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出了商場之後，段梓回看了一會時間，十點半，也差不多到午飯時間了。
茱茱剛才來的時候就在路上吃過麵包了，不知不覺，牛奶都沒喝。
這會正抱着她的新玩具，嘴巴差不多咧上天了。
段梓回想到孩子在家說的話，問茱茱：“茱茱，你現在餓不餓？”
茱茱正開心着呢當然不餓，搖了搖小腦袋：“不餓。”
她的眼睛亮亮的，笑容也燦爛，問爸爸：“到吃午飯的時間了嗎？”
段梓回：“對。”
“你不是說沒有牛奶你早餐吃不飽，會難受一整天嗎？現在不覺得頭暈嗎？”段梓回的聲音帶着幾分意味深長。
正快樂的小寶貝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已經進了奸詐老父親的圈套里，老實巴交道：“不餓了，因為牛奶已經買了。”
段梓回笑着問：“你看着牛奶就飽了啊？”
真是個厲害的小朋友。
茱茱仰頭，眨巴着彷彿含着春水的眼睛，問道：“爸爸，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安全感？”
這跟安全感有什麼關係？
茱茱說得一本正經：“我看見我的牛奶在那裏，我心裏就充滿了安全感，就不會覺得餓了。”
段梓回：？？？
真厲害。
旁邊謝箐瑜正鬱悶着。
剛才自己雖然只是開玩笑，但是那樣子說話總是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她很不想在段梓回面前丟人。
可剛才的抖機靈卻讓她覺得，有些尷尬。
這會正懊惱着，抬頭看到段梓回無語的表情，謝箐瑜忍不住笑：“沒想到吧？茱茱才沒有那麼好坑呢。我有時候跟她理論我都說不過她。這機靈勁，隨我。”
真是無時無刻不逮着機會自誇。
段梓回眉輕輕一挑后，一臉不相信地反問：“是嗎？”
他的表情帶着幾分似笑非笑，好像在說，她這是盲目自誇。
段梓回的表情讓謝箐瑜有點想揍他。
但是目前的場合不適合揍，而且真要揍的話，謝箐瑜也打不過他。
可她還是生氣，所以就先走了。
走了一段路后，發現他們沒跟上來，謝箐瑜剛要回頭，就聽到茱茱提醒她：“媽媽，你走太快了，爸爸的車在這裏。”
說著小手拍了拍爸爸的車。
謝箐瑜略略有些尷尬，趕緊轉了回去。
上了車，段梓回一邊把車開出停車場，一邊問道：“我們等會要去哪裏吃飯。”
茱茱：“爸爸，我想要吃水煮魚。”
謝箐瑜聽到茱茱又說水煮魚，忍不住問道：“前幾天出來剛吃過，整天吃魚，你不膩嗎？”
茱茱正在拆自己的飛機的包裝盒，聽到媽媽的搖頭晃腦：“不膩啊。我們老師說了，魚是很有營養的東西。”
前頭開車的段梓回悠然道：“多吃補腦。”
這是在說她腦子不好？
謝箐瑜一下子怒了，冷笑道：“也是，我以前要不是魚吃少了，也不至於跟你結婚。”
段梓回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
車裏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茱茱小朋友見到爸爸媽媽似乎都生氣了的樣子，忍不住努了努嘴，抱怨道：“爸爸媽媽，你們能不能好好說話呀。我們老師說，吵架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會影響班級的和諧。所以我們班的小朋友特別的乖，很少吵架。”
“我們小朋友都要懂的道理，你們兩個這麼大了為什麼不懂啊？”
頓了頓，她看了眼兩個臉色仍舊難看的大人，道：“我們隔壁班有個叫張小小的小朋友，她的爸爸媽媽就是經常不好好說話，所以她很不快樂。她說很討厭她的爸爸媽媽。”
