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雀枝鶯啼
一雙小手無聲無息蒙在龍青眼上，身後一陣女孩的芳香，正是雀枝常用的紅鸞花露。
“表哥，猜猜我是誰？”雀枝調皮的聲音響起，一如既往小伎倆。
“雀枝，別鬧。”龍青動也沒動。
雀枝很可愛，但是龍青每次遇見都遠遠躲開，因為雀枝表達愛意直接而奔放，從不婉轉一點，讓龍青吃不消。
雀枝鬆開雙手，她身形嬌小，圍着龍青飛個不停，人如其名。
龍青對這個調皮的表妹很無奈，雀枝卻說：“表哥，你爹昨夜來提親了，明年我們就能成親。”
龍青臉sè大變，半杯茶撒在身上，雖然他早有預料，卻不知道父親如此心急，他失態喊道：“什麼！”五十成年，二十可婚，乃天空龍族舊俗。
雀枝笑着再說一遍，龍青臉sè難看到了極點，她感到心上人的異樣，小臉貼近，簡直就要碰觸貼合。
她突然哭了，飛退半尺，雙手捧臉，眼淚斷線不停，順着手指流出，嗚咽說：“表哥你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龍青煩躁難耐，又聽見雀枝哽咽，感覺身為男人，對女孩發火如此很無氣度，傷雀枝之心更是無良，自己有人愛難道不是幸運，他便說：“雀枝，別哭了。”
雀枝止不住眼淚，卻從手指縫觀看，說：“我怎麼不哭，你娶我么？你娶我么？”
“是的，我願意娶你。”龍青無奈的把自己堆在椅子中，沉聲說。
命運啊命運，如同一張巨大的網，你越掙扎，收的越緊，不如黯然接受！
片刻后，雀枝終於不再流淚，她飄在空中，小腳虛空踩踏，又張開雙手旋轉幾圈，裙擺飄起，如夢如幻，問：“表哥，我今天好看么？”
“漂亮極了，特別是紅裙，飛翔時如花瓣舞動，很美。”龍青很誠實。
雀枝樂不可支，臉上浮起一絲紅暈，鼓掌說：“太好了，表哥第一次誇我。”
“對了，鶯啼姐姐說找你有事，在屋內等你過去。”雀枝本嘰嘰喳喳不停，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龍青心如死灰，站起說：“雀枝，你去玩會兒，我過去找她。”
“嗯，表哥，我等你回來。”雀枝心情很好，她一躍而起，伸手向天外飛去！
穩定的步伐卻不能代表沉重的心情，如果一rì之前鶯啼找他，他會心懷歡喜，如今情勢已變，龍青笑不出來。
鶯啼的住處並不遠，天空之城雖有百里之寬，但大部分地方種了各種作物，還有樹木河水，以供天空龍族驅使，風景如畫，乃人間仙境。
“你也在？”龍青見鷹翔從鶯啼屋內走出，問。
“聽說你明年要娶雀枝了，恭喜！”鷹翔拍拍龍青的肩膀，沉重卻飽含兄弟之情。
龍青笑不出來，只好點點頭，嘆氣說：“父母之命，難以拒絕，唉！”
“我很羨慕你，兄弟。”鷹翔突然升空而起，不待龍青回答，穿過氤氳大陣，轉眼成為一個黑點。
龍青有些納悶，因為鷹翔如同親兄弟，處處維護，每rì同行，陪他修鍊雷光決，今rì卻有些異樣，也許是因為自己定親，心有感觸吧。
“砰，砰，砰”龍青屈起二指，輕聲叩門。
“進。”鶯啼動聽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龍青伸手推開門，見鶯啼似乎哭過，眼睛紅紅，坐在床邊，依舊美麗。
他輕輕走過，似怕擾了佳人，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鶯啼抬頭說：“恭喜。”
“嗯。”龍青知道定親的消息后，心平靜許多，手心卻滿是汗，他第一次到鶯啼的閨房，難免緊張。
“聽說你喜歡我，真的么？”鶯啼手扶床沿，沉聲問道。
龍青心中一動，雙手緊握，神sè大變，呆坐半晌，說出一字。
“嗯。”
這是他此生最大膽的一次，希望不是最後一次。
鶯啼話鋒一轉，美目低垂，輕問：“你知道天空聖物龍銜石么？”
“不知道。”龍青見鶯啼神sè不變，略有失望。
“相傳龍銜石隱含我們一族千年壽命之限的秘密，是維繫種族延續的上古至寶，古時流落在開元世界的某個秘境，老族長離去也許為了尋找此物。”
鶯啼坐在床頭，輕聲講述，聲如傳於九天外。
龍青天沉默不語，不知道鶯啼此語究竟為何，但他從未聽過此事。
鶯啼接著說：“現在族內女多男少，如你願踏破三洲七島四海，直至天元世界盡頭，為我族之人取回龍銜石，我便同雀枝妹妹一同嫁你。”
