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受難聖母
善從黑暗中抓起一個人形的生物送到自己嘴邊，不顧人的叫喊，一口咬下頭顱，隨後把這顆頭顱丟向身後車廂上的大魔鬼，頂上的大魔鬼胡亂撕下一些碎肉組織，丟給其他四隻小魔鬼，隨後自己也囫圇啃咬幾下，就丟到自己胯下，和其他骷髏放在一起，善那邊也在大快朵頤着人形的生物，而“人”的慘叫從頭顱被扯下的時候就轉移到車廂之中，轉為陣陣嗚咽。
隨後霧路馬車完全隱入黑暗，與突如其來的大霧一般，再也不見蹤影。
“笑笑你看見了嗎，”我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吃了個人嗎？”
“是……是吧？”桑笑笑明顯也看到了這副景象，但是也是難以置信。
這個海豚腦袋到底吃的是夜路的旅行者還是人形的夜路奇物？不知道出於何種理由，我自己倒是更傾向相信善剛剛吃掉的不過是一種人形生物，而不是和自己一樣活生生的人。再說，在霧路馬車的詞條中不也提到了“路人”這種偽人形態夜路奇物，善吃掉的是這種東西也未嘗不可能。
但有確定答案之前，還是做好記錄小心為好，和霧路馬車保持距離——雖然根據已知情報在霧天霧路馬車出現的時候和我們永遠保持着不可靠近的距離和不可接觸的特點，但是會不會在其他情況下遭遇他又不得而知。
霧氣完全散去，夜路又恢復了平常我們所見到的樣子，漆黑的夜空，不可見的遙遠道路，還有微弱到幾乎沒有作用的路燈。
車上的儀錶盤顯示我們在大霧期間開出去了大約十公里，但是夜路周圍實際環境卻告訴我們並沒有走出多少距離，並且下一個可以停靠休息的地方尚不知道有多遠，假如說遭遇非質數序列加油站，到時候到底要不要冒險取得資源又是一回事。
漫漫長路，漫漫長夜，如果只是一味地思考人很容易疲憊，桑笑笑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倦怠，“哥你睡會吧，從上車了你還沒合眼呢。”
我搖了搖頭謝絕了桑笑笑的建議，我確實有點疲憊，但只想坐着休息一會，並不想進入睡眠，“待會吧，只是累，不怎麼困。”
桑笑笑點了點頭，“好的，那哥願意聊會天嗎？”
“喔，可以啊。”我倒是很願意通過這種方式來消磨道路上的時間，畢竟在這個封閉的世界裏又沒什麼消遣方式。
“哥你現在最想見到誰呀？”
不得不說桑笑笑這個小姑娘是真會找話題，第一個問題就得讓我好好想想。
很想見媽，這麼長時間沒給她打電話，媽倒是不會有怨言，但是擔心肯定在心裏壓了很久；也想見林慧，原本從離婚以後就沒什麼話說，現在估計誤會更大了；女兒也想見，我在忙的這段時間，她要麼跟着林慧天天東跑西跑，要麼就送到媽那裏去，媽自然是疼她的，但是小傢伙一見到我就露出的那可憐巴巴捨不得離開的樣子也確實讓我心疼，也不能怨林慧帶她不好，林慧的公司最近也接了大單子，忙的很。
想了半天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最終答案，“我閨女吧。”
“為什麼呀？”
“嗐，說不清，其實我媽我媳婦，我都感覺挺對不起她們的，也都想見，但是還是最惦記我閨女。”
我掏出手機打開相冊，找出我女兒的照片遞向桑笑笑。
“這麼可愛呀，她多大了呀？”桑笑笑看到照片眼神都一下子溫柔起來。
“五歲了，明年就該上小學了，我和他媽媽都操心該上哪裏去，
他媽媽說市實驗小學好，但是太遠了，我倆誰都沒時間接送。我想就近吧，孩子她奶奶也能照顧一下，我倆誰有空誰就過去帶帶孩子，這不也挺好？你說是吧，咱有時候不能光追求學校質量，教育這東西也得有咱家長的工作。”
唉，說到孩子上學的事兒，我又想起這是我和林慧離婚後第一次吵架，就因為決定以後閨女去哪兒上小學倆人意見不統一。
“嗯嗯，各有各的好處吧，其實也可以聽聽小孩子的想法。對了，那她叫什麼名字呀？”
“何佳潤，小名叫水盆。”
“為什麼叫這個小名呀？”桑笑笑有點哭笑不得。
“嗐，其實一開始叫她笑笑來着，後來她剛會爬的時候就老是扒拉家裏的臉盆玩，她媽媽就逗她叫她水盆，結果她還真咿咿呀呀地回答，然後就叫這個小名了。”想起以前三人生活的時光，心頭不僅有幾分溫暖，可惜那也是好幾年前了。
“哈哈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啊，她還真有意思。”
