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阿千,抱緊朕
「陛下……」
許言初僵硬着身體抱住了懷中柔若無骨的少女,垂眸望去時,一眼就看到了少女蒼白得幾乎透明的面龐。
對方疼得黛眉緊蹙,死死咬着朱唇,眼眶發紅,氤氳着淡淡的水汽,有種驚心動魄的破碎病弱美。
心頭微驚,許言初連忙喊道,「傳太醫!陛下舊疾發作!傳太醫!」
一時間,整個皇宮亂成了一鍋粥。
疼得渾身無力的慕晚煙長睫一抖,晶瑩的淚珠便無聲砸落在了許言初的胸膛上,在對方竹青色的端莊禁慾衣衫上,暈開一個圓形的深色漬跡。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任由雙手緊緊地抱住了許言初。
慕晚煙是知道原身有舊疾的,也知道對方病發之時全身會被刺骨的冰寒和劇痛折磨,在這種折磨間,甚至會生出對人的依賴和親近。
她會控制不住地渴求別人的觸碰……
而這種奇怪的病並非天生,而是人為。
原身母親宸妃因得先帝專寵,被後宮嬪妃嫉妒,宸妃生下原身後,更得先帝寵愛,先帝甚至揚言要違背祖制封宸妃為後。
聽聞這個消息,那些嬪妃們坐不住了,趁着先帝去其他行宮處理政務時,她們一把火燒了宸妃的寢宮。
等到先帝回宮時,他深愛的宸妃已經葬身火海,而他年僅三歲的愛女,被人喂下最惡毒的毒藥,徹底毀了身子骨。
先帝震怒,後宮血流成河,前朝也遭受波及。
因為覺得虧欠了愛女,先帝對原身各種縱容寵溺。
而原身因為自身的病,加上年幼便失去了母妃,性子愈發乖張暴虐起來,到後面成為慕國女帝后,更是成了徹頭徹尾的惡毒暴君。
劇情里,到後期的時候其實原身的身體已經不太行了,就算不被人殺,原身也很可能撐不了多久……
被病痛和毒素支配着的慕晚煙勾起許言初的脖頸,仰起頭,修長纖細的玉頸如瀕死的天鵝。
她紅唇張合著,帶着哭腔的微弱聲音喊出了別人的名字:「阿千……」
「阿千……抱着朕……朕好冷……」
許言初臉上的神情似乎僵住了,下一刻,他看到憑空出現的黑衣暗衛眼神冰冷地從他懷中接過被病痛折磨的少女,一把抱在了懷裏——
同一時間,虛弱不堪的慕晚煙終於聽到了厭惡值完成的提示音。
聽到任務完成,她這才將腦袋靠在了暗衛阿千的胸膛上,「阿千……」
「陛下,屬下在!」
「阿千、抱緊朕……」
「屬下遵命!」
許言初是聽說過阿千這個名字的。
慕晚煙有一對雙生子暗衛,名叫阿千阿萬,兩人專門為慕晚煙剷除異己,手上不知道沾滿了多少鮮血。
而慕晚煙……格外的寵愛雙生子中的阿千。
看着龍榻上以下犯上的暗衛,許言初直言不諱道,「陛下乃萬金之軀!怎可縱容一個暗衛僭越至此!」
慕晚煙靠在阿千的懷裏,只淡漠地掃了眼跪在地上的許言初,而後閉上眼,朱唇吐出幾個音節——
「滾、下去……」
慕晚煙遵循着人設下令讓許言初滾,才虛弱地昏了過去。
許言初看到這一幕,心臟沒來由地緊張了幾分,「安公公!為何不傳太醫?陛下舊疾發作,難道這般抱着就能好了?」
聞言,一旁的安福嘆了口氣。
「許尚書還是請回吧,若是太醫有用,陛下就不會一直飽受舊疾折磨了。」
「至於陛下願意讓誰抱着,那不是許尚書和奴才該管的事……」
***
從宮門出去的時候,許言初站在沉沉的夜色中,思緒還是混亂的。
今夜的陛下,似乎格外的不同。
不、應該說是所有的一切,都和他預料的不同……
微涼的夜風拂過許言初鬢邊的墨發,胸膛前泛起了几絲涼意讓他垂下眼眸。
他衣襟上的點點深色,是慕晚煙方才流下的眼淚,許是因為抱過對方,他聞到自己身上似乎也沾染上了對方身上淺淡的香味。
許言初以前是聽說過慕晚煙的舊疾的。
但以前的他並不在意,也不關心。
可這次親眼目睹了對方發病時紅着眼,蒼白着臉,無助又脆弱的模樣,他竟然會覺得有些於心不忍……
抬頭看着夜空上的一彎銀鉤,許言初閉上眼,壓下了心中那不該存在的憐惜。
她慕晚煙身為女帝,便是有舊疾,也無法掩蓋她犯下的所有惡行。
他不能被對方一時的無害可憐所欺騙到才是。
當晚,許言初再次點燈坐在了書房裏。
書房的窗戶大開着,他坐在桌前,準備再寫一份奏摺,然而,玉手執筆,卻遲遲落不下去。
燭光搖曳間,他俊秀的面容半明半暗,猶如他的思緒一般。
鬼使神差的,許言初想起了當時慕晚煙抬着他的下巴,說只要他願意陪她一晚就答應他要求的畫面……
因為過久的停頓,筆尖在潔白的宣紙上暈染出一團黑色的墨跡,執筆的人也全然不知。
直到一道冷沉熟悉的聲音響起,許言初飄遠的思緒這才被拉了回來——
「你在想什麼?連我來了都沒發現……」
說話之人站在窗邊,身形高大,一襲暗金火紋滾邊的鴉青色交領長衫勾勒出勁瘦的腰身和修長的雙腿。
對方與許言初的出塵溫和的氣質截然相反,周身帶着殺伐血腥之氣,氣場強大凜冽。
而此人,正是本書男主——鎮國將軍之子,晏長霄。
他眸若寒星,目光銳利如鷹,劍眉英氣,鬢若刀裁,輪廓分明剛毅冷俊,是那種極具侵略性的英俊。
書中的晏長霄與許言初是無話不說的好友,兩人同樣的厭惡女帝慕晚煙,一個武將,一個文臣。
聽說好友許言初為了周閣老的事去了皇宮求情,卻是直到宮門關閉之時才神情恍惚地出來的事,晏長霄便過來了。
「周閣老的事,陛下是怎麼說的,竟讓你這般心不在焉。」
許言初撤下那張被墨跡弄髒的紙,低垂的長睫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
「陛下自然是沒有答應,我在殿外跪了兩個時辰,才見到了陛下,之後……」
不知為何,許言初話到嘴邊轉了轉,將後面發生的所有事咽了回去。
「之後我便回來了……」
聽到許言初明顯不自然的語氣,再看到對方微微發紅的耳尖和緊張攥住狼毫筆的手,晏長霄的目光變得幽深起來。.
「長霄,陛下喜歡你,不如明日還是你去為周閣老求情吧,若是你開口,陛下定然會應允的……」
許言初很有自知之明,他便是再跪上多少個時辰,慕晚煙都不會多看他一眼的。
至於那句輕浮荒唐的話,很可能也只是對方捉弄自己的一句戲言罷了。
但若是晏長霄出面的話,定不會像他這般無功而回……
從許府離開后,晏長霄轉頭,深深地看向皇宮的方向。
他剛才不是沒有看出來好友在撒謊。
他忽然很好奇今晚的皇宮裏到底是發生了什麼,那荒唐的女帝到底又做出了什麼可以讓許言初隱瞞自己的荒唐事……