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受氣包子平陽
「他這人就是個老迂腐!」皇帝冷哼,儼然忘了自己比那御使大夫還要大上一輪的事情了。
「皇伯父不要動怒,」雲景辰上前,目光在他蒼老幾分的面上停了停,轉移話題道,「入冬時候臨安就是大雪覆蓋,冷得徹骨,皇伯父的御書房裏也該添個炭爐了。」
皇帝聽得心裏暖和,「皇伯父的事自有你皇伯母照料,行了,這兒沒你的事情,快回去吧。」
雲景辰眨了眨眼,笑道:「那我可以將姐姐的摺子……」
「帶走帶走,」皇帝微露嫌棄,「朕可不想放個血摺子在案頭。」
雲景辰哈哈大笑,又拱手拜了拜,這才拿了摺子離開皇宮。
出了宮門,他再將那摺子拿出來,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嘴角微微一抽。
豬血。
這個呼和麟,就是裝好歹也裝像點。
拿豬血過來糊弄人,幸虧如今天氣冷,再熱點,味道都能沖死人。
雲景辰搖了搖頭,而後熟練地將摺子後頭的紙面撕開,從中間再取出一份信來。
任誰都不會想到,送給皇帝的摺子之中,竟然還藏着一封密信。這也是當初跟呼和麟約好的,不過是最終走投無路才會用的招式。
「這個時候就用上了,未免太過小題大做……」
雲景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將信件打開,目光一掃,表情立刻變了一變,喃喃道:「墨林?」
與此同時,南疆幽林深處,一座陡峭孤零的山崖下,宛若脫韁的馬車橫衝直撞,發了瘋地朝着前奔。
馬車中,墨林抱着具冰冷的身體,臉上佈滿寒霜,那張病容交加的臉已經恢復了幾分活力,可雙眼卻越發顯得六神無主起來。
「郡主……霓裳……」
他聲音微啞,宛若涕泣,「我錯了,你醒過來……求你。」
山中孤鷹尖嘯,巨大的翅膀掠過馬車的影子,極速消失在十萬大山的深處。馬車在顛簸中,也很快奔向了重重陰翳里,無影無蹤。
他們來到這裏已經一個多月。
一個月前,馬車方才進入村落的時候,這幽暗深沉的邊界之地幾乎看不見絲毫陽光,墨林病重的身體才來兩日,就陷入高燒之中昏迷不醒。
這裏的村落同中原大不一樣,南方的少數民族喜歡以山寨聚居,住的也是竹樓,與地面懸空半密,據說如此才能防止蛇蟲鼠蟻叮咬。
除此之外,諸葛向柏還在各方灑了藥粉以防瘴氣襲身。
雲霓裳換了華服錦袍,身上只穿着樸素的絳紅秋裙,在南方趕路多日,她已經習慣了將褲腳綁得結結實實,走路辦事都利落。
紫雲帶着侍衛化作商隊散開,諸葛向柏很是自來熟地跟村民混在一起,沒過多久就打聽了仔細。
「就是這兒了,」諸葛向柏回到竹屋,看飯菜已經擺好,二話沒說直接坐到對面,「可惜我早年來過,這裏的寨子常有變動,老一輩的人都去得差不多了,這地方排外,沒有熟人不好辦事。」
雲霓裳給墨林盛了碗飯,還沒放下就皺起眉頭,「這麼說,竟沒人願意說出那毒的解法?」
「這事急不得。」諸葛向柏已經儘力了,得不到消息,那也不能拔刀架在人家脖子上逼着人家開口吧?
「沒關係,」雲霓裳默了片刻,粲然一笑,「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們是為了救人,又不是為了害人,他們定然會理解的。」
說著,雲霓裳回頭,「墨林……」
「郡主。」墨林杵着杖過來,看眼雲霓裳,卻冷冰冰地截斷了她的話,自己從旁取了飯碗道,「墨林一介莽夫,不敢擔當郡主大駕,我自己來就好。」
房中氣氛驀地靜了下來,諸葛向柏直接翻了個白眼,「矯情。」
雲霓裳抿了抿唇,須臾眉開眼笑,「沒事,那你慢點吃,這可是我親自做的,從昭昭那兒學來的手藝呢。」
墨林動作一頓,目光落在了桌上,腦海中下意識地想起了郡主府那桌被自己打翻的飯菜。
他默了片刻,淡淡道:「郡主千金貴體,不該做這種五穀之事,屬下無德無能,不過是一殘廢,不敢品嘗郡主的手藝,還請郡主見諒。」
說著,墨林將飯碗放下,冰封的面上彷彿被剝奪了所有七情六慾,淡漠而疏離。
雲霓裳一下握緊了手指,她盯着墨林,過了片刻卻什麼都沒說,深吸口氣道:「人生在世,本就離不開五穀雜糧。這菜我可練了好久呢,你嘗嘗又能如何?」
「郡主好意,屬下……」墨林還是那副態度。
「欸,我說你夠了啊!」
碗筷砰地一摔,諸葛向柏看不下去了,「我說你一路上磨磨唧唧的幹什麼呢?要不是人家郡主紆尊降貴一路悉心照顧,你能活着走到這裏?幾次累得昏昏沉沉,人家一個千金郡主給你當丫頭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是吧?」.
雲霓裳一驚,忙放下碗筷,「神醫……」
墨林握緊了拳頭欲言又止,卻終究什麼都沒說,還是板著臉。
諸葛向柏一瞧更來氣了,「是!你是為了救她才被傷的,可人家現在來還你了!千里迢迢不辭辛苦過來給你找葯,她在京城何等囂張,如今低眉順眼跟受欺負的小媳婦似的,你還倒得寸進尺了?不知好歹的東西!」
這一路行來,雲霓裳哪裏還看得出曾經的天之嬌女模樣?
一路的低眉順眼,一路的委曲求全,還要忍受一路的橫眉冷對,真把人姑娘的心當鐵做的隨便踢?
諸葛向柏罵罵咧咧,氣得像把盤子都蓋他頭上,這也不是第一次發火了。
可雲霓裳還是下意識地維護起了墨林,「不是這樣的,神醫,我不是為了還他什麼,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諸葛向柏無言以對,吃飯心情也差了一大截,冷冷道:「閨女,你可別怪老人家多嘴,咱們年輕那會兒也不是沒有經歷過驚天動地的愛情,可這人哪,最怕的就是軟弱兩個字。」
他望向墨林,目光透徹,目光刺得墨林竟有幾分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