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第 34 章

數月沒見藺嘉川，祁秀蘭心裏惦記得很，見到他之後連聲說：「嘉川啊，你這幾個月上哪去了？咋瘦了這麼多？工作太忙了嗎？沒好好吃飯？瑤瑤的鹵鴨做得特別好吃，你多吃點補補身子。瑤瑤，再給你嘉川哥多撈一碗鹵鴨來！」

當年許衛東受人之託，他特地帶着祁秀蘭到省城去將藺嘉川接回家。

祁秀蘭無法生育，她把養在身邊的許靈玉和藺嘉川全當成自己的孩子來養，這麼長時間沒見到藺嘉川的面，好不容易見着，她的心裏眼裏嘴裏只有藺嘉川。

昔日捧在手心的許靈瑤成了被使喚的跑腿丫鬟，祁秀蘭一會兒讓她盛鹵鴨，一會兒讓她給藺嘉川搬凳子，倒涼白開，安排了一籮筐的事兒。

許靈瑤心平氣和地答應下來，轉身去廚房又裝了滿滿一碗鹵鴨出來，碗遞給藺嘉川：「藺嘉川你要不要加點飯？」

藺嘉川聽着祁秀蘭一口氣安排了這麼多事給許靈瑤，暗暗擔心這大小脾氣的小姑奶奶要翻臉，沒曾想許靈瑤全程笑眯眯地答應下來，動作麻溜得很，也沒背着祁秀蘭偷偷給他遞眼刀子。

小青梅對他這麼好，藺嘉川明明應該高興的，可他的心卻拔涼拔涼的，只因許靈瑤看他的眼神清清冷冷，無喜無悲，連從前的厭煩都沒了。

藺嘉川不知道許靈瑤是真長大了，還是純粹不把他當回事兒。他心頭梗着一股鬱氣，故意道：「我想再來點青菜，鹵鴨吃多了有點膩。」

擱在從前，藺嘉川這麼說鐵定會被許靈瑤惡狠狠瞪一眼，還要被罵一句「愛吃不吃不吃拉倒」。

然而，藺嘉川沒等來許靈瑤的瞪眼和抱怨，只見她端着一張無可挑剔的笑臉，好脾氣地說：「好，那你先喝點水沖一衝喉嚨。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

說不上為什麼，藺嘉川突然變得很衝動，他伸手拽住許靈瑤的胳膊：「許靈瑤，你不生氣嗎？」

許靈瑤莫名其妙地反問道：「我為什麼要生氣？」

「你不覺得我在故意找茬嗎？」藺嘉川的視線落在他抓着許靈瑤的手上，意有所指道。

許靈瑤被藺嘉川的暗示氣笑了：「藺嘉川，你非要我跟你大呼小叫，你才高興是嗎？」

藺嘉川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抱歉。」

許靈瑤白了他一眼，轉頭跟默不作聲的祁秀蘭告狀：「媽，是藺嘉川先找茬的。」

祁秀蘭之前還提着心，聽到許靈瑤的「告狀」，反倒是踏實了，笑得眉角生出幾條皺紋：「嘉川，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瑤瑤不再是從前那個天真任性的傻丫頭了，她長大了。」

許靈瑤又瞪了藺嘉川一眼，跟祁秀蘭抱怨道：「媽，你就不能直白點誇我，我不吃明貶實褒那一套！」

祁秀蘭笑得更開懷了，一把將許靈瑤攬在懷裏：「好好好，媽以後都直白誇你，不拐彎抹角了。行不行？」

她喜歡聽許靈瑤抱怨、耍賴和耍脾氣，這會帶給她極大的安全感——她不是一無是處，她的閨女在情感上依賴她、需要她。

許靈瑤氣鼓鼓瞪着藺嘉川，很是直白地警告道：「藺嘉川，你以後注意點，別老是找茬！我忙得很，沒空跟你打嘴仗！」

原主從小就跟藺嘉川不對付，又有許靈玉在旁邊煽風點火，她實在沒辦法用平常心對待藺嘉川，以致於不管藺嘉川說什麼、做什麼都覺得他在炫耀祁秀蘭對他的偏愛。

許靈瑤對藺嘉川沒偏見，她用前世的人生經歷判斷跟藺嘉川三觀不合，不想跟他有太深的牽扯，但是作為一名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跟藺嘉川的日常交際是必須有的。

祁秀蘭對許靈玉和藺嘉川再好，跟她最親、真正被偏愛的人始終是原主。這一點，原主可能因為是「局中人」無法百分百確定，但許靈瑤身為局外人看得很清楚。

在許靈瑤那雙過分清涼透徹的眼眸注視下，藺嘉川被那雙眼睛俘獲心智，徹底沒了反駁的念頭，乖乖點頭：「好。」

許靈瑤忍不住挑眉，她還以為藺嘉川會不服輸，繼續跟她辯駁。萬萬沒想到，這渾身傲氣的男人會這麼「乖巧懂事」。

祁秀蘭看看氣勢凌人的許靈瑤，再看看「乖巧懂事」的藺嘉川，怎麼看怎麼愛。

藺嘉川吃飽喝足之後，跟祁秀蘭去後院見祁老太太。

祁老太太正領着四個兒媳婦在腌制鹹鴨蛋，許靈瑤領着祁家人腌制的第一批鹹鴨蛋，在過年的時候賣出好價錢。

藺嘉川在出差之前就知道許靈瑤領着祁家人腌制鹹鴨蛋的事，時隔數月，他很關心鹹鴨蛋的情況：「姥姥，咱家的鹹鴨蛋咋樣啊？賣給收購站還是另外找的銷路？」

「瑤瑤教我們腌制出來的鹹鴨蛋真不錯！剝開殼個個透亮，蛋黃沒有一個不流油的，頂頂的好，比大隊長家好太多了！收購站的人還特地找上門來要多買三百個咧！得虧瑤瑤教了不少人，幾戶人家湊吧湊吧才湊夠收購站要的數兒！」