“啊！”龍青傻了，他激動地站起來，感覺一生中從未有如此時刻。
鶯啼抬頭直視龍青，接著說：“我心目中的夫君必須有這個能力，不論十年還是百年，只要你取回龍銜石，我便等你，嫁你。”
龍青面sè幾變，最後頹然坐下，幸福來的是如此突然，奔向幸福的路卻遙不可及，讓人望而卻步。
鶯啼見龍青樣子，不由心中有些鄙視，美目一轉，含怒站起，指着他說：“你不是說喜歡我么？怕了？不敢了？”
龍青聽到鶯啼的大喊，見她神sè充滿輕蔑，而以前鶯啼從未露出如此表情，他低下頭，小聲說：“鶯啼，我爹娘不會同意的，而且我修為低微，我～”
鶯啼一臉鄙夷，合上眼，扭過頭，指着門，打斷說：“我永遠不會愛上一個懦弱之人，你走吧！”
鶯啼閉目不言，龍青心亂如麻，他站起，一步步艱似踏在火海，推開房門，語氣哀傷。
“我走了。”
龍青打開門，回頭見鶯啼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便說：“我回去想想。”
鶯啼不言不語。
龍青走出門外時，屋內傳來陣陣哭泣聲，龍青覺得天空之城是如此可惡，大樹小屋，庭院流水，皆在嘲笑自己的無能和懦弱，他緩緩飛起，向自己小屋而去。
“表哥。”
雀枝等在龍青屋檐上，小腳輕擺。
“雀枝，我有點不舒服，讓我靜一靜，好嗎？”龍青胸口憋着悶氣，如大海翻騰，他未待回答，一頭鑽入屋內。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龍青一直問自己這個問題，直到夜深，依舊無法給出答案，苦惱不已。
窗外，一雙藍sè明月，相對交互輝映，月上黑sè波紋神秘而美麗，龍青不由問：“月亮，你告訴我怎麼辦？”
“不如離去！”一個聲音如黃鐘大呂，敲在龍青心頭！
“誰？”
無人回答龍青，恰似他的幻覺。
龍青二十年來優柔寡斷，碌碌無為，見到心儀的鶯啼，連句調笑的話也說不出，族中人暗自嘲諷，他默默忍受。他決定放肆一次，獨自離開，穿越雷光界，去開元大陸尋找龍銜石！
龍青主意已定，感覺一切不同，他拔出心汝劍觀察，劍身烏黑，上有一點血紅，深印其中，揮手插回劍鞘，再握起爺爺龍游送的青龍佩，感到血脈相連的溫暖。
屋內常備紙筆，龍青坐在桌前，沉思片刻，寫：
“男兒無志，渾噩度rì，生亦是死，不如離去。我往開元，尋龍銜石，破命之牢，解族之憂。敗兒無孝，雀枝勿念，鶯啼等我，鷹翔保重。事在人為，命不由天，如若不死，必當歸來。”
最後重重寫上名字：龍青！
墨跡漸干，龍青走出門外，天空之城很安靜，他急切升起，向氤氳大陣飛去，月sè下身影單薄，似投身奔月。
他不知道的是，第二rì父親龍升無奈的坐在桌前嘆氣，母親雁落痛哭流涕，大喊吾兒死矣！
氤氳大陣不難通過，這個大陣乃是天空之城由先祖以無上功力練制，並留可延續千萬年的靈石，保天空之城永遠不受俗世影響，族中之人只需向大陣輸入雷光真氣，既可維持運轉，生生不息。
龍青至氤氳大陣，口中默念口訣，身子向前一擠，滑入陣中，感覺自己在水中前行，面前光彩絢爛，不可視物，龍青乾脆閉上眼睛，無視幻覺。
片刻后，他身子一輕，已經穿過大陣。
大陣外風冷天寒，龍青雖然修為低微，卻奈的住，他放鬆身體，調整狀態，心中充滿一往無前之勢，放棄浮空，向下面的雷光界墜去。
雷光界其實並不是一界，實為環繞開元大陸，一層的厚達十幾里的浮空帶。雷光界並無顏sè，風緩雲疏，看似無奇，實則兇險。烏雲之處常雷聲滾滾，不絕於耳，透明之處雖無風無雲，但一旦入了它物，將會有萬雷追咬，詭秘異常。
雷光界的存在使地下修士無法橫渡，保天空龍族萬年安寧。近年來，有非常稀少的修雷高手yù探求天外世界，竭盡全力越過雷光界。
氤氳大陣雖然可以阻擋幻化，但是每rì出行修鍊雷光決的弟子依舊危險，天空之城經過多年漂移，已經到了開元大陸東海深處之上。
龍青雷之體乃先天遺傳，身修雷光決，雖只有淺淺一層，但已產生“雷心”於掌，恰如得道高人的內丹，能保龍青吸收雷力，躲閃雷擊。
龍青下墜猛的一停，緩緩浮在雷光界之上，衣袖獵獵作響。
他心懷忐忑，畢竟以前從未下去過百丈，鷹翔經也常護衛左右，此次卻需獨自穿越雷光界，不由擔心身死其中，壯志未酬。
龍青猶豫良久，猛的深吸一口氣，決定拼了，哪怕被雷擊中身死，也比在天空之城虛度光yīn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