孩子的話，讓兩人都愣了一下。
謝箐瑜繃著的臉色，很快緩和了一些，安撫女兒：“媽媽沒有跟爸爸在吵架。”
茱茱：“可是你看起來很生氣。”
茱茱對情緒的感知還是很敏感的，她嘟囔道：“我聰明得很，我知道你們肯定是生氣了。”
“你們不要吵架。”
女兒的聲音柔軟，段梓回臉色也慢慢緩和，語氣柔和道：“好，爸爸不吵架。”
茱茱：“你還要跟媽媽道一個歉，因為你惹媽媽生氣了。”
“道歉？”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段梓回覺得有一點扯。
他從小就是眾星捧月的大少爺，從來都是別人給他道歉的份，現在竟然要他給謝箐瑜道歉？
開玩笑吧？
他沒覺得自己應該給她道歉。
他沒說話。
茱茱見到爸爸一副不想開口道歉的樣子，撇了撇嘴道：“爸爸，你出門走路踩到別人的腳，你會不會道歉？”
段梓回看着路況，一笑：“我從來不踩別人的腳。”
茱茱覺得自己的爸爸似乎有點不太好帶。
她急道：“我只是給你舉一個例子。”
“你不小心踩到別人了，都要道一個歉，那你惹媽媽生氣了，是不是也應該道歉？”
“你們大人還說小朋友做錯了就要改，那你們是不是一樣？你不道歉怎麼能讓媽媽知道你改的誠意？”
段梓回覺得茱茱在袒護謝箐瑜，畢竟她跟謝箐瑜更親。
可他還是被茱茱的話，說得一愣一愣的。
畢竟，他以前從來沒跟謝箐瑜道過歉。
哪怕，他曾經對她懷抱歉意。
謝箐瑜始終覺得段梓回欠她一句對不起。
但不應該是這樣的小事。
但他們的分開，似乎也是這樣的小事堆疊起來導致的。
她從來不奢望能夠得到他的道歉。
他是金尊玉貴的大少爺，家世顯赫，周圍的人都捧着他，他無需對任何人說抱歉。
謝箐瑜知道他不會說的。
她也不想在孩子面前跟段梓回把關係弄得太僵，一是難看，二是對孩子影響不好。
她把目光放在茱茱新買的飛機玩具上，開始嫌棄道：“你這飛機這麼貴，我看也沒有什麼不一樣啊？這簡直就是智商稅，專門騙你們這些不差錢的小孩的。”
茱茱很想反駁這飛機很有用，但她沒玩過，只是覺得造型非常漂亮，非常炫酷，晚上還能發光。所以就想買。
她思索了一會後，對謝箐瑜發出靈魂拷問：“媽媽你都有那麼多的衣服包包，那你為什麼還買啊？”
謝箐瑜不假思索道：“當然是因為開心啊。”
茱茱也道：“對啊，我買飛機也是為了開心。跟你一樣。”
茱茱寶貝地把她的玩具抱着懷裏，道：“再說了，不是你帶我去那裏看的嗎？如果你不帶我去，我就不會看到這個玩具，如果我看不到，我就不會想買……”
她還振振有詞。
謝箐瑜不滿，佯裝怒：“我帶你玩還有錯是嗎？那以後你別跟我玩了。跟蟲蟲還有你幼兒園的小朋友玩去。”
說著手輕推開茱茱。
茱茱一聽到媽媽說不跟她玩，立馬就抱着謝箐瑜的胳膊，一副乖巧討好的樣子，下巴蹭着她的手臂，笑着道：“別呀，媽媽，我最喜歡你了，也最喜歡你跟你玩了，你不要不帶我去玩。”
小傢伙小小的一隻，像小貓一樣蹭着謝箐瑜的手裏，帶着痒痒柔柔的感覺。
謝箐瑜心都化了。
她伸出手指點了點茱茱的小腦門，笑着罵她：“茱茱你幾歲啊，跟鬼精靈似的。”
茱茱正在哄媽媽，她怕媽媽以後真的不帶她玩，對着謝箐瑜說的全部都是好聽的。
“我是媽媽生的，媽媽聰明，生出來的我也聰明。”
謝箐瑜翻了個白眼。
剛才不知道誰幫着她爸爸說她笨的。
不過謝箐瑜的確是被自家乖寶貝哄得很開心，把她抱到懷裏，就問道：“等會除了想吃魚，還想吃什麼？”
茱茱：“媽媽，你讓我想一想……”
前頭段梓回沉默地開着車，聽着母女倆的對話。
她們在鬧，在笑。
茱茱還是個孩子，可是她也知道，惹媽媽不開心了，要道歉，要哄。
段梓回忽然笑了笑。
