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暴怒
古城南門外,那粗黑大漢,馳馬一路往南飛奔,不多時,就已經來到城南六里處的清水湖邊。
只見那大漢勒住韁繩,飛身下馬,手中的空酒罐朝最近的一棵樹砸去,頓時碎片橫飛。
從馬身取下一個巨大的酒袋,又從馬側將掛在上面的,九曲蛇狀的巨大矛兵。
將蛇矛插在地上,走近馬兒,大漢摸着那馬兒柔軟的鬃毛,輕輕道:「老夥計,自己到周邊溜達溜達。」
那高大駿馬很是通人性,用頭蹭了一下那壯漢,便撒腿朝遠處奔騰,很是歡快。
那壯漢提着酒袋和蛇矛來到湖邊的一顆樹下,仰躺了下來。
遙望晴空萬里,他似乎又回到了桃花滿院的莊子,桃花繽紛,那是他們兄弟夢開始的地方。
那一年,張角以大賢良師之名,號天公將軍,開始反叛朝廷,黃巾之亂席捲了大漢大半個江山。
初見大哥劉備時,他正站在逐郡的榜文前,肩膀上還掛着未賣出去的草鞋,看着榜文不停地嘆息搖頭。
眉宇間皺着,痛心,無奈,擔憂,又懷有希望的眼神直盯着榜文。
那一刻,張飛從他身上感覺到一種為民生,為民亡的魅力。
從那時起,張飛就感覺,他遇到對的人了。
大丈夫存於世,豈可碌碌無為?
命中注定的是,他又遇到了二哥關羽,二哥那時還是個義士,本以為自己的勇武已是天下無雙,不曾想一番比試,卻是對二哥關羽心悅誠服。
桃花莊裏桃花樹,桃花樹下桃花義。
那一年的桃花結義,成為異姓兄弟。
那一年他散盡家財,招募鄉勇,兵起逐郡。跟隨大哥平亂黃巾軍,見證二哥溫酒斬華雄,名動諸侯。虎牢關上斗呂布,解圍徐州,南征袁術。
大小戰不下七七之數,除了那天下無雙的呂布,未得敵手。
可是卻因為自己喝酒誤事,失了徐州,大哥南征袁術失敗,自己又中了曹操的女干計,隨與大哥、二哥失散至今。
現如今有了二哥的消息,本應該是高興的事情的,可是自己卻開心不起來。
是了!是人都會變的,投身於曹操,以二哥的能力,他日定能封侯拜相的,有着更好的前途,何必追隨如今已經一無所有的大哥了呢,況且現在大哥也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不願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當初立下的誓言,難道二哥全都忘記了嗎?
思及此處,張飛臉上不由現出悲憤的神情,緩緩睜開那蒼涼寂寞的雙目,舉起酒袋一陣猛飲,轉眼間一袋烈酒已被飲盡。
一陣湖風吹過,酒勁已經上頭,張飛扔掉空癟的酒袋,一個跟斗翻身站了起來,拿起插在地上的蛇矛便舞了起來。
矛風剛烈,張飛手中的蛇矛,時而迅疾,時而靜緩,瞬間剛烈無比,一矛刺出,前方的大樹直接被洞穿了一個大洞。
一番舞動下來,酒勁卻是散了不少,不過張飛雙目淚流不斷,這麼一個男子漢忍不住內心的困惑和悲戚。
「大哥你…在哪裏,三弟好想你啊…,二哥…為什麼你竟然背棄我們當初的誓言,為什麼…為什麼呀?說好的要開創一個不一樣的仁義之世呢?」
六月的天,就好比川戲中的變臉,說變就變。
前一秒烈陽當空照,晴空萬里。后一秒,烏雲擁了上來,遮天蔽日,隨即狂風驟起,捲起沙石,原本平靜的湖面,在狂風的作用下,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水粼。
沒多久,暴雷轟鳴,豆大粒似的雨點,滴打在仰面的張飛身上,分不清是淚還是水。
暴雷轟鳴,狂風驟雨,張飛的心頭的那股怒氣難消。
他本就是性情如烈火的男子漢,水火不相容,如今這天氣,就好像想熄了他這把火一樣。這怎能不使他暴怒發狂。
拔起插在土裏的蛇矛,遙指長空,鬚髮迎風飛揚,口中狂囂,「賊老天,世道艱難,蒼天無眼,我兄弟三人為護蒼天而起兵,平黃巾,討董卓,征袁術,換來的卻是兄弟分離,現如今你卻是來嘲笑我的嗎?」
不知怎的,這時候的張飛滿臉通紅,卻怕是酒勁上來了。
「呵,俺老張天不怕,地不怕,你這蒼天這麼無情無義,惹急了俺,俺就用我這手中的丈八蛇矛給你捅個窟窿出來,看你還敢嘲笑俺不。。。」
張飛高舉着蛇矛,風雨中站立,天際邊電閃雷鳴,銀蛇出沒又隱匿於黑雲中。
似乎是怕了張飛這莽漢,雷電在張飛這狂語之下,竟靜息了下來。
「哼,我就知道你這蒼天是個怕硬的傢伙,怪不得天下亂戰,女干賊當道,連那半吊子道士的張角也能喊出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旗號。」
「哈哈……好笑,好笑。」
張飛正在狂笑着,卻不曾想剛剛已經靜息了下來的雷霆已經偷摸到他頭頂上方的黑雲當中。
天空中的黑雲突然竄出一道碗口大小粗壯的雷霆,順着張飛高舉的蛇矛,直奔着張飛這個人而來。
雷霆之怒!!!
