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她
“幹嘛呀你?”李慧擠到江峰身旁坐下,不滿地皺緊了鼻樑,輕嗔道,“這是你兒子,又不是仇人,就不能好好說話?”
“沒準他上輩子就是,專門來氣死我的。你忘記他前兩年有多犯渾了?”江峰冷哼一聲,“他說手機靜音,你也信?這小子撒謊眼都不眨,我看你是完全不了解你兒子的演技!”
“你也說是前兩年,他現在的成績哪次不是實打實的,你演一個我看看。再說了,就算是演,那還不多虧你這老排長把他從小訓練培養得好,心理素質強!”李慧故意把尾音拉長。
江峰硬朗的臉上,泛出絲難堪:“嘿……你……陰陽怪氣。”
“也不知道誰先開始的?不跟你說了,給兒子煮吃的去了。”
“嗯,先把你非洲土著的臉洗洗吧,要不掉進鍋里,你兒子就該吃泥湯水餃了。”
“你個大老粗,懂什麼,這是火山泥。”
“呵,要真是火山泥照你們這麼塗,火山早就平了。”江峰一面吐槽,一面端起茶杯,繼續看100英寸大屏上的軍事頻道。
李慧懶得理他,但還是把臉洗凈后才進的廚房。
灶台上水汽蒸騰,餃子湯翻滾,年過四十的李慧皮膚白皙、氣質端莊,任何見到她第一面的人,都會將賢妻良母這個詞與之對號入座。
她盛好餃子,徑直端到兒子房間,一隻腳剛跨進去,恰好光着上身,穿了條短睡褲,用干毛巾揉着濃黑短髮的江楚岳從浴室里出來。
江楚岳略頓了頓,語帶無奈:“媽,敲門啊……”
“喲,看我又給忘了,下次一定,下次一定。”李慧忍不住眼含欣慰地笑起來,“哎,兒子真是長大了!”
江楚岳不搭腔,回身從衣櫃裏取了件黑色T恤套上,襯得整個人更加勁瘦清爽。
“餃子好了,快趁熱吃。”李慧一臉慈愛地擺好碗筷。
江楚岳扯過書桌旁的椅子坐下,半乾的細碎劉海遮在額前。他蘸着醋碟,不一會兒,餃子就下去了一大半。
瞧他吃得差不多了,李慧才緩緩開腔:“兒子,你爸他就那個脾氣,其實他也是真心為你好。”
“嗯,”江楚岳輕笑一聲,“叫人喘不過氣的好。”
李慧嘴巴張了張,到底是在心裏深深嘆了口氣。
“媽,你不覺得……”江楚岳欲言又止。
“什麼?”
“算了,沒什麼。”江楚岳胡亂抓了幾下自己的頭髮,將奧數試卷在桌面鋪開,“不吃了,我要做題了。”
“哦,好好,別學太晚了,十二點前要睡啊。”李慧識趣地收了碗筷,輕輕關門,退出房間。
江楚岳目光匯聚到試題上,七八秒后,黑色水筆飛快在紙上寫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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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點十分,睡夢中的城市剛剛蘇醒,林小遙同往日在清成山時一樣,準時起床晨練。
仰卧起坐,馬步樁,壓腿、踢腿、劈腿,拳術……直到四十分鐘后,趁煤氣灶上煮着兩顆水煮蛋的功夫,收拾洗漱。隨後,雞蛋配了盒牛奶,快速結束早餐。
本來,她還想跑步去學校,但想到第一天見新的同學老師,跑得渾身是汗總歸不好,還是選擇了搭乘公交。
晨曦越過地平線,明亮的太陽立在樹梢,日光柔和折射進公交車內,照得人身上暖意融融。
林小遙即將就讀的凌雲中學,是濱江市數一數二的重點私立學校,聽說裏面除了學習好的,
就是非富即貴的。
姚曼麗自稱托關係花了大價錢才把她轉進來,還特別交代林小遙除了學習,也要跟同學搞好關係,說什麼多積累些以後用得上的人脈。
林小遙其實想不通,即使需要回來參加高考,十年來一直對她鮮少過問的母親,也沒必要送她進如此貴的學校。
更想不通,四婚終於嫁了個有錢人的母親,為什麼不願多出一分錢,來修修外婆留下的老房子。
當然,無論如何,姚曼麗也比她那無影無蹤,毫不負責任的父親好了太多。
公交車窗外,景物流水一樣滑過,最終定格在凌雲中學紅磚灰頂的恢宏教學樓前。
林小遙跟隨人流下車,9路公交噴着尾氣,自她眼前漸漸駛遠。
下車后的學生紛紛穿過馬路,湧向“濱江市凌雲中學”,七個深紅醒目的大字。
雖然來之前已經在網上查過,但看到眼前的校園,林小遙還是不禁有一瞬怔愣。
優美整潔的紅色樓群,綠紅相間的寬闊操場,高樹成蔭的米灰色小徑……一切的一切透過純白柵欄,映襯在藍天下,美好得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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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
主教學樓三樓,高二(七)班教室內,椅子腿與地面發出尖銳的摩擦噪音,江楚岳暼了眼猴子一樣躥到他身邊的許海洋,嫌惡地揉了揉耳朵:“你猴屁股塞炮仗啦?”
