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染血的石頭葫蘆
一陣春風吹過,臉上還有點涼涼的感覺,趙犇蹲坐了下來。
他的目光遠眺,看着腳下,看着眼前,這美好的景色,看着那炊煙裊裊,彷彿如同雲煙籠罩的家鄉,心中感概很多啊。
小時候爺爺就告訴他,要有出息,要走出去。
他也一直環繞着這個目標而在努力。
他想要在魔都買房子。
他想要把老人接到自己身邊侍奉。
他想要做一個城裏人。
可有些事情,長大了才知道,並非小時候想的那般的美好的,比如從小到大爺爺一直在說讓自己走出去,但是他卻不願意離開半步。
兩年前,爺爺生了一場病,趙犇讓趙鑫帶着他去魔都治病,連同奶奶一起去了,那時候他就想,讓兩個老人就留在魔都了。
可病號之後,沒有撐住一個禮拜,二老就要吵着念着回家了。
或許就是應了那句話。
外面不管是千好萬好,還是不如家好,在這裏住了一輩子,他們是離不開這裏的。
………………
收拾了一下心情,趙犇沿着小山路下山了,向著西面,長坡塘的方向去,那邊是平安寨的水田最集中的地方。
這幾年,山地旱地都荒廢了不少,但是水田還是保持種植的,趙家是十幾畝水田,分家的時候,二叔三叔分去了一大半,就剩下兩畝留給了大房,這是爺爺準備留給趙犇的,一直也沒有荒廢。
不過他才走到半路,就聽到小路那邊有人喊着。
「不好了,不好了!」
「有人落山了!」
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大聲的叫着。
落山,就是從懸崖邊上掉下去的意思,現在環境好了,但是小的時候,村裏面進出了路還沒有修,走的都是險要的路,常常有人落山,運氣好能救回來,斷胳膊斷腿,養一年半年,但是運氣不好,直接就沒命的也有不少啊。
但是這些年很少有這種事情了。
「誰落山了?」
趙犇一把抓住了小男孩,問。
「象鼻子崖那邊,有人落山了!」小男孩連忙說道。
「快去村裏面叫人!」
趙犇連忙往西北方向的山路走過去。
象鼻子崖,在平安山的後山方向,有一個凹凸出去的山崖,如同一個大象鼻子,山崖下面,上百米的深淵,掉下去基本上就沒救了。
這算是險地。
村裏面的人都很有意識,基本上很少能讓孩子往哪個方向去玩的,因為哪裏落山的孩子可不少。
當趙犇走到象鼻子山崖的時候,一個女人正在嚎啕大哭,一個中年人正急着看着下面。
「誰來救救我的孩子!」
女人眼睛都哭的紅腫了。
「怎麼辦,怎麼辦?」中年人瞪着腳在着急。
趙犇一看,沒掉下去,但是卡在兩塊石頭的中間了,是一個大概五六歲的孩子,但是那個地方險峻,夠不到。
「嗚嗚嗚,我害怕!」
「爸爸媽媽,我害怕!」
孩子也在嚎啕大哭。
而且這個孩子在掙扎,要是晃悠一下,就要掉下去了。
「有人來了,大兄弟,你救救我家的孩子,救救我家孩子!」
看到趙犇出現,女人急忙拉着他,叫了起來。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趙犇連忙安撫了他一下,然後走上前,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位置有些尷尬,跳不過去,腳下也沒有支點,要是順着趴下去,但凡滑一下,就直接掉下去了,下面一片,都是怪石叢林,掉下去必死無疑的。
「孩子,先別動,不要動!」
趙犇看着孩子在掙扎,連忙叫了起來了:「聽哥哥的話,就不要動,等一會,哥哥來過來救你了!」
「大兄弟,幫幫忙,你拉着我的手,我看能不能順過去!」中年人有些急躁了。
「這不行!」
趙犇搖搖頭:「這地方太險了,看距離間隔不到兩米,但是中間沒有地方落腳,他那個位置還能卡一卡,但是大人一滑,那就真的死定了!」
「可我不能看着我家孩子掉下去!」
中年人焦急了起來了。
「誰落山了!」
這時候村裏面的人了,十來個人,咋咋乎乎的。
「怎麼在哪個位置!」
「雖然沒掉下去,但是那個位置可爬不過去!」
眾人一看,都目瞪口呆了。
那個位置太陷了,而且那些亂石根本不穩,大人一走過去,肯定掉下去。
「有繩索嗎?」
趙犇突然問。
「有!」
帶着草帽的老漢連忙把腰間別著的一群繩索拿過來了:「剛才聽人說有人落山了,我就想着能用得上。」
「白爺爺?」
趙犇看着草帽老漢,叫了出來。
「你是……」
「三牛啊!」
趙犇拿過來繩索,然後把繩索綁在了自己的身上:「白爺爺,你幫我把繩索綁好了!」
「你要咋辦?」
白老漢問。
「跳過去!」
「這個怎麼跳?」白老漢皺眉。
「小時候經常跳,我試過的,能跳!」趙犇沒有把握,也不會這樣做,畢竟一個這麼可愛的孩子,要是不救,他心裏面過不去。
「那你小心!」
白老漢把眾人一推:「都散開了!」