張飛頓覺全身一麻,意識迷糊了下來,那魁梧的身軀竟直挺挺的倒了下來。
倒地的那一刻,張飛好像又回到了與大哥,二哥相遇的逐郡,回到了黃巾軍的戰場上,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兄弟三人虎牢關上戰呂布的時候……
短暫的一刻鐘,張飛好像走完了這一生。
「將軍……將軍……」
耳邊好像傳來熟悉的呼喚聲,真的留戀啊!!!
冀州,鄴城,四世三公的袁府府邸大廳,一場酒宴正在進行,席上觥籌交錯,場中之人推杯換盞,一片歡聲笑語。
席間,一名身穿紫衣的文士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舉着手中的酒,對着坐在主位上的華服男子,道:「主公之名望,四海皆咸服,董卓亂洛陽,主公攜反董聯軍,拒呂布,逐董卓,天下大勢盡歸主公一身,今曹賊假天子,令諸侯,不識天時頑抗主公,民心盡失矣!覆亡亦不遠矣!今郭圖不才,為主公效死命,在此郭圖祝主公,早日平定天下,建不世之功。」
席間眾人紛紛舉杯,「祝主公,早日平定天下,建不世之功。」
坐在主位上的華服男子,大笑了起來,舉杯,「幸得諸君相助,本初之幸事。望諸君日後盡心助我,大業得成,我必不負諸君,飲勝!」
「飲勝!!!」
席間眾人紛紛站立,一杯到底。
袁紹笑容滿面的放下酒杯,餘角眼光卻看見坐在第一列席中末尾的一名相貌奇特的男子,卻是不站立,也不喝酒,似乎正是在思索他事。
「玄德,為何不與諸位共飲杯中之酒,莫非是我這美酒佳肴入不了你之口,還是我袁本初不配與你共飲?」
聽得袁紹責問,劉備慌忙站了起來,舉着杯中酒就是一個謙身,「明公此言嚴重了,備方才乃是心憂我那兩位弟弟,如今備在明公帳下飲酒作樂,而我那兩位弟弟不知在哪裏受苦,備心中實在難過,故方才失禮之舉,還望明公見諒!」
說完,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坐在邊上的郭圖此時冷言冷語道:「呵呵,玄德大人的二弟怕不是此刻正在曹賊營中被供奉着吧,據前線下來的士兵說,前番在白馬坡,陣斬顏良將軍的正是關雲長。」
劉備一聽,心下一驚,當即怒而拍桌,「郭圖,郭公則,你此話何意?曹操乃篡漢女干賊,而我二弟忠義之士,怎能會助紂為虐!況且此事我早已向明公稟明。你還在這裏閑言碎語,實是小人之舉。」
「大耳賊,你匹夫猖狂……」
郭圖聽得劉備言語難聽,氣得滿臉通紅。
「哎…哎…公則莫動怒,此事玄德早已向我解釋清楚,而且無憑無據的,單憑空穴來風的信息,就斷定那就是關雲長,實乃不妥。」
袁紹見兩人氣氛早已不對頭,慌忙做起了和事佬。
「來,諸君,再滿飲此杯。」
「是主公。」
「多謝明公。」
劉備飲完酒後,緩緩坐了下來,可是那種心悸之感,總是縈繞在心頭,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安,也開始跟着席上的人推杯換盞,幾個回合下來,卻是有了醉意。..
醉人不語,朦朧中,劉備手中的酒杯,滑手而落,在地上碎了。
「二弟…三弟…」
劉備感覺好像他們兩個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