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酆都客(終)

第138章 酆都客(終)

面對震怒中的司淵,卞城的表情依然顯得遊刃有餘。

而陸仁還被卞城挾持着,看上去臉色不是很好。

一旁正在鉗制着重瞳的阿丙顯得很擔憂,只見阿丙鬆開了一根觸手,想趁着卞城不注意的時候去救陸仁。但是觸手剛一鬆開,重瞳便肉眼可見地往前又進了一寸。

秦廣見狀大喊:“不能鬆開!不然制不住他!”

阿丙知道陸仁希望自己能拉住重瞳,於是只好悻悻地收回觸手,又纏繞到了重瞳的身上。

它時不時用擔憂的目光望向陸仁,對於陸仁的狀況,阿丙顯然十分擔心。

好在陸仁的頭髮里還有阿丙沒來得及收回的混沌碎片。

於是埋伏在陸仁頭髮里的混沌碎片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鑽出了頭髮,朝着卞城的眉心襲擊而去。

黑色的細線如同一道可以伸縮的利箭,帶着破空之聲射向卞城。

但是知道陸仁與墟骸關係匪淺的卞城早有準備。

他側頭避開了混沌碎片的攻擊,然後鬆開了掐着陸仁脖子的手,用兩指輕易地夾住了混沌碎片。他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不咸不淡地說道:“真危險啊。阿仁不要這麼凶嘛,我當然捨不得真的殺掉你的。”

他望向面色鐵青的司淵,緩緩說道:“不要都用這種看反派的眼神看我嘛,我又不是殺人狂魔。既然司淵大人這麼擔心阿仁,那我就把他還給你吧。”說罷,卞城鬆開了原本死死鉗制住的陸仁,並且猛地把陸仁用力地朝着司淵扔了過去。

卞城的力氣太大了,導致陸仁甚至雙腳離地,幾乎是飛着過去的。完全沒有心裏準備的陸仁在一瞬間就失去了重心,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走向。他整個人如同一顆離開了槍膛的子彈一樣,直直地飛向了司淵。

司淵皺了皺眉頭,他顯然沒料到卞城會把自己手裏的人質直接變成暗器扔過來。但他的反應很快,瞬間就做出了應對。

只見司淵處變不驚,表情鎮定地用法術把正在高速飛行的陸仁定在了半空中。

但也正是因為司淵忙着去救陸仁,導致他有了片刻的分心,而卞城要的就是司淵這片刻的分心。

卞城將陸仁一扔之後,沒有片刻的遲疑,直接在右手上凝結出了一把由陰氣匯聚而成的無形刀刃,並快速揮刀,向著陸仁與俊方連接的血鏈揮出了一刀。

這一刀力破萬鈞,直接在冥府的黑色大地上切割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蜿蜒的溝壑深不見底且一路延伸,彷彿要把整片黃泉大地徹底割裂開一般,如同一道醜陋的傷疤。

而纖細的血鏈在這猛烈的斬擊之下不堪重負,最終徹底斷裂了開來。

隨着血鏈的斷開,陸仁和俊方兩人都好似受到了極大的衝擊,身體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被司淵的法術定在半空中的陸仁突然感覺到一陣腥味湧上喉頭,緊接着便不受控制地吐出了一口老血。陸仁感覺到身上所有的力氣似乎都在一瞬之間被抽光了,儘管還留着意識,但是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原本打算和卞城速戰速決的司淵皺了皺眉,他一言不發地將陸仁凌空拉到了身前,然後咬破手指,以指為筆,用血做墨,在陸仁的額頭上筆走龍蛇,畫下了一道安神符。

等到最後一筆終了,血符在陸仁的頭頂散發出一道溫和的光芒,原本如同病入膏肓一般不停吐血的陸仁在這光芒的作用下肉眼可見地穩定了下來。

陸仁在畫符的過程中始終被司淵定在空中,光芒閃過之後,施加在陸仁身上的法術被撤去,陸仁緩緩落地,而後便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一樣癱軟了下去。