趙犇看了看位置,助跑了一下,他在城裏面也經常運動的,最喜愛的就是攀岩,因為這是從小到大養成的天賦。
一個助跑,一個跳躍,兩米多的寬度,他一跳就跳過去了,一把抓住了尖銳凸出來石頭,但是石頭有些尖銳,一下子把他的手給刺破了。
疼痛感讓他下意識的放開,差點就掉下去了,不過很快就抓住了。
「啊!」
這可把棧道上的人給嚇得不輕。
「差點嚇死我們了!」
「這要是一般人就掉下去了!」
「這是趙老蔫家的大學生三牛吧,咱們村也就他能爬山!」
眾人紛紛說道。
趙犇長呼一口氣,然後順着凹出來的石頭,慢慢往下爬過去,大概也就是一米多的距離,才算是接觸到了小孩子。
他雙手是血,但是這時候也顧不上了,用力,把卡在石頭裏面的孩子給摳出來,孩子身上也有不少擦傷。
「嗚嗚嗚!」
孩子在哭,一雙黑瞳靈動的看着趙犇,雙手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
「不怕,不怕,叔叔這就把你救上去!」
趙犇安慰了兩聲,然後對着上面說道:「白爺爺,拉繩子!」
「好嘞!」
白老漢帶着五六個人,把繩子往上拉着,一下下,很慢,不敢過快,總算是把這一大一小給拉上來了。
「孩子,你嚇死媽媽了!」
女人撲上去,抱着孩子,兩母子抱成一團痛哭起來了。
「大兄弟,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你是我們韓家的恩人啊!」中年人也眼眶紅紅的,非常感激的看着趙犇。
「舉手之勞!」
趙犇笑了笑,說道。
「三牛,你咋樣?」
白老漢走過來,看着身上血跡點點的趙犇,問了起來了。
「沒事,皮外傷!」
「去村裏面的衛生所包紮一下吧!」白老漢看了一下中年人:「你們家的孩子也去衛生所看看吧!」
眾人很快散去了。
白老漢帶着趙犇和中年人一家,去了村裏面的衛生所。
一路上趙犇知道,中年人叫韓同州,是一個歷史教授,還是水木大學的教授,喜歡研究一些少數民族的歷史。
這一次他帶着妻兒出來遊玩,順便研究一下羌族人的居住建築的歷史,平安寨是一個多民族一起居住的行政村,以漢人和羌人為主。
村裏面有很濃郁的羌族風格,比如依山而居,壘石為房,這就是很濃郁的羌族人風格,還有一些木製吊腳樓,那也是羌族人帶來的居住風格。
這在村裏面,非常普通。
………………
平安寨的村醫就是一個羌族老頭,不過現在羌族很多生活習慣,包括名字,都已經漢化了,老頭叫沐穀子。
「趙三牛,你啥時候回來的?」沐穀子看到趙犇,還是有些意外的。
「木老頭,你還沒死啊!」
趙犇看見這老頭,就有些想要懟他。
「你家那老不死進棺材了,我都死不了!」沐穀子白了一眼趙犇,道:「趙三牛,你也有落到我手上的那一天!」
「木老頭,不帶公報私仇的!」
趙犇叫起來。
從小到大,趙犇可沒少受傷,在這村裏面,最調皮搗蛋的孩子,要數他一個,畢竟他也算是半個吃百家飯長大了,相對而言,野了一點。
「給我安分點!」沐穀子給他的雙手上了一些葯,然後道:「這兩天不能碰水,你皮糙肉厚的,兩三天就好了!」
然後他又給那孩子看了看,孩子都是擦傷,上了葯就沒事情了。
「不過這孩子受到了驚嚇,你們最好還是帶他去城裏面看看那些什麼心理醫生,小時候要是落下了一些陰霾,容易影響性格,這個老漢不懂!」
沐穀子對着韓同州夫婦說道。
「是的,是的,我們回去立刻帶着孩子去看醫生!」
韓同州點頭。
走出衛生所,韓同州非常感激的看着趙犇:「趙兄弟,這次是要多謝你了,不然我可真要後悔一輩子了!」
「韓教授,這話不要多說了,我也就是看到了!」
趙犇摸了摸,褲兜裏面拿出一個吊墜,道:「這是孩子剛才落下了,染上了一些鮮血,洗洗就應該好了!」
這是一個葫蘆形狀的石頭吊墜。
救孩子的時候,孩子卡主了,他在扯孩子的時候,吊墜落下來了,他就建起來了,不過吊墜上沾染了他手上了一些鮮血。
「趙兄弟,這個就送你了!」
「別啊,我雖然不是很懂古董,但是這吊墜我還是看出來了,有些年頭了,而且上面的花紋細緻的,絕對不一般!」趙犇連忙說道。
他對古董不是很了解,不過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趙兄弟,你救了我們家孩子,大恩不言謝,這石吊墜本身就不算是什麼好東西,只是孩子的護身符而已,就算是孩子謝你的,我現在急着帶孩子回城去看看醫生,等孩子好轉了,我就親自來謝謝你!」
說著,韓同州便走了,他開了一輛越野車來的,呼嘯一下就走了。
趙犇看着手心的石葫蘆吊墜。
也沒有很在意。
就直接揣在兜裏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