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非常必要
在喝了第三壺茶后,潘塔羅涅終於決定出去逛逛。
要說為什麼的話……找人應該也是個很合適的理由吧?
潘塔羅涅的思考時間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準備離開這所行館。
且先不說他們那位不知所向現在還沒回來的末席,就算是退一萬步來講,自己非要從這裏出去,這位人偶少年,似乎也做不了什麼實質上的阻攔——他承認自己之前對那位大賢者的確有些私人角度上的冒犯,但是說白了,這人偶好像也沒有辦法真的攔住自己,不是么?
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走到門口的時候風元素纏住了他的雙腳,並不如何溫柔,威脅的態度顯而易見,可潘塔羅涅不氣不惱,唇角反而跟着掛上了一點淺淡笑弧,他仰起頭看向無人的風中,笑吟吟地說道:“您想攔着我我不反對,但是姑且還是問一句,理由呢?”
“……膽子真大啊。”
那自稱流浪者的人偶從天而降,明明是美貌的纖弱少年姿態,偏偏生了一雙乖僻倨傲的眼,以至於第一眼極難關注到他身上那份非人的精緻美麗,反而先被那雙眼睛剜上一下,平白生出幾分被人嫌惡的不適。
而對着至冬的第九席,人偶的眼神更是不加掩飾,他坐在樹木的高枝上,毫不客氣地俯視着至冬的第九席。
“你應該知道現在不方便讓您到處亂走吧,潘塔羅涅……閣下?”
“您的眼神真有意思。”
潘塔羅涅輕笑起來,他眉眼彎彎氣質謙和,卻也看不出這點淺笑又有多少發自真心實意,“您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我們曾經是什麼經常見面的舊相識似的。”
即使被人如此對待他看起來也沒有多少惱怒的意思,那聲音仍然平穩如常,聽不出半點破綻。
流浪者曲起指節,敲了敲身下的枝幹。
“想從我這裏套話嗎?”
他睨着潘塔羅涅,唇間溢出一聲冷笑:“我既然自稱流浪者,自是因為我經歷值得如此稱呼;這片大陸如此廣闊,須彌最偏僻的地方都能尋到愚人眾的蹤跡,就連那些雜魚都做得到的事情,沒理由我在外流浪這麼久,連一點愚人眾執行官們的故事都不知道吧?”
——撒謊。
潘塔羅涅笑容不變,唇角又抬起幾分弧度。
這人偶看着自己的眼神哪裏是是他所說的單方面的了解?
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是極為微妙的,潘塔羅涅也許不了解這人偶少年,但他了解自己。
能夠流傳在外的那些屬於他的故事,不會讓人偶露出這樣的眼神。
對方眼中那種無自覺透出的輕慢分明是長久相處之後才會有的一種無自覺的熟稔,他認識自己,卻也不僅僅只是了解的程度,他清楚自己,了解自己,並不只是單純知道他的故事,知道他的存在。
那麼……是因為二代虛空當真無所不能,還是因為這位人偶少年的身上藏着什麼不可言說的特殊秘密?
潘塔羅涅非常好奇。
他直覺覺得這個答案那位須彌的大賢者也許會給他一個合理的答案——但是很可惜的一點,現在無論是公事上的交流還是私人角度的關係,都不足以讓她透露給自己這個答案。
但是無妨,一點無法追查下去的線索偶爾也能反手賣個不錯的價錢。
潘塔羅涅的好奇心其實遠沒有他的其他同事那麼重,這點小小的細節在自己這裏價值猶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但是他想,對於自己沒什麼用的線索,對於和這件事息息相關的人來說就不一定了。
同樣的東西,放在不同的人那裏總能換來不同程度的價值。
……比如說,那位據說是這位人偶創造者的大賢者。
潘塔羅涅忽然就
恢復了令流浪者無比討厭的那種從容態度,他抬着頭,很耐心地用這個非常不對等的仰視視角去看着那名仍然坐在高處的少年,像是一點也不在意對方正在居高臨下俯視自己似的,好脾氣的問道:
“您說我不能亂走,那麼您準備用什麼理由來攔住我?”
“這種東西居然還要理由?”流浪者故作驚詫,“單單是你意圖騷擾須彌的大賢者這件事情,就足夠我出現在這裏了吧?”
“哦——”
潘塔羅涅眯起眼睛,氣定神閑的點點頭,“換句話說,是私人理由。”
流浪者的表情倏地一沉:“……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而已,閣下。”潘塔羅涅笑吟吟的答,“畢竟我說那些話的時候理論上並沒有其他人在場,從公事角度來講,這件事情不該有房間之外的人知曉;而從私人角度來說,您似乎也沒有阻攔我的理由……畢竟我當時提的是‘斯黛拉小姐’,可不是什麼須彌的大賢者——既然如此,騷擾須彌的大賢者這句判斷,又是從何而來?”