“那笑笑你最想見到誰呢？”我也順着桑笑笑的問題往下聊。
“我對象吧，其實我想見我媽，讓她別擔心，但是我想先知道海山他現在怎麼樣，因為……他就坐我旁邊，”桑笑笑往身後的方向指了一下，“就那輛車，哥你知道的。”
我點了點頭，剛想接着桑笑笑的話往下聊聊她和她男朋友的故事，結果她一腳剎車把車停死。
“怎麼了？”
“哥你看前面，那是不是個人？”桑笑笑抬着胳膊指向前方的一個地方。
我從面對着桑笑笑轉向她所指的方向，果不其然在距離我們二十米左右的位置有一個人倚在里程碑上，身旁還有一個比人還高的東西靠在人的身上。
“是探險者嗎？”桑笑笑問。
“不知道，慢慢靠過去看看。”我一隻手伸手從後座上拿過之前準備的鋼棍，另一隻手摸向之前在加油站拿到放在口袋裏的彈簧刀。
桑笑笑輕輕點着油門，車子終於靠在了這個“人”的旁邊，而我也終於看清了這到底是個什麼存在。
1122400號路碑。
一名衣着襤褸的白人女性懷抱嬰兒背負着一具巨大的十字架靠在路碑旁休息，我們看到她時，她正用手指蘸取里程碑上的白漆送到嘴裏食用。這名女性身高也就一米六左右，看起來和桑笑笑差不多高，一頭金髮格外漂亮，臉上掛着慈祥安然的笑容，身上潦草地裹着一條棕褐色破布遮蓋着私隱部位，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衣物飾品；靠在她身上的十字架大約有兩米，看起來十分厚重，與女子對比起來彷彿一名巨人壓在她的身上，具體材質尺寸不得而知，另外還有一條鐵鏈將女人與十字架寬鬆地束縛在一起，看起來倒像是十字架附屬的一種裝飾；女人懷中的孩子蜷縮在襁褓之中。不哭不鬧正在酣睡，眉眼雖沒有多麼可愛討喜，但對比夜路中的種種生物讓人親近許多，嬰兒唯一不同之處，便是額頭位置有着橫向一條的青綠色藤蔓花紋，像是一條刺青。
看到這樣的一條痕迹，結合女人所背負的十字架，我不禁聯想起外面世界的某位宗教人物，也許女人懷中所抱嬰兒就是這個世界的聖子，並且早已帶上了專屬於他的荊棘王冠。那毋庸置疑，眼前這個女子也就是這個世界的聖母瑪麗亞了。
女人也注意到了我們的車子停在了她的旁邊，不再取食，而是保持着偏坐的姿勢面對我們，不發一言，眼神中滿是慈愛。
僵持幾秒之後，我推開車門下車，主動向她走去。
夜路奇物的詞條中沒有任何對於這個女人的記載，要麼遭遇她的人都已經發生意外，要麼就是還沒有人遇到過她，這兩種答案哪個似乎都不樂觀，還是小心為好。
“你好，你可以聽懂我講話嗎？”我停留在和她保持大約兩米的距離，嘗試交流。
女人點了點頭，依舊滿眼慈祥地望着我。
看這個樣子，她倒是能夠聽懂我們所說的話，但是似乎沒有語言能力，這樣的話那隻能提問答案為是或不是的問題了。
“你需要幫助嗎？吃的需要嗎？”
女人仍舊搖了搖頭，但是做出起身的動作，見此行為我往後退了半步。
但是女人並沒有靠近我的意思，-女人一手抱着懷裏的嬰兒一手費力地調整好十字架的位置終於站立起來，轉身向道邊的欄杆走去，隔着欄杆扯下了一串枝葉，將孩子用雙臂攏在懷中騰出雙手，女人兩手一合將枝葉揉在其中，轉動一圈之後，手中植物變成一大盤熱氣騰騰的烤肉。
女人捧着這一大盤食物拖着十字架向我靠近過來，女人姿態謙和，將食物托起，這幅情景好像我是一名接受進貢的高高在上者。
烤肉的香味越來越濃郁，伴隨着十字架劃在地面的卡拉卡拉聲，真讓人有幾分沉迷。
“哥，別掉以輕心。”桑笑笑也從車上下來，拿着武器，靠在車邊后我一個身位。
我點了點頭，將棍棒橫在身前，示意女人不要再向我靠近。
女人似乎也明白了我的意思，選擇了我們二人中間的位置，跪伏在地，將食物放在地上，雙手向下平攤，示意我們可以自己來取，然後將懷中嬰兒從小臂位置輕輕挪回手掌位置，抱緊孩童下盤稍稍發力站起身來，向後退去。
女人退到剛剛自己所坐的路碑旁邊，向我們輕輕點頭，示意我們放心拿起食物。
看着還在冒着熱氣的大塊烤肉，我不由得食指大動——自從進入夜路以來，要麼泡麵要麼麵包，還沒吃過這樣精緻食物，實在沒有抵抗力。
我向桑笑笑遞了個眼神，快速向前兩步一把抄起盤子，趕緊轉身回來。
女人見我拿起食物，不再看我，轉身向道路前方，費力挪動幾步，又轉過身來向我和桑笑笑二人微微欠身，似乎又要有所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