什麼用?要是不能考上清華、北大,我認為就是丑怪。況且,女兒高二升高三的考試,也沒考得好。”
“都710分了,還下滿意呀?老婆,想想咱倆當年的高考,不也差不多考這個分嗎?”
“重要更正:當初高考,你是708,我是715,你可別忘了。痞子,相差7分啊!按女兒高一的狀態,我覺得她應該考得更好才行。”黃玉秀拿起台上那份學生家長報告書,揚了揚,“我感覺女兒的成績在退步,要引起足夠的重視。我的意見是換班,離那幾個流里流氣的同學越遠越好。”
司徒耀文卻說:“我覺得剛才來送書的那個王韋一,與那幾不一樣。”
“爸,王韋一送的是什麼書?”司徒莉看着司徒耀文問。
司徒耀文指着被他丟在沙發上的那本《中華古詩詞秘解》,你自己看看吧。那個王韋一還說明天上午提前舉行古詩文大賽呢。真是馬後炮!”
其實,今天下午臨下班前,他就接到了老同學劉文龍的電話,他已第一時間把這一消息告訴女兒了。
司徒莉拿起那本書翻了翻,隨手丟回了沙發,行回房書,拿起噴花瓶,給放在窗台上的那盆劍蘭噴洒了點水。
這盆劍蘭,是司徒莉在轉學來一中之前,環中一個閨蜜送給她的臨別禮物。
每當無聊或有心事時,她都會對着劍蘭說說話,就像是在對着一個久未見面的好友傾訴心事。
司徒耀文揪了揪黃玉秀的衣袖,嗔道:“少說兩句吧。”
黃玉秀卻不領情,喋喋不休地:“我只是說她那幾個同學仔,關她什麼事兒啊?除非她……”
“媽………你在說些什麼呀?”司徒莉一氣之下,跑出了書房,說了這句話后,又折轉身回書房,隨後,只聽得“砰”的一聲,關上門。
司徒耀文聳了聳肩:“黃玉秀,你看看,又惹你的寶貝女兒生氣了,是不是?”
“她生氣?我還生氣呢!要我說,她肯定是對那幾個同學其中一個有意思。”黃玉秀生氣地說。
“你別亂猜。”司徒耀文立即制止着。
“你!”黃玉秀氣憤地伸手指着他那高挺的鼻尖,“你什麼你?事情本來就是這樣。咱家莉莉,雖然智商比一般的孩子高,但她在處理個人感情方面,簡直就是個小學生。剛才,我在露台也看到了那個送書的,個子清秀,像個書生,很多懵懂的女生,都會喜歡這種類型的小暖男。”
“嗯,那小子的確是長得還行啊,個子跟我差不多高。”司徒耀文不經意間說漏了嘴。
“痞子,你給老娘閉嘴!就他?也想做老娘的女婿?”
“老婆,是你自己想多了,他真的是給莉莉送書的。哦,對了,剛才在門衛處,我問了他幾個有關古詩詞方面的問題,他回答還都挺不錯嘛!”司徒耀文說著說著,又稱讚起王韋一。
“怎麼?連你也被那小子洗腦了?痞子,就你這境界,有點兒低啊!”黃玉秀用譏諷的眼神盯着他,“反正,我的意思是,以後不許女兒再跟那個姓王的學渣來往了。”
黃玉秀說到這裏,正要去斟杯茶喝潤潤喉,只聽見書房的門突然開推開了。
司徒莉行出書房,怒目圓睜,望着黃玉秀。
黃玉秀正要說話,司徒莉卻大聲吼道:“媽!憑什麼這樣說我?”
“這……”黃玉秀竟一時無語以答。十六年來,她還是第一次被女兒吼,“這難道,她的同學仔,比她親媽還親?”她不解地望着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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