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動不如靜
“站住!”
白鬍剛想混着人群溜出去,誰知卻被那羅剎鬼給叫住了。
此時,那些一心想清空業障的鬼物都已衝出了這破落宅院,除了幾個不願禍害凡人的修士外,就只剩下城隍和屍多婆還停留在院落當中。
“白鬍,來,再給我卜一卦,我倒想知道,我和老天爺究竟誰勝半子!”
白鬍現在哪還有閑心思給他算卦,結果無非那麼幾個,說他會贏,算準了自己白忙活,算不準,自己命沒了;說他會輸,算準了自己命沒了,算不準,自己命還是沒了。
“羅老哥,這算命一事,算多了就不準了!”
“給我算!”
羅剎鬼態度堅決,根本不容白鬍抗拒。
無奈之下,白鬍只得再次拋出那三枚銅錢,潦草的給這羅剎鬼算了一卦。
乾上艮下,天山遁,動不如靜,有才無命。
白鬍一時呆住,之前在地窖中,他只是隨口說了這麼一卦,然而現在正式卜算出來的結果,卻依舊是這一卦。
“愣着作甚,算出來什麼,倒是說與我聽啊!”
“卦象沒變。”
白鬍木訥的說道。
“沒變?”
羅剎鬼自然想到了之前的那一卦,他皺着眉頭說道:
“再卜!”
白鬍這次沒有推脫,他搖晃起銅錢,先後六次拋下,但結果仍舊一樣,是天山遁。
“還是沒變!”
“再卜!”
白鬍再卜一卦,但就像老天爺無情的嘲弄一般,卦象依舊是是天山遁。
天山遁,四字卦辭為:適可而止,動不如靜,惡運初始,有才無命。似乎預示着什麼,但白鬍並不清楚。
“再卜!”
羅剎鬼已經焦躁起來,以至於他的喘息之聲隔着數米之遠還能清晰可聞。
白鬍沒有拒絕,他再卜一卦,但這一次銅錢剛剛被拋在地上,就都一一裂開了,印在裏面的河圖洛書圖案全數崩碎,使得銅錢內被強加進去的那一點兒靈性此時也盡數消散了。
“天命不可違……”
白鬍剛說出這句話,那羅剎鬼的情緒便被引爆了,他嘶吼着,怒罵著,朝着眾人吼道:
“去他娘的天命!我偏不信,今日就是他真身具現,也阻擋不了我脫胎化形!”
“他?”
白鬍一直想問這羅剎鬼口中的老天爺到底指的是哪個神仙,據他的了解,這個世界並不存在天庭,世間但凡有神仙,那也是泥塑菩薩和陸地神仙,他一直不明白,這羅剎鬼口口聲聲說的“老天爺”,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呵呵呵,你還不知道他?真是羨慕你,不,我羨慕你們!你們大概到死也不會遇見他,但我,我還未出生就一直被他折磨着,到如今,他設下的那些死局我一一都闖過了,難不成在最後一道門檻上,他還能阻攔我嗎?”
羅剎鬼突然將目光聚焦在白鬍身上,他死死的盯住白鬍,就像飢餓已久的野狼盯着獵物一般,死死的盯着白鬍。
“你能卜卦就能解卦,告訴我,如何破局!告訴我,如何才能擺脫他對我的折磨!”
幫你破局?
白鬍巴不得這羅剎鬼早點死呢!
這羅剎鬼可不像屍多婆,能夠做到迷途知返,對於他而言,前進的道路已經確定了,剩下的,則是用盡一切方法來將路上的阻礙掃清,這個阻礙今天是難以觸及的胎身,明天就可能是為他卜卦的白鬍,要不是現在白鬍還算有用,
說不上他就已經是死屍一具了!
“額……動不如靜,破局之法在於一個靜字,今日天時不在,不如你改日再化形?”
羅剎鬼當然不滿意這個答案,他一把將白鬍拽到身前,眯着眼睛,惡狠狠的盯着白鬍的眼睛,他呼出的氣息散發著腐爛的惡臭味,渾濁且污穢,在這污濁的氣息之中,一股蠻荒凶獸的般殺意霎時畢露無疑。
一時天旋地轉,瀕臨死亡的恐懼讓白鬍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正在慢慢的出竅,只等這羅剎鬼用些力氣,他就要魂歸西天了,恍惚間,他竭力想抓住點什麼,就好似溺水之人胡亂的拍打着水面,試圖抓住點什麼,來博一絲生機。
“代……代價!”
他竭盡所能,只想出這兩個字來。
“你要付出代價!”
羅剎鬼鬆開了他,又改為笑盈盈的嘴臉,問道:
“早說嘛!你想要什麼?”