血契所凝結而成的鎖鏈,實際上是陸仁在和俊方進行魂魄上的溝通,被卞城強行斬斷之後,對陸仁的損耗很大,再加上為了使用血契,陸仁手上流了不少血,儘管此刻已經止住了,但依然失血過多,導致陸仁徹底沒了站起來的力氣。

為了防止沒有力氣的陸仁倒地的時候摔得頭破血流,司淵一把拎住了即將倒地的陸仁的后衣領,然後把他慢慢地放到了地上。

阿丙看見陸仁徹底在戰場的正中心變成了一灘爛泥。原本會對着他微笑的溫和面容沾滿了粘稠骯髒的血色,陸仁就這麼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就像一具失去了生機的屍體。

一股陌生的情緒突然充斥了阿丙的腦海。

瞬間巨大的墨色章魚腦袋迅速膨脹,將原本寄居的小熊給撐破了,四分五裂的劣質棉絮之下,阿丙露出了本來的猙獰面目。

只見阿丙仰天,發出了一聲長嘯。

在場的人都不由地怔忪了一下,因為無論是卞城、秦廣還是司淵,都沒有人聽見過墟骸的鳴啼。

還叫聲凄厲、哀慟,撕心裂肺,甚至還隱隱的透露出不詳。

亘古的大地開始震顫,如同回應着墟骸的叫喊,隨即一聲巨大的破土之聲傳來,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土層之中鑽了出來,直衝天際,如同一根漲勢喜人的春筍一樣節節攀升,最後聳立進了冥府那不見天日的穹蒼之中,如同一根漆黑的天柱。

接着是第二第三根天柱,層出不窮。密密麻麻的天柱如同要把整個冥府掀翻,他們從各種各樣的地方鑽出來,破壞了冥府的土層結構,導致血海倒灌,城池崩塌。

這對冥府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

有好事的遊魂靠近這打擊的源頭偷偷觀察,不是春筍,也不是天柱,而是一團黑色的霧氣,更可怕的是,那立柱中的霧氣是活的,在不斷地流動着。

遊魂一見大為震驚,不知道這到底是是什麼怪物,十分害怕地逃離了立柱。

但秦廣、卞城和司淵卻在看見那立柱的第一眼便知道了那是什麼——那是應聲而來的墟骸。歸墟恰在九幽之下,阿丙為了陸仁,呼喚了自己的同伴,導致整個歸墟的墟骸傾巢而出。

成群結隊的墟骸有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長生如秦廣、卞城和司淵,最多也只在天地初開之時遇見過五隻墟骸結伴出逃的事情。

而抓捕那五隻墟骸的過程中,他們負隅頑抗,直接傾覆了瀛洲和方丈,導致三座仙山最後只餘下了蓬萊。

五隻墟骸尚且有這樣的威力,更何況此時遮天蔽日、數不勝數的墟骸?

秦廣、卞城和司淵神色各異,因為他們清楚地知道:這些墟骸集結在此,是為了陸仁。

三人都用複雜的神色觀察着倒在陸仁,心中思緒萬千。三人不知道這件事會對未來界司之間的走向造成什麼樣的影響,但三人都知道,上萬年間界司之間的平衡,如今被一個凡人給打破了。

而另一方面,因為失去了血契的約束,俊方徹底失去了控制。他順應着魂魄結合的力量,隨波逐流地向著重瞳的方向被吸引而去。俊方的眼裏流着血淚,襯托着他青白的臉色和身後鬼影幢幢的幽冥烈獄,看上去顯得陰森可怖。

卞城站立的位置恰好在司淵的面前,無論司淵想對着俊方用什麼法術都被他擋了個嚴嚴實實。秦廣和阿丙光是控制住重瞳就已經筋疲力盡了,實在是無暇分心去管一直向他們逼近的俊方了。

儘管風沙走石,在墟骸的攪局之下,冥府有了隱隱的崩潰跡象。但場上的形式看上去已經處於一邊倒的形式了,靈魂的融合已經處於不可逆轉的狀態了。

雖然即將達成自己的目標,但卞城的神色看起來並不輕鬆,他緊緊地抿着唇,死死盯着躺在場上的陸仁。

原本不過是想讓冥府獨善其身,誰知道因他無意間拖了這個凡人下水,導致如今整個冥府都要沒了?早知如此,他還費這勁幹嘛?