“沒事兒吧,我的江江!”許海洋把書包往桌上一摔,吊著哭腔就撲到江楚岳身上。
江楚岳迅速後仰,一把將人推回座位,無語道:“天天犯病,能不能記得吃藥。”
許海洋眼球瞪成燈泡大:“你不會還不知道吧,可憐的江江!”
“再不好好說話……”
許海洋瞧了瞧江楚岳掂在手裏的厚重筆記本,秒慫。而後,鬼鬼祟祟摸出手機,點開校園論壇,塞在書間給他看。
江楚岳隨意掃過幾眼,雙手抱臂,冷笑出聲。怪不得他一進班時,就瞬間靜了片刻,眾人看他的眼神也奇奇怪怪。
敢情是昨天殺豬般慘叫的龍武,三更半夜疼得睡不着覺,跑到網上泄憤去了,造謠他江楚岳是個靠女孩保護的“弱雞”。
下面的留言也是五花八門,有落井下石藉機嘲諷的,有表示懷疑的,也有力挺他,把他誇成花兒的。
江楚岳表情淡漠地按滅屏幕,輕嗤道:“嘩眾取寵,無聊透頂。”
“兄弟,”許海洋雙手接住被扔回的手機,嬉皮笑臉地問,“你不會真躲到哪個女生背後,嚶嚶嚶了吧?”
“你信?”江楚岳冷冷白了他一眼。
“我信……”許海洋故意拖腔拖調,“才有鬼呢!”
江楚岳有什麼本事,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兩個人的老爹是戰友,退伍后又一起從外省來濱江創業打拚,是彼此最堅實的生意夥伴。
許海洋打小就跟在江楚岳屁股後頭耍,小學和初中做同學,現在做同桌,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
“不是,楚爺,那到底怎麼回事兒呀?”許海洋興緻盎然,內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怎麼回事?
還不是那個追了他一年的韓雅倩,昨天可憐兮兮地央求,說只要他能去參加她的生日會,說句生日祝福,就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煩他了。
江楚岳覺得他當時肯定是腦子出了問題,否則之前禮貌拒絕過那麼多次,怎麼偏偏就這回善心大發。
結果,韓雅倩又是現場表白,還送什麼定情信物。
江楚岳被她煩得夠夠的,再加上被騙,直接沒了紳士風度,當場翻臉,把什麼鬼信物往地上一甩,轉身就走。
隨後,就有了龍武帶人圍堵他這回事。
江楚岳一提,許海洋就明白了,忽又覺得好像少了什麼。
“哦,對,那怎麼又冒出個女生?”
聽到這兒,江楚岳若有所思地默了下,說:“見義勇為……誰知道呢,莫非,女生見了我都有保護欲?”
噦——
許海洋做了個誇張乾嘔的表情:“那她肯定是近視、散光、老花眼佔全了。當我沒問,您繼續看書,繼續。”
江楚岳也不再跟他廢話,無聲地扯了下唇角,接着刷英語閱讀題。
早自習臨近結束,班主任鐵丁蘭盤發一絲不苟,邁着鏗鏘的步子,踏上講台。
數學老師鐵丁蘭,又被同學們暗地裏稱作“鐵將軍”,“鐵釘”,“老鐵”。之所以只敢背地裏這麼叫,主要是因為鐵老師,實在人如其名,一年四季面如寒霜,渾身上下像穿了無形的鎧甲,刀槍不入。教風嚴謹,鐵面無私,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
除此之外,鐵丁蘭是全國特級教師,有真才實學,教學水平高,而且無論你成績好壞,家庭貧富,全部一視同仁,沒有偏心一說,學生們自然心悅誠服。
“安靜一下,今天咱們班轉來名新同學。”鐵丁蘭朝門口點點頭,一個穿着牛仔褲白T恤,身背雙肩包的女孩走進了教室。
女孩在講台上站定,從題海中聞聲抬頭的江楚岳,眯着眼睛頓了兩秒,意外地眸光一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