代價二字,在鬼物眼中就和“價碼”一樣,正如他們的所做的事都要承受業障一樣,所做的交易也脫不開代價二字。
“我?不,你雖然欠我卜卦的錢,但我說的不是我!你想要逆天而行,就要向天支付路費,我說的是天,你該向他支付代價!”
白鬍滿口胡謅着。
與剛才的情況不同,剛剛的他無論說什麼,這羅剎鬼都對他抱有懷疑的態度,但接二連三的卦象讓對方覺得白鬍確實有些神通,以至於他只要說話神神叨叨一些,這羅剎鬼就會先信上幾分,當然,他不能完全去說假話,他要在十句真話里摻上一句假話,從而達到欺騙的對方的目的。
“好!好好好!我就知道留你一命會有用處!哈!果不其然!你就是我破局的關鍵所在!”
羅剎鬼得意洋洋的說著,正是因為他徹底拿捏了白鬍的性命,才全然不怕眼前這個渺小的人類,他認為自己正掌控着一切,認為即便對方說出些什麼來,最終的決斷權也在自己身上,所以根本不怕會出現任何差池。
“人死為鬼,道成為仙,你之所以被天道懲戒,是因為你走錯路了!”
白鬍緩緩的說著,他以《鍾呂傳道集》為論述核心,給這鬼物講起了道來。
“天道阻礙你,是因為你身為鬼身,這是他的職責所在,你若想在今日化形成人,就必須漫天過海,以鬼身走人身的路數,以鬼道成仙,成為鬼仙!”
“鬼仙?”
羅剎鬼顯然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詞。
“鬼仙者,五仙之下一也,陰中超脫,神象不明。”
白鬍只挑好聽的去說,關於《鍾呂傳道集》中對鬼仙的諷刺,他是只口不提。
羅剎鬼聽出了味道,催促着說道:
“哦?這倒是新鮮,你說說看,該怎麼修鬼仙?”
白鬍這時也不兜着了,直接一攤手,說道:
“代價!”
光給這傢伙講《鍾呂傳道集》可救不了自己的命,白鬍需從他手裏剝削些什麼出來,至少,那一地窖的寶物得敲一筆出來,指不定裏面就有能保命的法子呢!
“呵呵!你倒是會算計!”
羅剎鬼也沒猶豫,直接拋給白鬍一柄劍來,說道:
“你求的不就是這個嗎?草綱劍,原本是要給卯三農的,現在,就當你給我卜算前途的訂金吧!”
他以為白鬍還在解卦,便帶着幾分誠意說道:
“只要你跟着我好好乾,我絕不會虧待你的!”
這話讓他想到電影中黑老大對底層馬仔的安慰說辭,說完這句話后,馬仔往往會打生打死,而黑老大則一直穩坐高台,花着他們用命換來的金錢享受着生活。
這時,一個鬼物折返了回來,他伸出手,要讓羅剎鬼收走業障,並說道:
“鬼將軍,我本事不濟,暫且只能承受這麼一些業障了,您先收着,我再去採集!”
羅剎鬼果真收了他攢下的業,只是身體愈發的腐敗,眼看着就要崩壞了!
他示意白鬍先躲在一邊,然後向場中剩下的幾位修士說道:
“還不動手嗎?呵呵,我有窺探人心的本事,你們盤算的那些小九九,我早就瞭然了!”
話音剛落,那幾人就動起手來,這些人里,有修鍊正統龍虎霸氣的武者,也有密宗修心的佛門金剛,但白鬍知道,他們不是對手!
果不其然,無論是大乘佛手還是怒罡拳法,打在這羅剎鬼身上雖能造成傷害,但斷肢破體並不能影響他的真身,無論是佛語還是妙經,念出來后他也充耳不聞,半點兒業火也升騰不起,更別提殺死他了!
“哼,太弱了,連讓我感到瘙癢都做不到,太弱了!”
他說著,隨意抓住其中一人,再次施展借胎身的鬼法,將這一身的爛肉舍了,鑽入到了那人的軀殼當中。
鬼物尋找胎身時並不在乎是男是女,他們寄宿的地方也不在羊膜當中,之所以說他們換胎身如換衣服,就是因為充當胎身的人到徹底的腐爛為止,一直都是活着的,這羅剎鬼寄宿在那肉身的奇經八脈當中,遊走於臟府竅穴之內,直到他們腐朽了,便再換一個肉身,自然所有攻擊對他而言都是無用的。
“你去吧。”
他對那鬼物說道。
“有這些人在,我還能撐一會兒,記得告訴所有的幽魂,他們但凡想要消業,都可以來找我,但凡今日幫我的,我以後絕不會辜負!”
那鬼物應答一聲便出門而去,留在庭院中的修士有想繼續打的,也有想奪門而出的,但此刻羅剎鬼都沒了興緻,他照例取出澈心達摩香來,將其點燃,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那些想殺他的,便都沉淪在了自我的世界當中,再也無法逃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