也正是此時,一聲嘆息在寂靜荒涼的大地上響起。

牢牢把持着重瞳的秦廣看見一道人影出現在他的正前方,正好在俊方和重瞳之間,只見那人取下了手中的一串緋紅佛珠,套在了俊方的手腕上。

似乎察覺到了秦廣的視線,那人回過身,遺憾地說道:“原本以為可以用鎮魂符湊活湊活,省點錢,沒想到最後還是把蓬萊珠賠進去了,唉,虧本虧本。”

說完這句話,那人似乎又轉身輕輕地摸了摸俊方的腦袋,輕聲說了句:“辛苦了,不過還沒到我們見面的時候。”轉眼,他便消失不見了。

蓬萊珠發出了一陣強烈的紅色光芒,光芒過後,重瞳和俊方之間的吸引力消失了。

秦廣大驚:“蓬萊珠?”蓬萊珠萬年難得,並非凡品,它可以滋養魂魄,無論魂魄變成什麼樣,它都可以讓它恢復如初。

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這個只有殘魂的旱魃將會生出他真正的魂魄。法則將帶上了蓬萊珠的俊方看做了待修復的完整魂魄。既然是完整魂魄,自然無需融合。

失去了吸引力的俊方和重瞳雙雙倒地,就像陸仁一樣,昏死了去過。

現在的情況是,場上一共六個人,三個倒在地上睡大頭覺,三個還醒着。睡過去的人在夢中什麼都有,可醒着的人卻要面對墟骸肆虐的瘡痍大地。

阿丙又把自己變小了,如同一個奇怪的章魚帽子一樣吸附在陸仁的頭頂,圓圓的眼睛看上去十分無辜,完全看不出它就是毀滅世界的罪魁禍首。

十殿冥君其餘七殿已經出發去制止墟骸了,卞城和秦廣自然也要去。唯有司淵,顯得如同一個局外人一樣了,只見他一聲不吭地把陸仁扛上了肩頭,然後默不作聲地轉身打算去抗俊方,顯然打算就此告辭,不管冥界的種種。

秦廣哪裏肯干,他伸手去攔:“司淵大人留步,司淵大人留步啊!”

司淵斜睨他一眼,冷漠非常,眼神里明晃晃地寫着一個字:滾。他終歸還是給了秦廣幾分薄面,漠然開口道:“我要帶我的員工回去治療,這次的事情,過段時間我會派人來協商賠償的。”

他的話說的還算客氣,但他的語氣卻冷得像帶着刀子,如同在說:“洗乾淨脖子等着吧。”

那眼神和語氣,讓見多識廣的秦廣也怵了幾分。

但他也很清楚,今日墟骸之禍,僅靠九幽界司的力量未必能夠平息。他只能恭恭敬敬地說:“今日之事,望司淵大人及崑崙界司不吝援手。”說完,他帶着擔憂看向了遠處在蒼穹中扭曲舒展的墟骸。

聽了這話,司淵冷冷地看着秦廣,又冷冷地看着一旁一言不發的卞城,卻不說話。卞城見他看過來,沉默半晌,最終恭恭敬敬地朝着司淵作了個揖。

冥君從不低頭。

卞城是在表示自己的罷手和歉意。

但司淵依舊沒有說話,他的沉默讓秦廣愈發焦躁不安,生怕司淵真的就這麼一走了之。

就當秦廣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司淵開口了:“可以,但是……”

這一天,外來戶口調查局盆滿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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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妖怪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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