他還不如一個孩子。
他保持着自己的驕傲，最後等到謝謝箐一句：“抱歉我覺得我堅持不下去了。”
而後他們分道揚鑣，各奔東西。
他捂住所有關於她的消息，不想關注。
連她生下一個孩子的事情，他都不知道。
他對於謝箐瑜，有太多的抱歉要說。
那時候他年少輕狂，很多事情都沒有顧她的感受，無論是說話做事。
“媽媽，我想要吃肘子，還有螃蟹……”
“你想吃的真多。”
“對不起。”
母女倆的討論聲中，插進來這麼一句低低的，道歉的話。
母女兩都愣了一下。
謝箐瑜有點想笑。
她還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聽到一句屬於他的道歉了。沒想到，離婚幾年後，他們因為孩子重新見面，又在孩子的要求下，讓他道歉。
雖然不是同一件事。
但是，至少他跟她道歉了啊。
她曾經以為她不需要段梓回的道歉了，此刻她才發現，不是不需要，而是等不到，所以她覺得，不需要了罷了。
茱茱其實一直都記得爸爸還沒有道歉這件事，只不過媽媽說話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她就顧着跟媽媽說話了。
爸爸道歉了。
茱茱立馬就雀躍道：“媽媽，爸爸跟你道歉了，你說一句沒關係，就代表原諒爸爸了。”
“有關係。”謝箐瑜道。
她在茱茱驚愕的目光中，轉頭看向窗外，偷偷拭去眼底的淚珠，道：“段梓回，這句對不起，你留給茱茱吧，她才是你最對不起的人。”
其實謝箐瑜已經不太記得，她當初離婚的具體原因是什麼了。
只記得，某一個早上，她突然醒來，頭痛，心也痛。
她望着空蕩蕩的家，突然覺得沒意思。
因為前一天，她才跟段梓回吵完架。
她忘記吵架的理由是什麼了，好像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摔門而去，她留在冷清的家。
其實直到現在，她都理解不了，那時候為什麼他們那時候有那麼多的架要吵，明明一開始就說好，除了不要在外面沾花惹草，他們互不干涉。
她拿着錢逛街，美美買包買衣服首飾。
他忙他的工作，談他的生意，輾轉於各種牌桌還有酒桌上。
偶爾心情好，還會給她買點禮物回來。
段梓回聽到她的話，突然嗤笑了一下，然後面無表情地繼續開車了。
爸爸媽媽之間的氣氛不對勁，但是他們說的事情，似乎已經不在茱茱理解的範疇了。
她趴在媽媽的腿上，一邊研究自己的玩具飛機，一邊低聲開始念叨着好吃的。
“水煮魚，章魚小丸子，南瓜餅……都好吃。”
路程並沒有多遠，下車的時候，段梓回已經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了，表情已經變得平靜。
只是，茱茱見到門口排隊的人，下巴已經垮了，睜着大眼睛望了好一會不明白道：“怎麼這麼多人？我們上次沒那麼多人啊？”
謝箐瑜在旁邊看着門口排隊的長龍道：“前段時間有個粉絲挺多的網紅推了這家店，所以最近人就多起來咯。”
這家店原來生意不錯，但是也沒那麼多人。
茱茱問了媽媽時間，發現才十一點不到。
茱茱想吃水煮魚，思索了一會道：“媽媽，我還不餓，等排到我們的時候，我也差不多餓了。”
但是茱茱又不想排隊，剛好爸爸在這裏，她就安排好各自的分工。
“媽媽，爸爸在這裏給我們排隊，你陪我去買水果撈好不好？”
還沒有等段梓回答應，茱茱已經帶着謝箐瑜飛快地溜了。
到水果撈店裏邊的時候，茱茱還決定：“媽媽，我們要吃完再回去，反正爸爸還要排很久。”
至少半小時打底吧。
吃完再回去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