流浪者聲音陰冷:“……你在這裏和我玩什麼文字遊戲呢?”
“一點小小的把戲罷了,不過這種小技巧不在乎老不老套,只要就可以。”潘塔羅涅這時卻是非常誠實,“我所疑惑的地方其實非常簡單——於公,您不該知道這件事,於私,您是基於什麼樣的立場來阻止我求婚的?”
流浪者頓時瞪大眼睛:“你……!”
“憑您之前在我這留下的印象,沒有第一時間就跑出來炫耀——哦很抱歉我用了這個在我個人看來非常合適的形容——這本身就是個很奇怪的事情,畢竟如果您有一個合理的立場來阻止我開口求婚的話,不需要您自己開口,大賢者大人自己當時就能用這個理由回絕我了,不是嘛?”
換句話說,他當時沒有開口,現在也沒有多說什麼,就是說明他手中籌碼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上了賭場的人大多如此,幾輪試探過後手中籌碼分明已經所剩無幾,卻偏偏還想幻想最後一場豪賭之後可能拿到的驚人財富,於是不過一二籌碼被強行誇張成足以糊弄人允許上賭桌的程度,其中有又多少虛假、多少賒來的,怕是只有他自己清楚。
這樣的人,從來都沒贏過。
大賢者親手創作的人偶——聽起來倒的確是個比任何人都親近更勝血脈親緣締結的關係,但是,好像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我能理解您對大賢者的佔有欲,閣下。”潘塔羅涅露出一點極敷衍的安慰之色,“我有一個喜歡製作一些奇怪東西的同事,被創造者總是容易會對創造者產生一些常規情緒之外的感情,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請不要太放在心上。”
少年眼神頓時變得無比恐怖。
“……你居然敢拿我和多托雷製作的那些垃圾相提並論?”
“哎呀,看起來您對執行官的了解還在我的預期之上。”潘塔羅涅笑眯眯的說道,他的聲音倏地一沉,那點淺薄的溫潤謙和從他聲音中褪去之後,便只餘下更甚於凜冬風雪的透骨涼薄。
“——只不過,是又如何呢?”
“看着你,除了感慨須彌大賢者的手段高明技術超絕以外,你覺得我對着區區人偶還會有些別的想法嗎?”
***
如此傲慢。
如此冷漠。
離開至冬之後,流浪者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還有一天會被昔日同事氣得控制不住殺心的程度。
潘塔羅涅當著他的面離開了行館,而因為那天殺的合作關係,他現在居然連個攔人的理由都沒有!!!
然而就在他氣急敗壞地在須彌城裏四處找人,要找另外一個他單方面認定的罪魁禍首討個說法的時候,卻從其他人口中得知,大賢者不久之
前剛剛離開了須彌城,出去散心去了。
什麼時候回來沒人知道,去了哪裏更是無人知曉,至於跟誰去的?
——另外一位至冬人。
流浪者聽到這裏終於怒極反笑,真好啊,好極了,兩個至冬執行官,他提防的那個牙尖嘴利和他玩文字遊戲;他懶得管的那個更是直接找本人去了!
——那塊木頭自己都沒有自覺的嗎!?
“無論如何,你冷靜一點。”小吉祥草王的聲音響起的時間恰到好處,因為如果再磨蹭一會流浪者真的不敢保證自己能做出來什麼事情,他強壓怒火轉過頭來,為了保證不打擾普通人,神明特意隱匿了自己的身形,只保證流浪者一人可以看見。
他順着小吉祥草王的目光看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那塊木頭正和執行官的末席站在一起,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看起來應該也是剛剛不久之前的事情,她低頭琢磨着攤子上的禮物聽着攤主無比熱情的介紹,而那名末席的目光則看向不遠處翩翩起舞的流浪舞者。
只是達達利亞的目光看着的似乎並不是舞者的舞蹈,而是那一雙隨着舞步叮噹作響的金色足鈴。
……奇怪的關注點,那玩意有什麼好看的。
“……不去攔着?”
有人站在旁邊,流浪者終於可以冷靜一點了。
“他們畢竟是重要的客人,有些事情不好做的太過分。”小吉祥草王耐着性子答道,但也許是一點不可言喻的私心,她舉起雙手,對準了不遠處的達達利亞。
納西妲:“……”
納西妲:“…………”
沉默。
令流浪者也有些不安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納西妲才轉過頭看着流浪者,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語氣慢慢說道:“……找個機會提醒一下,讓至冬執行官和大賢者日常相處保持三米……不,五米以上的距離吧。”
“這是必要的。”
小吉祥草王有點神經質的點點頭,自言自語着重複了一遍。
“嗯,非常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