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世上沒有好壞人
愛月雖然壓低着聲音叫金全,金全還是聽得真真切切的。
愛月吩咐金全去公社供銷社看看有沒有白酒,並壓低聲音急促地說:“跑着去,無論如何也得買一瓶回來,不行,就去找恁田叔兒。”說完,騰出手來,一層一層掀開衣服,從最裏層衣服掏出兩塊錢毛票兒遞給金全。
金全一路大跑,可是供銷社已經下班,好在金全和在供銷社上班的售貨員田叔兒比較熟悉,他先是猛砸了一陣供銷社的門,無人回應后,繞道小門找到了就在供銷社後院安家的田叔兒。
田叔兒放下正吃飯的碗筷兒,帶着金全到了前院門面房裏,金全按照母親的吩咐,一塊五毛錢買了一瓶xx大麴,接過田叔找回的五毛毛票兒,然後就像得到寶貝似的,抱着酒瓶往家裏跑去。
他知道,父母今晚是抓住“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要宴請救命恩人趙耀宗的,這對於全家來說不僅是一個報恩的機會,更是一個很好的拉近和生產隊幹部關係的福音,以前從不登門的隊長,今晚竟然“光臨”自己的破家了,這說明什麼?家裏以後在生產隊裏要有好日子過了。
好日子是什麼?可以多分配一些輕鬆的農活,多分一些五穀雜糧,可以在生產隊裏腰桿略挺起來一些,說話可以大聲一些。
當金全滿頭大汗地到家時,趙耀宗正要起身離開,不過,金全全家吃飯的簡易小方桌上已經擺上了一盤家裏過年才能吃得上的冒着香氣的炒花生米,還有一盤色香味俱全的剛出鍋的煎雞蛋和一個涼拌豆腐皮。
趙耀宗執意要走,栓柱真心相拉,一掙一拉,雙方越顯得更有誠意,當金全把一瓶白酒打開輕輕放在桌上的時候,瞬間,酒香就在夜風的輕輕吹拂下,蕩漾開去。
栓柱說:“哥,哥,你看,這不費事兒,都弄好了。”
拴住為了進一步拉近和趙耀宗的關係,第一次親切地叫“哥”,他是拉下臉來,硬着頭皮,斗膽叫的。平時見面,哪敢叫“哥”,都是叫“隊長”。
拴住今晚算是豁出去了,死活要把這根稻草抓住。
趙耀宗說:“你看看,你看看,這是弄啥哩?”他嘴上責怪着,心裏卻很受用,他早已習慣人們對他的前呼後擁,眾星捧月的感覺。
雙方拉扯相勸了很久,見酒已打開,才停止了有誠意地用力拉扯,栓柱輕輕地親熱地恭敬地扳着趙耀宗的肩膀往凳子上摁下去,趙耀宗也就趁勢把屁股落在了金英擦了好多次的板凳上。
拴住看趙耀宗坐下來了,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回到了肚子裏。他站在趙耀宗背後,輕輕地撫平趙耀宗身上,剛才被他拉皺的衣服。
豫西平原講究女人不上桌,不論桌上的食物多麼美味,那個酒桌永遠都是男人的戰場。雖然栓柱一家人祖上不是豫西的,但在豫西生活了這麼多年,當地的規矩還是知道一些的。
剛吃過晚飯,在門口閑坐的金弟,聽到聲音也走了過來,他一看是隊長在,而且酒已經擺上,就不好意思地搭訕了幾句,轉身就要離開。
栓柱趕緊拉住他說:“你看你,趕都趕上了,走啥走?”
金弟一看這陣勢,很快就明白了幾分,乾脆,趁這機會和隊長靠近一些,也不是壞事兒。
金弟於是當著隊長的面,也不敢強走,強走就意味着看不上隊長,不給隊長面子,客套虛讓了一番后,於是也就和栓柱在一條板凳上坐下來了。
在他們眼裏,隊長就是至高無上的,是神一般地人物。
趙耀宗一看,於是,輕輕拍拍金弟的背,滿臉笑意而且輕鬆地說:“老弟,這就對了了,一起坐坐。”
被趙耀宗親熱地稱“老弟”,金弟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只好“嘿嘿”笑了幾聲,直了直身子說:“聽恁的,聽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