祁老太太話鋒一轉，拍着大腿滿臉後悔道：「後來，我們才知道市裏的飯店想買一批鹹鴨蛋，給出的價錢比收購站的高出一兩分錢！要早知道有這樣的好事，咋樣也得留一兩百個。」

藺嘉川安慰道：「姥姥，一回生二回熟，咱少賺的錢，就當交學費。」

「欸，真巧了！那會兒瑤瑤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祁老太太隨口一句話，卻輕而易舉地撩撥藺嘉川的心湖，讓他剋制不住地往門外的許靈瑤看去。

祁老太太最樂意別人問她鹹鴨蛋的事兒，她掌管着祁家的錢袋子，自從鹹鴨蛋能賣之後，她每天睡前數錢所花的時間越來越長，攢起來的錢填滿了她的錢罐子。:

多到祁老太太沒地兒裝錢，不得不讓祁龍昌帶着那些零碎的小錢去市裡找人換成大面額的紙幣呢。

祁家莊這麼點大，祁老太太的人緣又好，跟她關係密切的小姐妹們前後腳就跟着腌制鹹鴨蛋，同樣賣得不錯，靠着賣鹹鴨蛋賺到了錢，給家裏的大人孩子添了幾頓肉。

大傢伙之前不敢冒太大的風險，生怕腌制不成功而浪費了那些鴨蛋，每戶人家只腌制了三五十個鹹鴨蛋，全賣出去統共也就賺幾塊錢。

雖然賣鹹鴨蛋賺到的錢不多，但是這次嘗試的意義十分重大——他們不用再擔心自己會腌制失敗，也不用擔心鹹鴨蛋的銷路問題。

祁雲山是很有頭腦的人，又有好幾個會開車的子侄，就算收購站不收他們的鹹鴨蛋，還能外銷到其他的市縣，不愁沒人要。

得了這麼大的實惠，那些跟着許靈瑤學腌制鹹鴨蛋的本家人紛紛給許靈瑤送禮，不拘於麵條雞蛋魚肉，是「學費」更是心意！

祁老太太看着堆滿家裏的禮物笑得合不攏嘴，她拉着許靈瑤的手說：「瑤瑤，咱們老祁家的人最重恩情，有啥想要的只管跟他們張口要！」

許靈瑤笑着應了。她沒打算跟這些親戚朋友討要什麼「好處」。

祁家莊盛產鴨子，能讓熱情淳樸的鄉親們增加一條財路，為社會做出一點小小的貢獻，許靈瑤心裏挺高興的。

相比較於祁老太太等人的興奮，祁雲山興奮之餘仍暗中注意着大隊長家的反應，他不想跟大隊長家起衝突，但也不怕事兒。大隊長一家真要搞事兒，祁雲山身後有真真正正得了鹹鴨蛋好處的十幾戶人家當後盾！

且不說這些人家跟祁雲山沾親帶故，更重要的是這些人家的勞動力最少都有六七個，男丁們一個個身強力壯，擰成一股繩的力量不可小覷。

大隊長媳婦倒是對祁雲山領着親戚朋友搶佔鹹鴨蛋市場多有不滿，但她心裏再不滿也沒用，就算要鬧騰也不佔理：祁雲山用的是許靈瑤從城裏帶回來的方子，沒偷沒搶她的「祖傳秘方」。

大隊長琢磨得更深，他們家把持着腌制鹹鴨蛋的「祖傳秘方」，這些年來小日子過得很滋潤，早有人看不慣他們家。

這次祁雲山的外甥女帶來了腌制鹹鴨蛋的秘方，祁雲山非但沒藏着掖着，反而是大方地傳授給親朋好友，想必也是防着他發難呢。

新的一屆村干選舉大會即將召開，大隊長按住了蠢蠢欲動的媳婦和兒子兒媳，三申五令讓他們管好自己，不準拖他的後腿！

聽說上面的政策有了不小的改變，他必須要繼續擔任下一屆的大隊長，才能第一時間得到對內不對外的珍貴消息！打個最簡單的比方，收購站對各類農作物及家禽家畜的收購價格變化。

祁雲山從外頭回來，瞧見藺嘉川很是高興：「嘉川來了啊！吃過午飯沒？要不要跟大舅一起吃？」

藺嘉川趕忙起身過來：「大舅，我吃過了。許靈瑤給我做的鹵鴨飯。」

祁雲山笑道：「誒喲！那你真有口福了！瑤瑤的手藝頂呱呱！」

寒暄幾句，藺嘉川問起祁家莊村干換屆選舉的事，特別提醒祁雲山：「上頭的政策有了很多改變，大舅如果能當上村幹部，咱家不管是做鹹鴨蛋還是小魚仔的買賣，會有很多的便利。」

祁雲山聽出藺嘉川話里的未盡之意，他也不含糊，直接表明態度：「我爭取當上村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